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激將
「咦,怎麼還哭上了?誰要走?」
盧堅一進門就看到這副生離死別的景象,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毫無意外挨了譚鱗甲一瞪。
榜榜聽不出他話里幸災樂禍,哭著大喊:「我要被帶走了,鎧甲哥要回孤兒院!」
盧堅否認:「胡說!誰要帶走你?還有你鎧甲哥,呵,」一邊叫著譚鱗甲的外號,同時卻又嗤之以鼻,「事情都沒交代清楚就想走,把公安局當什麼地方?賓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譚鱗甲恨恨瞪他,卻不屑開口計較。
只榜榜懵懵懂懂,一時看鎧甲哥,一時看盧堅,一時又轉向同盧堅一起回來的唐筠,滿臉問號:「唐阿姨,那個老婆婆不是來接我的嗎?鎧甲哥說她面相很好……」
盧堅正喝水,聞言毫不留情面地噴出來,指譚鱗甲說:「小子你多大啊?不零零后嗎?怎麼連面相這套都整出來了?還有沒有點少年人的朝氣了?大力都比你年輕吧?」
譚鱗甲反正和盧堅勢不兩立,對他的嘲諷完全可以不在意。但榜榜卻在他的連環嘲諷中愈發迷失,一度不知對鎧甲哥如何定義,鎧甲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形象險些因此動搖。
好在唐筠一眼看穿,上前先是小聲問譚鱗甲:「你是不是不捨得榜榜?」
之後見譚鱗甲喉頭鬆動、眼神躲閃便更加確認,但不再挑明,而轉向榜榜道:「不是的榜榜,盧隊長是去問她你媽媽什麼時候回來,不是要她現在就領走你。」
榜榜頓時安心,下意識看譚鱗甲——譚鱗甲扭頭躲開他眼神,但嘴巴用力,卻是在強忍笑意。
但榜榜還是不放心,又跑去問盧堅:「是真的嗎盧叔叔?我不用被領走對嗎?」
盧堅握著水杯雲淡風輕說:「嗯。」
然後不瞧譚鱗甲,聲音卻往他那邊送:「我們是警察,又不是賣小孩集團,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把人交給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還有啊,別說是沒血緣關係的老太婆,就算他親媽來領人,不過他爺爺奶奶、孤兒院那關也甭想領走!所以說,瞎操心!」
榜榜徹底安心,蹦蹦跳跳到譚鱗甲身邊,拉他手喊:「鎧甲哥,你不用走了!我還沒找到媽媽呢,你不能走!」
譚鱗甲撇嘴回應,心裡卻很高興。
「他當然不能走了。」
盧堅老狐狸說:「好歹到刑警隊來一趟,結果身份不說,戒指又含含糊糊跟大姑娘抱琵琶似的。就這麼一毛不拔、鐵嘴葫蘆的,真讓走了,回頭不得說我們刑警隊尸位素餐,連屁大個孩子都對付不了嗎?那我們以後還怎麼混?紫頭牙不得笑掉啊?」
他故意把俗語、成語、歇後語用得亂七八糟,意圖在指責的同時,營造出一種混亂的反差感,降低攻擊性,增加親和力。這是專屬於盧堅的幽默感。
可惜唯一捧場的只有榜榜,還是基於聽不懂,只覺得他嘰里呱啦說了一大串,很好玩,所以拍手叫道:「好呀,笑掉他的大牙!」害盧堅臉綠到不行。
然而譚鱗甲接茬:「我沒有不說,是你們突然走掉!」
一個「們」字把唐筠也帶進去,不經意中透出委屈。
唐筠立刻向他解釋:「盧隊的意思,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他不會把榜榜隨便交出去,更不會把你隨便送回去,明白嗎?」
譚鱗甲喉嚨里咕咚一下,精神立馬抖擻。
然而待要張嘴確認,卻沒能出聲,因為拉不下面子。
唐筠姐所說,乃是阻攔他開口的最大障礙,目前也是唯一障礙。他很在意。所以反而不想表現得太在意,以免給盧堅那老狐狸撿去作人情。
於是徒吸了一口冷氣,扭頭看向一邊,像耍彆扭的孩子。
唐筠看向盧堅,示意他親自認證。
哪知盧堅劍走偏鋒,針鋒相對說:「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可沒答應!不過你之前說的話我聽進去了。」
故意向譚鱗甲:「你知道你唐筠姐是怎麼說我們的嗎?」
譚鱗甲自是不理。
盧堅毫不在意繼續道:「她說我對你沒耐心,說我們刑警隊工作不到位。嘿,我想了一想,覺得還挺對!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決定吸取群眾意見,積極改進工作方法。譚鱗甲你聽著,戒指也好身世也好,你千萬千萬別跟我說一個字。我們呀,自己查!」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姦猾叵測!
連唐筠都懵了:明明剛才已經談過譚鱗甲最介意的點,而盧堅也答應得好好的,怎麼進扇門的功夫,就南轅北轍、翻臉不認了?這就是他改進工作方法的態度?真的不是賭氣嗎?
「盧隊長……」
盧堅揚手拒絕,繼續向譚鱗甲道:「當然了,在我們查清楚之前,你肯定不能走。畢竟你是重案要案的關係人,又是身份不明的未成年,所以不管從查案還是保護未成年的角度,讓你留下都合情、合理、合法,對吧小朱?」
小朱就是影子一樣默不作聲的法援律師,此時倒是很積極地點頭。
「所以不管你是譚鱗甲還是別的什麼甲,安心住下,等我們消息。」
說著起身就要走,譚鱗甲登時著急,喊道:「然……然後呢?」
「什麼然後?」盧堅一手抓門把,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譚鱗甲不安地說:「你們……查清之後呢?」
「查清當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盧堅做戲般誇張地指著法援律師小朱說,「有法律在上,我們警察就是工具人,查清楚真相,自然按法律辦嘍!難道還能動私刑?」
「不是!」
譚鱗甲明知他聽懂裝聽不懂,卻不能發火,忍著脾氣說清楚:「我是說,如果你們查到我原來的身份,會把我送回去嗎?」
盧堅轉身倚在門后,一邊抬手梳眉毛,一邊好整以暇說:「玉麟園多好啊,我都想住。」
譚鱗甲惱道:「那你去住啊,反正我不去!」
「那不行啊!」沒想到盧堅連氣話也接,還接得如巧克力廣告般絲滑,「刑警隊不是託兒所……」
「總之我不回去!」
譚鱗甲喊,聲嘶力竭。
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可還沒容所有人反應,他又突然繳械投降,對盧堅答應:「我說,我什麼都說。」
音量連前一句五分之一都沒有,手卻攥成拳頭,骨節分明。肩膀和後背也因為緊張恐懼憤怒等多種情緒,一上一下不停劇烈起伏。就連脖子後面的頸椎骨都顆顆分明,令人心疼。
尤令唐筠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