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孤獨生活

  夢境。

  你在遙遠的海上孤舟漂泊。

  一望無際的黑暗海際。窄小的獨木舟像一座孤島。

  你昏睡在海上。手垂到海水裡。

  你的身邊只有翻湧的黑色波浪和稀疏清朗的星光作伴。

  而我在此岸的海邊。一次又一次地奔走進大海里。只想要去找你。

  知道你處於寂寞和危險。知道你需要我。

  可是浪潮一次又一次將我簇擁回這絕望海岸。

  我向大海祈禱。看著有你在的海的盡頭痛哭流涕。

  我的眼光想落在你的身上。我多想碰碰你的手。

  我又一次從這樣的夢境中醒來。胸口起伏彷彿還能感受到大海翻騰的洶湧波浪。起身茫然環顧四周，我漸漸明白那些人已經離開，杳無音訊。這個世界只剩你一人去看末日的風景。

  此刻你獨自一人躺在這異國房間。天色蒙蒙亮，有暗淡的星辰在房間四周像棉花一般沉靜地漂浮著。只有廚房裡冰箱運轉產生的喧囂噪音帶來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響。

  獨自居住，獨自吃飯，獨自漫無目的地散步，獨自感到冷，獨自入睡，獨自在迷惘中醒來。喝冰凍啤酒看著日出祈禱的孤獨男子。坐在屋頂樓梯的台階上，酒精帶來飄然的隱約不安，內心卻一片寂靜，覺得此刻世界上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抬頭從日出中窺見永恆的神性。

  而低頭我又重新沉墮入黑暗之中，持續與深淵角搏。遙遠的天空沒有迴響。天空里住著的人，他們還在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上，我還能聽懂他們的語言，可是我們卻再也不能交談，也不會有人聽到我的呼救。

  開始獨來獨往，一個人逛街。在無印良品的店鋪里不經意間看到拿起木質鉛筆的陌生男子，眉眼沉靜。我最終在那裡選了深藍格子床單和水鳥羽毛的枕頭，我知道永無止境的清冽夢境將會陪伴我很久；有陌生的信投遞到我的信箱里，是寄給已經搬走的上一任房客。

  我住到那個男子的家中，臨走時他所有的東西都未帶走，全部留給了我。他的舊書，他睡過的床，他的羽毛球拍。帶有他私人氣息的物品。有他體溫的殘留。

  我在日本的一間單身公寓里居住。你能找得到我嗎？公寓建在一座青色山巒上面，茂密的森林正對著我的落地窗和陽台，清晨有狗吠，山林中有鳥鳴。據說山中森林有神秘的野豬，森林邊緣豎立著生人勿進的牌子，下雨的時候會跑到街道上來，這讓我一時興奮。

  公寓樓下面有夜晚依舊亮著燈光售賣冰可樂和冰咖啡可可的自動販賣機。再走過一條陡峭的小路就走到了外面寬闊的馬路上。

  馬路兩旁有很多小飯館，開到深夜的拉麵店，迴轉壽司店，漢堡店，還有24小時的羅森和7-Eleven。

  公寓旁邊有城市中心的運動公園，清晨的時候可以去公園的長椅上讀書，周末的時候那裡會舉行足球賽，夜幕降臨的時候可以沿著馬路跑到公園，然後繞著公園裡的湖夜跑。跑步的時候耳機里在唱，「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夏天的晚風吹在頭髮上很舒服。

  你要記住這些地標，然後來找我。

  一到晚上，天氣很涼，按下電梯，感受風向。 ——

  曾軼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