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鍥子
靈紋大陸，神斷谷。
傳說上古時期，這裡本是一座神山。上可通天外，下可入九幽。不知經過多少歲月，山中出現了兩位仙人。兩位仙人法力蓋世，抬腳能踏盡山河，隨手能摘取日月。
不過二仙為爭奪神山大戰了無數歲月，最終同歸於盡。神山則在這場曠世大戰中破碎，化為如今的神斷谷。
谷的上方，漂浮著一座天空之城。那是所有紋師們嚮往的聖地，名為靈紋宮。可就是這樣的聖地，卻幾乎毀滅了整個世界。
此刻一名身穿黑袍，頭戴兜帽的青年，正走在通往空城的谷間。路上遍布屍體，鮮血早已染紅了一切。匯聚成一條血河，延伸至視線無法到達的彼方。
青年低著頭一步步走著，順著血河走向這個孤獨世界的終結。
「砰」一聲震天巨響，整個世界都顫抖了起來。青年抬起頭，兜帽內他留著很長的頭髮，讓人僅能看見一隻深邃又堅毅的眼睛。
「又開始了么。」青年自語，聲音有些沙啞。
青年叫慕星辰，他微黃的手指向懷裡摸索，不多時掏出一根褶皺的香煙。沒錯就是香煙。本來這個名為靈紋界的異界，並沒有香煙這種東西。只不過是他，用這個世界上類似的植物，自行卷的老漢煙。
這個世界上的植物，多少都帶些靈氣，使得此煙味道更佳香醇。他輕輕舉起右手食指，指尖凝聚出一縷火苗，點燃了這根靈氣香煙。
他深深吸了一口，胸口隨之起伏，火光漸亮。只有在抽煙的時候，他的內心才能稍微安靜片刻。
煙上微弱的火光，從被點燃那刻起，註定將會熄滅。無論怎樣燃燒，無論怎樣掙扎，最後還是會變為一縷塵煙，被人吸入再吐出，徹底煙消雲散。
香煙燃盡，還會留下味道。他又能留下什麼呢。
慕星辰望著遠處的天空之城，眼中閃過狠意。剛才的巨響，因那城中射出了一道血色光柱。血柱直入雲霄，迅速擴散，將整片天都染成了血紅。接著四面八方，浮現出一顆顆靈紋融入血柱。
靈紋如命，奪之必死。理論上，通過修鍊每個人都有機會凝聚出靈紋。可不知是限於先天還是後天，無法凝聚出靈紋的人佔了多數。
這血色光柱，不光能強行奪走修鍊之人的靈紋，還能使凡人以命為代價，直接化為靈紋。慕星辰曾親眼見過，一個凡人在血色光柱下，體內飛出了靈紋，身體卻化為一灘血水。
「帝天，我來了。」慕星辰吸完最後一口煙，重重扔在了地上，隨後踏上通往靈紋宮的天梯。
天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禁空無法飛行，只能徒步走上去。每邁上一階，天梯都會給人身上多加一份莫名強大的壓力。非大毅力，大靈力加持之人，絕無法走上去。
慕星辰足足走了三天，終於看見了上方宮殿前流光溢彩的石碑——靈紋宮。
「慕星辰，你還活著。」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憑空漂浮在石碑上方，玩味般俯視下面剛走上來的慕星辰。
「帝天。」慕星辰看見眼前的男子，雙眼立馬變得血紅，渾身氣勢暴漲，吹亂了衣衫。
「我們也算舊識了，剛見面就這麼大火氣。」帝天漂浮空中一動不動，慕星辰身中襲來的氣勢，被一股無形屏障擋住，飛向身體兩側。從始至終，他連頭髮都不曾受到影響。
「你為成仙，煉化蒼生。我本不想管，也無力去管。可你害死洛靈兒，今日就讓我以她之名，還世界一片安寧。」慕星辰抬起手掌，化為金色龍爪，猛地向帝天抓去。
帝天嘴角微揚，輕妙淡寫避開了攻擊。「還世界一片安寧，洛靈兒小丫頭，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惜她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世界的不安。」
「你放屁。」慕星辰大吼一聲，身體散發出耀眼的金光。同時一條沒有頭的金色龍軀，快速纏住了帝天。
帝天臉上無樣，可想用力掙脫的時候，卻發現竟然無法脫身。他乃這個世界最強，境界九變九重。慕星辰連七變一重都不到，如何能困住他。
看著帝天，慕星辰雙眼一冷，雙手猛地在胸前掐起法決。巨大的龍軀內，若隱若現七顆珠子。
這些珠子一看就不是凡物，每顆內部都有靈紋閃現，散發著蠻荒古老的氣息。待看清楚裡面的靈紋模樣后，帝天整個臉都變了。金瞳白虎，火離馬，裂風三首烏，山嶽青牛，黑鱗玄蛇，吞海魚，雷鱷……這些都是傳說中，九紋珠內的上古真靈靈紋。
原來是你！帝天一直尋找著，傳說中的九紋珠。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交出九紋珠。」帝天喝道，渾身氣勢猛地爆發，無首龍軀竟然出現不敵趨勢。
慕星辰不理會帝天，手中持續捏著法決。那些珠子嗡嗡作響越來越亮，散發的氣息越來越重。在這些珠子的影響下，周圍更是形成了靈氣潮汐。
「不好，這傢伙想自爆九紋珠。」帝天沒想到自己會被區區七變境界逼到這個田地。
他身為最強者，自有辦法脫身。可那些大陣聚集而來的靈紋，卻會被毀掉。世界上大部分生靈的靈紋，都被他強行奪了過來。如果此刻被毀，他將失去煉化此界生靈成仙的機會。
帝天必須硬挨慕星辰的自爆，還有使出全力保護那些靈紋。可硬挨此擊，定然會受傷不輕，成仙的機會便要低上一分。
看著帝天進退兩難的樣子，慕星辰眼中儘是譏諷。他知道憑藉自己的修為，就算自爆九紋珠也無法殺死帝天。要是那麼容易，九變九重就不是最高境界了。
他來此本身就不是為了殺帝天，而是要毀掉這些代表無數生命的靈紋。少了這些靈紋，帝天則無法成仙。成不了仙，帝天早晚淪為一堆白骨。據他所知，帝天的壽元將近。
此刻帝天頭髮散亂，雙目血紅，少一分機會，總比失去全部機會強。他選擇硬挨此擊，使出全部靈力護住，那些殘害萬物蒼生奪來的靈紋。
「轟~」震天巨響，七個上古真靈靈紋，猛地破碎沖開了珠子。驚人的能量，瞬間席捲開去。
碩大的靈紋宮，屹立萬年不倒，頃刻化為虛無。慕星辰閉上眼睛，拿出僅剩的一根煙點燃。黑暗中他看見了很多人，很多張笑臉。現在世界上還有生靈么，有也不會有笑容了吧。
黑暗的深處，慕星辰看見一位明晨般美麗的女子。她的一撇一笑是那麼動人，無時無刻都牽動著他的心。原以為淚水早已在悲傷中乾枯，此刻卻怎麼也止不住。
「洛靈兒！」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說好要守護她一生。
她卻死在自己的懷裡。
她虛弱的說，自己的懷抱很暖。
可為什麼你的身體越來越冰，為什麼不能讓你的心重新溫暖起來。
她說能死在自己懷裡，好幸福，此生無憾。
可你為何還要留下眼淚。
忘了洛靈兒吧。
對不起，我忘不了……
……
「不~」帝天嘶吼起來。
他拼勁全力，只保住了一小部分靈紋。大部分靈紋，在九紋珠自爆中毀去。世界沒有足夠的靈紋，讓他成仙了。
等世界恢復過來，他的壽元早就盡了。帝天此時此刻比死還難受，完全不顧硬挨自爆受到的傷勢，瘋了一般沖向慕星辰。「我要殺了你。」
帝天渾身燃起血色火焰，披頭散髮從爆炸中沖了出來。他伸出手掌，要親自殺死慕星辰。不，不能讓他這麼死了，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可這個時候，能量衝擊吞噬了慕星辰，他的身體開始消散，化為了漫天灰燼。
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刻，慕星辰看見帝天比死還要難看的臉，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再見了這個世界。」
「再見了洛靈兒。」
不知道在那個世界能不能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