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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夜(二)

  雷霆乍驚,電光縱橫。


  漫天火雨飄落,生靈退避,草木荒蕪。這難測的天災自十多年前接連發生在帝國邊疆重鎮,屢屢引起恐慌。


  民間流傳著帝國大肆開墾山林,屠戮魔獸導致神靈動怒,方才引起如此天災。


  但是,文明開始復甦,開拓領地,砍伐森林是不得不為之的。


  復甦歷開始七百多年,昔日最強修鍊者不過四階的局面早已結束。天地間的靈氣越加濃郁,修鍊者的道路也逐漸延伸。而且四百多年前元素劇烈涌動,帶動各修鍊體系的發展,迎來了百多年的輝煌時期。


  那一百多年裡,公會勢力迅速發展,帝國間爆發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爭,劃分領土,分配資源。神級強者間的戰鬥動輒崩毀山川,消泯河湖。而神級強者不僅僅居住在各國法神塔或者是閉關修鍊,更多的是作為邊防軍將軍率軍作戰。由此,爆發了持續五十多年的輝煌之戰,拉開了各國軍備競爭的帷幕。(詳見拙作《封殿至尊》,以後會寫。)

  而在黑暗歷之前的年代,整個第六帝國人口近十億,地域廣闊,足有幾十萬里方圓。而如今經過了近千年的黑暗歷,即使又有七百多年復甦歷的繁衍生息,帝國總人口也不過六千萬。


  隨著復甦歷的到來,各國追憶往昔先賢輝煌的同時,革新的技術也不斷推廣。


  鍊金術的發展推動了整個人類世界的發展,魔法製品一步步滲入人們生活的各個領域,文明不斷進步,疆域開始向四面八方擴展。


  毀林開荒、屠戮、流血、驅逐……


  原始的叢林里立起通天的巨塔,蒸汽的機車沿著四通八達的鐵路駛向四方,王宮裡的帝王目光看的卻更加遙遠,森林被毀壞,億萬魔獸或遁或亡,生靈凄厲哀嚎。


  文明進步的路上白骨為磚血肉為泥,越過它的人縱馬馳騁,長歌嘯天,倒下的人化為骨磚肉泥。沒有人可以阻擋文明前進的腳步,他在沉寂中默默滾過幾生幾世,碾壓過一切能成為回憶的東西。只有在他改道的時候,會彗星般劃過無盡悲涼的故事,在歲月蹉跎后成為傳說,而其中流淚的人們被追封為英雄。


  ……


  長弓在肩,疾步如飛。


  何風何雲兩兄弟如猿猴一般靈敏在林間穿行,隔著不遠的兩道身影忽隱忽現,似也不甚惶急。


  「哥,公平對決嗎?」


  何雲放下手中的紙張,滿臉不在乎地問到。


  幾息之前,何雲自樹上發現了一張切入樹榦的白紙,大意是凌策姜明二人想要與自己二人公平對決,在叢林里進行比試。


  「想法倒是不錯。」


  何風輕笑一聲,把玩著手中的長弓,緩慢點了點頭。


  「不過是受孫陽的雇傭,原本就與他二人素無恩怨,比試一場又有何妨。」


  何雲面上一喜,又聽見自家兄長小聲補充道:「注意只要制服他們就行,不要痛下殺手,那個魔女據說明年就要回來了。不然,到時免不了一場漫罵。」


  何雲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心中飄過某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影,卻是有些后怕。


  「那麼,捕獵,開始!」


  ……


  姜明手握巨斧,身體略向前傾,急速掠去。凌策加持著魔法,離地半尺在旁飛馳。兩人相視一眼,舉拳相擊,旋即分開馳去。


  夜涼如水,隱在雷霆閃電背後,任萬千火雨飄搖,焚城毀林。那輪滿月隱在其後,亦是靜默。


  ……


  軍馬疲憊,旅人停頓不前。將軍飲馬河畔,復又策馬向前。


  軍隊在月上中天時分抵達北部防空洞,此處由原本軍隊的防空洞稍加改造而成,即在原本巨大的空間中分隔出一個個小室,供給貴族居住。


  雪城與將軍相視一眼,擦肩而過。將軍的手下引領眾人分別進入石室安頓下來,另有五名士兵在洞孔外側的叢林巡視警衛。


  貴族們進入石室后,拿出絲綢錦緞鋪地,點上煉金火油燈。火光在風中輕輕晃動,眾人在疲憊中相依入眠。空曠的山洞裡便再也沒有了言語聲,只一片沉寂。


  洞口,雪城自陰影中走出,仰頭望天,忽是一聲長嘆。


  將軍遣散身旁衛兵,令他們在十丈外偵查。


  「你我有近二十年未見了吧!」


  將軍忽然開口說到,語氣有些惆悵。


  「三十年前剛剛進入學院時,有人告訴我:人這一生,要麼選擇別人,要麼被別人選擇。自那之後,我就一直為能夠選擇別人而努力,但直到今天也還是被別人選擇。自南方一線退居燕郡,明升暗降。料我平定此地時,想必也是任滿離去之日。」


  雪城搖頭嘆息,目光卻清明如水鏡般令人不敢直視。隱約間,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暗含一絲緬懷以及苦澀。


  「不管怎樣,煙兒也長大了,孩子們都長大了。」


  雪城似在自言自語,聲音有些低沉,卻溢出了些許滿足以及欣慰。


  「煙兒還好嗎?」


  將軍別過頭去,目中湧現絲絲追憶以及寵溺。


  「不太好啊!其實你不該來的,她此般去往帝都,目的之一就是尋你,想要見你一面。她母親死後,除我以外,你便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雪城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目光也變得柔和。


  「但我親率軍隊,誅滅了舉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啊!活下來的只有在外的她與我。」


  將軍的聲音有些顫抖,兩行熱淚流下,其內滿是痛苦。


  「過去的罪愆應當由我們自己吞下,後人們的天下,應一如蒼龍在海,猛虎歸林,守著本心,自由馳騁。帝國的歷史一直佔滿血腥,既如此,又何必在乎呢?」


  雪城語氣冰冷如鐵,蒼涼如雪,話畢旋即邁步向前走去。


  將軍站在原地,沉默不言,驀然回頭向洞中陰影處看去。目光又變得冰寒如雪、凜冽如風,仿若有千萬支利箭無聲射入黑暗中。


  半響,將軍亦邁步離去。


  寒風嗚咽著吹過,暗中有人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悄然離去。


  ……


  幽暗的峽谷里,蒼木環繞在一座古老祭壇周圍。積雪布滿大地,卻唯獨沒有沾染這祭壇絲毫。春天還未降臨,這裡合抱的蒼木卻已煥發了生機,滋長了嫩芽,細小的芽葉在寒風中輕輕晃動,蕩漾在一抹淺綠色光暈下。


  綠光內飽含著生機,然而,它又來自哪裡呢?

  黝黑的祭壇上,浮空生長著一株根莖粗壯的龍形植株。月光在此地匯聚,籠罩著植株。植株上流動著澄澈的異彩,閉合的花瓣上散發著淡淡綠光,逸散著些許生機。


  古老的祭壇,只有半丈多高,黑色的磚石砌出七層略小的台階,祭壇頂部,中央是一道通天的光柱,其中漂浮著怪異的植株。


  植株有九朵花,花瓣閉合,卻也輕輕晃動。花色九種,多為單色,卻也有一朵花是九色混雜,分外奇特。


  在流動的光暈下,只一瞬間,那朵異花就伸長到了一尺左右。葉片上勾勒出金色的紋路,在通天的光柱里逐漸蜷曲。


  植株在光柱內旋轉著,旋轉中竟如龍蛇般遊走蜷曲,化作了一粒龍眼大小的種子。


  隨即它又迅速生長,舒展枝葉,結出花苞。


  在初生與結花間,植株不斷變幻著,猶如一世世更迭的輪迴,在流轉的時間裡重複著往日的故事。


  卻在此時,驀地有人開口,聲音沙啞而緩慢,猶如細砂打磨玻璃一般。


  「它又來了,年年月月,不知疲倦,歲月的滄桑一如凡塵,於它無礙。」


  清風忽起於蒼山之野,穿過積雪覆蓋的山林,越過陰暗而冷寂的峽谷,呼嘯著澎湃在蓊鬱的蒼木間。


  像是風神御風而行,寄語於風中。清風掠過此地后,林間盪起低沉而虛幻的聲音。


  「伊斯特人的史書里,古老的神靈舉手投足間帶來凡世的災難,將掀起新一輪的征戰。」


  短暫的沉寂后,那隱在幕後的一人又低聲頌讀起幾句不明所以的話語,似是吟遊詩人的長詩。


  「黑月帶來了齊天的潮水,月下的荊棘里,到處是遊走的亡魂,永夜的降臨,人世的傾覆。」


  「那個滄海橫流的時代,刀與劍在原野上交擊,黎明的晨光到來之前,戰士追逐著宿命。」


  「在那黎明到來之前,黃泉之路上,結伴而行過的靈魂,希冀著破曉的晨光。」


  「但破曉終究會到來。」


  那聲音停頓后,有人自叢林間走出,披一身漆黑的祭袍,在通天的光柱下一步步走上祭壇,目中帶著憧憬注視著變化的植株,口中輕聲說道:「快了,天空的王者就要降臨,將終結那黑暗。」


  林間一直未曾現身的人悠悠開口:「但也伴隨著罪獸的離去。」


  祭壇上的人輕輕搖頭,緩慢而堅定的開口說道:「命運的軌跡交錯在歲月的河流里,但總有一些有你來掌控,又有什麼過錯呢?」


  那人嘆了口氣,再也沒出聲。


  於風中散出淡淡的苦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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