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年精英圖鑑（15）梁洪垮了

  周成到了酒店，帶著行屍走肉般的梁洪吃了個飯，按照警察的要求，把梁洪帶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梁洪機械地回答了警察關於童靜事件相關的所有詢問，最後在警察手指點的地方簽了字，按了手印，至於內容是什麼，按警察的意思他表示必須看，他表示他看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看了還是沒看。

  從派出所出來，周成送梁洪回了酒店。在酒店房間，看著麻木獃滯的梁洪，周成說：「童靜現在的情況稍穩定了些，我讓醫院上了最好的ICU設備，保命是沒問題了。她是幸運的，那天小區物業組織專業公司清洗那棟樓陽台的遮陽棚，下面的樓層所有的遮陽棚都是打開的，在她掉下來時卸了不少力，樓下還有四個保安愣是用手臂搭起來接了她一下，所以雖然她外傷嚴重，多處骨折，但是還會有機會慢慢恢復，只是需要時間」。

  「幾位救了童靜的保安也都在醫院進行了檢查和處理，感謝信和慰問金、醫療費用這些我都安排妥當了」。周成帶著滿心的對那幾位保安的感恩之情，接著說了下救人的保安員們的情況給梁洪。

  他也不管梁洪聽進去了多少，繼續他的自言自語，「安寧那邊反倒是情況不太好，醫生對她的評估是「全身木僵、目光獃滯，情感遲鈍，少語少動，社會功能受損」，周成瞄了一眼梁洪，他好像眼角有點濕，掩飾了一下自己似的，不願看周成，把頭轉了過去。「我去看她，但她父母不太願意任何人探望，我只能等著她母親出去護士站時，在病房門口偷偷看了一眼。她看起來全無活力……」，我問了主治醫生，醫生說目前她身體的癥狀可以靠治療手段保持，但是精神受損可能比較嚴重，還說她的情況，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時間，慢慢治療，現在還不能判斷對未來會有什麼影響。

  唉，周成深深地嘆了口氣，帶著一絲絲疲憊的聲音，把煙頭掐滅，盯著地板說：「兄弟，我這幾天一直在反思，我覺得很造孽，我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這事兒，超出我的想象了，說實話，這幾天，我心裡有種深深的恐懼感」。

  梁洪沒有任何回答，他好像已經喪失了語言功能一樣，任由周成自言自語，周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問梁洪，「你還行不行，要不要我陪你在這裡住兩天？」，梁洪沒作聲，周成就一直盯著他，過了許久，梁洪吐了兩個字：「不用」。

  周成也不作聲了，默默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不停地抽著煙。直到房間里像著了火一樣，煙霧瀰漫到快讓人無法呼吸的時候，他站了起來，說你休息吧，明天我過來。事兒已經這樣了，多往後面的日子想想。隨時打電話。

  說完，他站起來走了。梁洪還是像殭屍一樣，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梁洪就這樣躺了兩天，中間周成來了兩次，帶了些吃的和礦泉水。他來的時候梁洪會起來，吃完他帶的所有東西，然後繼續躺著。

  每次都是周成看著他機械的往嘴裡塞著東西，自己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把這兩天的消息帶給梁洪。

  童靜的情況沒有好轉也沒有變壞，依然在ICU里用機器維持著生命，安寧在醫院裡獃滯不動，木雞一般接受著醫院的治療，看起來不太像一個能思考能交流的正常人。安寧的父母住在梁洪家裡，輪流去醫院陪著安寧，他們的兒子保姆照看著，表弟每天開車接送孩子上學放學。

  梁洪的家看起來還在運轉著，只是不再是梁洪曾經的那個家了。

  姚新生來看了一次已經鬍子拉碴面容憔悴的梁洪，和梁洪說了下公司的情況，他提到了安寧父母委託的律師來過了公司。梁洪只是說了聲哦，當姚新生問他公司股權這些如何處理時，梁洪頹然和姚新生說了一句，「同意律師提出來的所有條件，只要不影響你們，不影響其他股東和員工，你看著處理吧」。姚新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梁洪，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又匆匆返回了公司。

  梁洪的家垮了，公司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