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鬼夜行,劍破誅邪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祁衡不敢回頭看,他怕離別的意遮了眼睛,他怕雙親的眼再喚他回去。索性一躺,隨馬車顛簸,抖落掉厚重的不舍依戀。
君之遙見他如此,扯了嘴角,笑了笑,眼神帶著一絲讚許,一絲理解,還有十分期待。
路途遙遙,行者倦倦。這一路,祁衡知道了不少武林之事,修界之事。例如武道分為十重天:一重知覺、二重形意、三重識海、四重力鼓、五重合一、六重挪威、七重煅骨、八重問鼎、九重裂地、十重先天!其中六重是個分水嶺,祁衡老爹祁進便是挪威境,一步百丈,內力渾厚之極,能裂石開山。
而修界卻分為九重樓:一重練氣、二重靈覺、三重脫胎、四重浮屠、五重納雲、六重凝丹、七重化嬰、八重拓海,九重叩天!其中五重是個分水嶺,當日擄走青瓷的那個修仙者,不過才浮屠境,舉手之間,已有雷霆之勢,一城盡可滅,更遑論區區一個人間小族。
當祁衡問道為何修界分九重樓,凡間武界卻要分十重天時,君之遙聞之一笑,隨後解釋這也許是凡人不比仙人,而多出的那一重或許是對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的一份傲氣,又或者是不甘吧。修界只敢以樓定己身境界,而凡人卻敢用天來衡量,對於仙人來說我們雖為螻蟻,但是也是有理想的螻蟻。
祁衡如同好奇寶寶一路問了許多問題,好在君之遙也耐心,如數回答。等祁衡好似問盡了心中疑惑之後,君之遙卻反過來問了祁衡一句:「如果你有靈海,那麼有機會你也可以成為一個修仙者,你想成為一個修仙者嗎?」
祁衡一愣,確實,凡人練武在他腦子裡早就根深蒂固了,即便見到了真的仙人,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成為一名練仙者。現在仔細想來,那日的「仙人打架」實在震懾人心,那時候完完全全被仙人的力量所折服了,但對於仙人並無多少好感,還不如人間江湖那麼快意恩仇。沉默了一會,抬頭帶著些許期盼問道:「君叔,那南雷說我爺爺殺了他們幾個弟子,是不是意思就是說武功只要練到化境,是可以和修仙之人對抗的?」
君之遙彷彿早就知道祁衡要問這個問題,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回答道:「你錯了,凡人怎麼可能和仙人對抗,世間不乏武學高深之輩,但是遺憾的是仙人與凡人力量的層次不同,前者高於後者太多太多,就如一碗水與一碗沙子哪個更重?同樣的道理,一個納雲頂峰的煉仙者對付一個先天境高手不費吹灰之力,這就是力量層次的差異!」
祁衡心中略有失落,但仍是心有不甘,再次問道:「那我爺爺怎敢與仙門作對?難道流雲宗都是些不入流的次貨?」
「那流雲宗掌教據我所知已是凝丹境,只差一步便可化嬰,這等修為放眼修界也是一等一的巨頭,不過修仙者修鍊極其緩慢,很難出現像流雲宗掌教那樣的人物。」不等祁衡打斷,君之遙又說道:「我與你爺爺不同,我們的力量之所以能與仙媲美完全是因為我們的身份。」
說到這兒,君之遙止住了,看了一眼祁衡又道:「現在與你說這些還為時尚早,等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的。」
祁衡眉頭一皺,說出了心中的擔憂:「既然這樣,我學武就算到了頂峰,終究還是凡人,怎與仙對抗?方才你說如果我有靈海就能修仙,那如果我沒有靈海呢?」
這個問題似乎讓君之遙也陷入了沉思,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候才回答:「那你只能當一個凡人!」
祁衡的腦中忽然映出了青瓷的身影,心中一痛,使勁晃了晃頭,話鋒一轉又問了別些:「我們此番去哪?」
「衍武十三澗。」
「那是什麼地方?」
「天下間最優秀的武者皆集於此地。」
「在哪?」
「···神州中部。」
「那裡的人說的話與我們一樣么?」
「···一樣。」君之遙此刻腦門已經掛滿黑線了,見祁衡還要再問,先發制人:「快些休息,再趕些路程我們便找個地方歇歇腳!」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問的有點多,祁衡乾笑一聲,撥開了車簾望著沿途景色,漸漸地睡了過去。
···
「衡兒,前面好像有個村落,我們過去落個腳歇息歇息罷!」君之遙不經意碰了碰祁衡的手,剎那他眼裡閃過一絲訝異,「衡兒才多大年紀,身上怎會有如此內力···」
忽然兩匹拉車的馬兒發出驚恐的嘶鳴,緊接著便是車夫「啊」的一聲,彷彿見到了恐怖的東西。
「發生何事了!」
君之遙急急下了馬車,眼前本是安逸寧靜的村莊,而映入眼帘的卻是斷壁殘垣,村子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火,還冒著絲絲黑氣。
此時根本沒有風,照道理那濁氣應該是直直地往上升,詭異的是那些黑氣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竟然像遇到了什麼東西一般向四周均勻散去,君之遙眉頭不由一皺,心裡疑惑道:「嗯?居然是結界。」
「哐當!」從那村中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之聲,接著君之遙目力所及居然是一隻被燒焦了的手在胡亂的撥著什麼,眼前熟悉的一幕代表著什麼,君之遙再清楚不過,轉身沉喝道:「衡兒,待在車上別下來!」
車上的祁衡還準備下來,被他一嗓子嚇得縮了回去,挑開車簾探頭向外望去。
只見君之遙身形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那村落的中央地帶,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他居然直接用極速撞碎了村落周圍的結界!實力恐怖可見一斑。
君之遙一席勁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渾身散發著恐怖的氣息,他在原地緩緩轉著圈,環視著周圍,嘴裡恨恨吐出三個字:「御屍門!」
與此同時,四周不斷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一道道低沉的吼聲不斷交織在一起,最後響徹了整個天地。
那車夫早就被嚇得直接躲到了馬車底下,渾身打顫,兩匹馬也被驚地不安分起來。
祁衡透過車簾眼都不眨一下盯著前方,聽著這恐怖的叫聲不由打了個冷顫,暗自吞了一口口水,罵道:「開什麼玩笑,喪屍圍城了這是?!」
感應到君之遙身上的氣勢,那些被燒的如同焦炭一般的「人」歪歪扭扭拖著身子向他靠攏,張著姑且還算是嘴巴的大口,一張一合,似是要活吞了眼前活物。
看著周圍的人影,模糊中還是可以分辨出這些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雖然畫面詭異恐怖,但君之遙心中卻徒生憐憫,嘆道:「全村三十六口,無一倖免,今日君之遙未能救得你等性命,但我絕對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說罷他閉上眼睛,雙腿微微彎曲,左手提劍橫於腰間,大拇指緩緩推開了劍身,寒光乍現一瞬,右手握住劍柄,出鞘已入鞘。君之遙周身一道乳白色光圈如同石子落入湖中盪開的波紋那般擴散開來,直直到村落周邊消失不見。
「噗,噗,噗!」聲同快刀切肉那般,三十六個「人」被齊齊切為兩半!
「轟!」村中燒焦的房子被硬生生削去一半!
祁衡微張小嘴,除了震撼,再無其它。
那些被切為兩半的人,從頭頂皆鑽出了一縷紅色的東西,飛速地盤旋在村落上空,其間哀哀悲號,如百鬼夜行,讓人不寒而慄。
半盞茶后,這些紅色的東西直直往西北方飛去。
「哼,還想收屍魄!」君之遙見這些受操控的活屍倒下之後非但沒有獲得本來的安寧,操屍之人居然還要收了他們的魂魄,被收了魂魄的人不入六道,不得輪迴,此人如此喪盡天良,作案屢屢今日被他撞見豈肯放過!
隨即他衝天而起,朝著那些屍魄飛去的方向緊追不捨,他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打更人」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祁衡還沉醉於君之遙剛剛那一劍無法自拔中,渾然未覺有一具人架子正在緩緩靠近著車廂,車夫早已嚇暈過去了,祁衡並不知道危險正在靠近。
那燒焦的屍體嘴巴也被燒沒了,牙齒裸露在外面,恐怖之極,隨著它的走動,還有噁心的液體從他身上流下來。
祁衡感到身後一絲輕風吹來,還夾雜著一股惡臭。車簾緊閉著根本不會有風,感受到危險氣息的他這時如同兔子一般靈活,想也沒想跳出了車窗。
在地上打了個滾后祁衡只見一個被燒的皮包骨的死人正裂著嘴朝他流口水,那兩個黑洞洞的眼中黑的深不見底。
上輩子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他始終堅信萬事要講科學,可是科學這玩意兒早在他靈魂飛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身上時早就不可信了不是么。
「我靠!」第一次見到鬼,總會很老實地說出自己心中這時候最真實的想法的,而這兩個字卻是很應景。
那鬼玩意直直向他撲了過來,祁衡見不妙一掌打了上去,小手粘滿了噁心的液體,但那鬼東西硬的有點像鋼板,震得他往後翻了一個跟斗。
祁衡先是大大噁心了一把,隨後又罵道:「老頭你說的二十年功力呢!」
那活屍摔倒在地后先是不動彈了,忽然它的頭向上仰了個滿滿九十度,「盯」著祁衡,晃悠了一下身體,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坐在地上的祁衡被嚇了一跳,雙手撐著身體快速向後退去。突然他的手被地上的碎石咯了一下,可憐他一個二歲娃娃的粉嫩小手被扎住了血,他剛要罵娘,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抓起石子如那天抓雞一般,凝神聚氣,屈指一彈,碎石彷彿比上次聲勢更大,但結果並未如祁衡所願。
那石子擊中活屍后發出一聲悶響后就掉到了地上,祁衡見之並不氣餒,趕忙左手抓了一把碎石爬了起來,右手不斷彈出,怎料數顆都如第一顆的命運一般相同,毫無作用。
連續打出十五顆石子后,祁衡感到一陣氣竭,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活屍一步步靠近,此時想跑也來不及了,祁衡腦子裡這時候閃過了許多人影,青瓷的、爹娘的、甚至還有那街上經常給他糖葫蘆吃的那個好心老奶奶。
祁衡苦笑一聲,「這還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我命休矣!」
正在祁衡哀嘆的時候,一道白色匹練劃破了夜幕,如璀璨的流星一般朝祁衡飛來,「嘭」的一聲,只見一柄劍鞘刻滿古樸文字的劍將他眼前活屍刺了個通透,扎的它不得動彈。
「衡兒,你沒事吧!」隨後,君之遙關切的聲音傳來。
祁衡從未經歷過這麼大的生死起伏,身子一下軟了,躺在了地上,卻笑道:「君叔你在晚來一會,我就成了這畜生的腹中食了!」
君之遙哼了一聲,右手一揮,那活屍便人頭落地。拔出了劍,一個抖落,劍鞘上噁心之物被震得乾乾淨淨。
「本來我是去追那屍魄,想看看何人作祟,誰知入了山林,我就感受不到氣息了,我擔心你的安危就放棄了追查,趕了回來,看來回來的正是時候,我是最不擅長感應這些死物的氣息的,沒想到還漏了一隻」君之遙壓抑了怒火,見祁衡這幅樣子笑了笑道:「還躺著作甚,起來吧!」說話間提起了劍遞了過去,祁衡一把抓住艱難地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