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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大婚時波瀾叢生 皇宮內暗自換藥

  夜裡暖風襲人,只是沒有星星。四暮低垂的蒼茫,籠罩在京都皇城。道路兩旁的柳芽,在寂靜的夜裡悄悄鑽出芽苞兒。周圍萬籟俱寂,唯獨剩下公主府門外的兩盞紅燈,還在隨風搖擺。


  白日間熱鬧的氣氛尚且還在,府內一對兒大紅喜字,充斥著喜慶的味道。殘存在半空的爆竹,浸染著一片暗香。隔空迴廊,湖面上幾朵兒荷葉,期許著夏季的來臨,原來世間萬物,也會有所期待。


  多年以後,當端木蓉回到這裡的時候。還會看到荷花開放,嗅著荷花的清香。緩步來到昔日的新房,這裡曾是她所費心得來的婚禮。只是這份心思,卻被纖雲和尺素所破壞殆盡。


  推開吱吱呀呀的房門,房間內一片灰塵。透過時光的隧道,端木蓉可以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自己。那時正端坐床榻上,靜靜等待著林一凡來挑起她的喜帕,她很是激動。


  怎會不激動開心呢?自己愛戀著林一凡的心,終是得到了回報。哪怕林一凡不喜歡自己,至少婚後可以培養感情的。同時也幫助了蕭易寒不是么,這樣一筆交易,還算是讓人滿意。


  回想著當初照顧林一凡的時候,他在夢中呼喚著尺素的名字。讓端木蓉不禁心生羨慕,後來林一凡為了尺素,竟然還斷掉一根手指。即便是尺素冷言相對,他卻還是痴心不改。


  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端木蓉便開始在乎他了吧。她最見不得林一凡不理會她,更是見不得林一凡念著尺素。她一直在告誡著自己,尺素是自己的好姐妹,絕對不可以對不起尺素。


  只是太多事情,讓人預料不到。端木蓉對林一凡產生好感,卻是遭到了端木焜的反對。理由便是害怕尺素誤會,不再幫助端木焜奪位。如此簡單道理,端木蓉依然是被情感沖昏了頭。


  再加上蕭易寒在旁攛掇,於是所謂的交易達成。端木蓉這才用迷藥,換得林一凡的一綹頭髮。以此為借口,而後請求「賜婚」。這般方法尺素不會懷疑,更不會恨她的。


  由此看來,尺素必然會對林一凡產生誤會。這一點端木蓉也想到過,她愧對於尺素的心,一直都未曾釋懷。多少次來到寺廟門口,祈求尺素的諒解。卻是失望而反,她開始悔恨起來。


  可是那時的端木蓉,也並未想到這些。反而因為大婚,心情甚好。她聽到腳步聲傳來,一時緊張的開始心跳加快。很是奇怪,那時面對林一凡,也不曾緊張過呀。是了,大約是自己害羞的緣故吧。


  透過一道喜帕,端木蓉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有一個人影朝這裡走來。她緊張的揉搓著衣角,手心裏面全是汗。本以為會是緊張害羞,後來回想起來,多半是因為心存愧疚吧。


  喜帕被慢慢挑開的瞬間,端木蓉本渴望見到林一凡的心情,頓時冷到極點。眼前之人竟然會是蕭易寒!她睜大眼睛看了幾眼,不是蕭易寒,還會是誰?就連此時桌案的燭火,也是瞬息暗了下來。


  「林一凡呢?」端木蓉抓著蕭易寒的肩,焦急而又憤恨的問道,「怎會是你?我在問你,林一凡在哪裡?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窗外月色迷濛,雲朵兒隱藏起來,不忍傾聽。


  窗外月色正好,映照在木格窗子上,像是牛奶一般流過角角落落。這一夜格外漫長,是悔恨亦或是傷心。究竟事情怎樣,端木蓉已經是無力再追究了。她只是覺著,自己被人騙了。


  記得黃昏時拜花堂的時候,林一凡還在自己身旁。怎會到了夜裡,變作了蕭易寒。或者說,一開始與自己拜堂的人,就是蕭易寒?種種疑惑縈繞心頭,讓她像是被戲耍的猴子一般,被人玩弄。


  她憤恨的看著蕭易寒,氣惱的質問:「你答應過給我一個婚禮,怎麼現在新郎都沒了?你告訴我,不然你休想離開這裡!」對於端木蓉來說,此時她最恨蕭易寒,畢竟是他起得頭。


  不管如何,端木蓉都要一個答案。她要嫁的人,是林一凡,不是蕭易寒。她是堂堂西戎三公主,怎可如此備人耍弄。如果蕭易寒說不出理由,就只好交給端木瑞平來處置了。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如此欺負過自己。蕭易寒是第一個!看著她氣惱的樣子,蕭易寒方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身上的喜服,頓時吃了一驚。再看看這裡的婚房,更是大驚失色。


  「你不要告訴我,你對這一切全不知情!」端木蓉靜靜地看著他,冷言說道,「蕭易寒,你若說不出所以然,可就要拿性命相抵……」端木蓉不想,自己的名譽就這麼毀掉。


  不管怎麼說,蕭易寒都只是搖頭。他茫然的看著端木蓉,只倒是自己受了欺騙。他本就不知實情如何,卻稀里糊塗與端木蓉拜堂成親。而今只覺頭腦昏沉,眼前有些發黑。


  是了,蕭易寒細細一想。方才想起自己吃過一盞茶,可茶水是端木蓉親自沏的。怎麼會有問題,莫非是中間有人暗做手腳。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不然那就是林一凡。


  別看這林一凡平素在府中不言不語,其實心裡也打著一副小算盤。或者說,他的這一番做派,不過是為了這最後的關頭,趁著婚禮的空當兒,然後逃出府去。為了復國完成任務。


  蕭易寒不知道其中因由,卻是後來的端木蓉知曉了內情。沏茶的時候,用的是從宮裡送來的茶具。如此精緻的青花瓷器,配著淡綠色的碧螺春。著實讓人神清氣爽,陶醉其中。


  因為玉池要林一凡聯絡京都人馬,所以尺素就要救出林一凡。於是才送了這套茶具,茶具上由纖雲動手,用濃濃的攝心草浸泡一夜。然後送去婚禮上,被蕭易寒飲下的時候,林一凡就已經逃了出來。


  「於是拜堂的人,就變成了我?」蕭易寒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尺素會有這麼一招旗子。他一直都以為,尺素誤會了林一凡。所以就不會對林一凡在乎的,這才疏忽了。


  換一句話來說,便是蕭易寒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忠心的奴才,林一凡和尺素也是十分的忠心。蕭易寒得此內情,氣得直拍桌子。臉色變的十分難看,他苦心謀算的布局,前功盡棄了。


  月色慢慢西沉,遮掩住了高大的山巒。端木蓉傷心哭泣,指著蕭易寒大罵:「是你害了我!讓我以後,還怎麼嫁人?」「我在想辦法!」蕭易寒大聲吼道,他的頭腦很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


  綠柳成蔭,春風如沐。連接幾天的春雨,將春意浸染的越發濃厚。那些飽蘸著雨水的柳芽兒,在春風化雨中縱情盛放。不出小半個月,便已經生成如月牙般的柳葉,嫩黃如初。


  宮苑廊檐下,已經有幾朵梔子悄然綻放。不甘於柳葉的落後,梔子的花瓣舒展開來,像是粉雕玉琢一般。掛在柳枝上的露珠,晶瑩剔透。反襯著梔子的安靜淡然,化作一世的迷離歲月。


  正陽殿的西窗下,是尺素小小的身影。她收好送來的信箋,轉而告訴蝶衣,要纖雲在王府中盯梢端木康。蝶衣離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尺素方才將信箋丟入火爐中,看著那些字跡在炭火中掙扎。


  究竟是纖雲做到了,她成功挑起了端木康的慾望之心。只是端木康生性多疑,還需要纖雲多加提防才是。這裡蝶衣才剛走,便有小宮女推門而入。手中端著熬好的湯藥,是太醫院為端木瑞平所配的方子。


  小小巧巧的葯碗,滿載著一片希望。只是對於尺素來說,不過是西戎最後的一線光明。他們中不乏名醫,並不希望端木瑞平就這麼死去。哪怕藥方只是,遲緩一些治病的。


  直到小宮女退下之後,王連瑛方才從側室走出來。只見他將熬好的湯藥,通通倒入西窗外的湖水中。然後才從衣袖裡,拿出另一包草藥。然後用開水衝散,變成了與方才一樣的湯藥。


  是了,一樣的味道,一樣的色差。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即便是懷疑的話。也會將矛頭直指端木焜,畢竟一直都是端木焜負責端木瑞平的病情。於是一切計劃,都在尺素的掌控之中。


  這付藥方子,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取人性命。只是病者會安然入睡,並無絲毫痛苦。也就是說,明天的黃昏時刻,端木瑞平便可駕鶴西去。尺素端著葯碗,猛勁兒往端木瑞平口中灌去。


  怎會不生恨呢,是端木瑞平毀了自己的清白。並且還斬斷自己與林一凡的來往,將自己軟禁於宮。雖然她是奉了玉池的命令,到端木瑞平身邊做細作。只是這份代價,太過沉重。


  這盤棋局,本就付出太多。連累了林一凡不說,還葬送了纖雲的幸福。哪怕纖雲喜歡,卻也只能是利用為先。大約她們於家姐妹,生就是細作的命運。本可改變,卻不改那份忠心。


  心裡想得越多,尺素就越發恨著。葯碗中的藥渣兒,也被她一股腦兒塞入端木瑞平的口中。看著榻上的他難受的表情,尺素生出一份快意。她就是要他死,不,是生不如死。


  藥性並不猛烈,葯碗內的葯沒有了,尺素終是放下心來,手中的葯碗隨之摔碎在地。她只覺鬆了口氣,渾身癱軟在地。


  直到後來端木瑞平臨死,尚且不知尺素這般狠毒。他以為要了尺素,就可以令尺素心灰意冷。就是細作也會羞於自己的清譽,轉而死心塌地。只是尺素不是常人,因為她時時懷著恨。


  春意漸濃,拂動著宮苑內的花花草草。細細聆聽,會聽到他們唱歌跳舞的聲音。原來消除恨意,對於尺素來說甚是輕鬆。她想到了林一凡,想到了他們的曾經。終是躊躇無奈,不知如何面對。


  下雨了,雨滴綿軟。滴滴落在水池中,房檐上。漸起四散的水花,像是盛開的曼陀羅。點綴在四月的季節,暖和的風兒纏繞其間。幾片綠藤蘿,也在夜色下慢慢舒展,挑起對春的渴望。


  遠處高大的山巒,在月色的映襯下,越發顯得黝黑兀立。偶有幾聲兒咕咕鳥的啼叫,也在宣告著夏季的來臨。煙雨迷濛,細細的交織著一塊兒透明的錦緞。春雨如絲,春雨如情。


  正陽殿的偏殿內,一片漆黑。也只有在黑夜中,尺素方才靜下心來。隔著木格窗子,可以看得到那層薄薄的雨絲。輕若無物,淡若煙羅。像是尺素的心事,卻是重若背包。


  當初為了報所謂的仇恨,她選擇依附楚君顥。成為一名細作,培訓的七年中,她從未流露過任何喜怒。直到後來遇到林一凡,她才曉得自己幾年下來的生活。全都是無用,讓她虛耗幾年時光。


  難道不是么,自己連父母的樣貌都沒見過,名姓也不知,為何而死更是不知。卻要報什麼仇,想來不過是楚君顥利用自己的理由罷了。也許,自己根本就是選入宮成為細作的人。


  見到纖雲的時候,她的記憶慢慢清晰。原來她還有一個姐姐,那年離她而去的姐姐還在人世。真好,尺素怨恨著纖雲的狠心。卻又害怕親情的離去,因此才一直不敢接受纖雲。


  雨聲細密,墜落在地沒有任何聲響。卻是將湖面上,打出圈圈漣漪。一層一層蕩漾開來,將尺素的愁緒點滴擴散。她孤獨了十七個年頭,終等到了那份可貴的情感,卻又無奈應對。


  殘花敗柳的她,如何為林一凡所接受。即便時林一凡不會在乎,尺素也會在乎的。那份清譽,那份名聲。尺素糾結不已,隔空傳來寺院的鐘聲。飄飄渺渺,讓尺素的心兒慢慢平復。


  也許,這就是答案吧。尺素孤獨的守著那份清冷,面對復國后的無上榮耀。還有林一凡的苦苦追求,終究還是選擇離開。不是逃避,只是讓心在遠離紅塵外,得到片刻的清凈。


  「於姑娘怎麼不點燈?」是王連瑛的聲音,他推開門後來點上燈燭。看著尺素微紅的眼圈兒,便知尺素內心的苦楚。正如後來王連瑛所說,尺素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卻很脆弱的姑娘。


  聽聞有人進來,尺素忙揉了揉眼睛。轉而笑著起身沏茶,說道:「王公公說笑了,我怎麼會傷心?如今大患已除,就等著楚公子進宮了……」言語之間,隱隱透露著一份悲情。


  想到當初,還是王連瑛親自攜尺素入宮的,自然明白尺素的心情。嘆息之餘,王連瑛方才告訴尺素。原來尺素與姐妹失散后,在京都迷了路。後來被王連瑛帶走,這才入了宮。


  那一年的尺素,年芳十歲。王連瑛悄然編造了報仇的謊言,讓尺素小小年紀便對柳皇后產生恨意。於是尺素身為細作,更加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從那一刻起,尺素變得冷漠孤傲。


  她感激王連瑛,感激這座皇宮給予她的溫暖。所以就是面對任何情感,尺素都會選擇忠誠為先。她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即便是現在得知真相,一切皆以利用為由,她也只會寬容諒解。


  「公公為何,也會在這西戎皇宮?還救了大汗的命?」「那場大火之後,本欲逃離皇宮,」王連瑛感慨,「陰差陽錯救下了大汗,他念及恩情。將我留下,於是我便暗中幫助復國……」


  原來王連瑛身在西戎,卻不忘復國。他與端木焜結交,獲知尺素在宮的消息。這才騙取端木焜和端木瑞平的信任,與尺素互為往來。有了王連瑛,尺素的勝算更是多了一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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