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告別鄭重

  早晨沖一杯滾燙的黑咖啡，咖啡因的味道又酸又苦，配一個甜膩的菠蘿包，扭開電視機，一邊聽NHK的早間新聞一邊做一些瑣碎的事情。

  我開始獨自去上課，我和鄭重選的課不同，我一個人混雜在日本學生中間，總是沉默的樣子。那天是和鄭重一起的課，但是他和一群新朋友在一起，很熱鬧的樣子，我還是獨自一人坐在一邊。課間的時候鄭重向我跑過來，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專門跑過來，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那天突然奢求鄭重去陪我吃一頓飯。即使他中午已經吃過午飯了。

  在六月夏日的炎熱午後，我們兩個人站在街頭，其實我也並不飢餓，而且上課的時間也馬上到了，但只是突然想要讓他陪我去吃一頓飯，我在心裡有想對鄭重說的話，請你再給我講個童話好不好，雖然我是被你曾經慣壞了的孩子。

  後來我們在大學旁邊的小飯館，我點了日式炸雞塊，給鄭重點了冰咖啡。我們身邊都是獨自吃飯的日本人，而我們兩個人愉快地交談。比起那些沉默吃飯的日本人，我彷彿是那個不曾孤獨的幸運的人。

  下午上課的時候快要到了，我們的時間不太夠了，我大口地吞食。這家飯館主要供應學校棒球社團的學生，飯量總是給的格外的多。味道有一點咸，我喝完了我的冰水，他把他的冰水遞給我，他永遠那麼貼心地照顧我。

  我們似乎重歸於好。

  上課的時候鄭重會越過其他的人呼喚我，然後一臉天真地問我晚上想和他吃什麼。

  也許在別人的眼裡他是偏愛我的。

  也許在別人眼裡我的確是那個幸運的人。

  這樣的時刻也有不安一閃而過，害怕他的偏愛消失。

  但是我立刻明白了他的偏愛不會持續一輩子，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陌生的感情可以持續一輩子呢？只是這一刻的寂靜和安適便好。我低頭繼續沉溺看書。

  夜晚和鄭重並肩走著，一起回我們的公寓樓。他詢問我是否還在寫作，並說如果有一天你的書可以出版，我一定會去買的。

  我輕輕微笑，心裡想著，我只希望在你離開我的時候可以對我鄭重地說一聲再見，說再見的時候請再給我個微笑吧。

  患病之後的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做好隨時告別的準備，因此每次離別時都會突然地留戀，會害怕一分別就是永久，總覺得眼前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借來的。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過來，人生是一場漫長的告別，離別無法避免，但是面對離別的時候一定要認真地告別，重要的是把美好的記憶放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