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逝去

  林中一時變得寂靜，白虎、夢獸、末日魘靈都退回來聚集在邵月身邊。姬夜抱起邵月，將她放在白虎身上，手掌輕拍了一下邵月的臉頰，說道：「放心吧。」


  邵月輕輕點頭，俏臉微紅。


  姬夜輕輕一笑，伸手自空間戒指中拿出騰龍劍，轉身走向孫陽。


  孫陽此時提劍默立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並未趁機動手。他望著二人，輕聲言道：「世界很殘酷，不是么？勝者王，敗者寇，強者生存，弱者凋亡。弱肉強食才是世界的規律。」


  他說道這裡，姬夜冷笑回道;「世界縱然是殘酷的，可也有很多美好。亂世稱王，翻手雲雨，固然是一世之追求。但如果有人想要傷害我身邊的人，那我定然要讓他的皇圖霸業化為飛灰散盡。」


  孫楊眼帘低垂，言道：「姬夜，到此為止了，你沒有勝算的。你死之後，你的傳承將會是我的，我會成為孫家下一代家主，帶領家族走向更廣闊的天地，走出江城，走出燕郡，走出帝國，乃至同盟。」


  姬夜輕嘆一聲，說道：「可我並沒有巫神傳承啊。」


  孫陽冷哼一聲，言道：「解釋就是掩飾，姬夜，你死期到了。」


  說罷，孫陽拔劍而起，邁步前來。


  手握騰龍劍，姬夜急速向前，揮劍斬去。


  江城這一代最傑出的兩個人終於刀鋒相向，決一死戰。


  叢林深處，筋疲力盡姜明，凌策坐在一棵樹下，大口喘著氣。此時，身為魔法師的凌策身上都有幾處箭傷，更不用提正面發動衝鋒的姜明了。


  姜明將金瘡葯抹在傷口處，每抹一處，口中都驚呼連連。好在何風何雲兩兄弟確實是心念舊情，未下狠手。傷口雖多卻不嚴重，幾日療養即可痊癒。


  姜明憤憤低哼幾句，扯著嗓子向林中大聲喊道：「認輸了，不玩了。」


  凌策無奈一笑，舉拳輕擊在姜明肩上，說道：「走吧，去找姬夜。」


  姜明微微點頭，林中飛來一支利箭，插在兩人身旁的樹榦上，隨書一封，言：恕不遠送。


  靈力外放，流轉於劍刃之上。


  泛著不同光彩的兩把長劍幾度交鋒，發出震耳轟鳴，聲震叢林，引得樹上積雪簌簌落下。劍氣交擊，四散激蕩起積雪漫天飛舞。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而同抬腳向對方踢去，相互角力剎那之後，各自向後退去。


  姬夜腳下發力，化解衝勁。右手握劍，左手在背後凝聚出一顆壓縮火球。隨著孫陽急沖而來，一顆雷球隨之飛出，姬夜側身閃躲，堪堪避過。耳畔傳來獵獵風聲，姬夜持劍平擊而出，完美格擋。


  劍刃交擊，鳴聲響起的剎那，姬夜左手一擺，火球飛出。火球撞擊在孫陽腹部，孫陽頓時被爆炸擊飛至數丈之外，身上衣衫著火。孫陽揮手製造出一片冰霧，熄滅火焰，緩緩站了起來。


  姬夜目視著孫陽站起，見其腹部露出了銀白色軟甲。


  白銀級軟甲。


  孫陽索性將已經大半燒壞的法師長袍脫下扔到一旁，隨後再度疾奔而來。


  巫神殿的制式長袍一概堪比黃金級軟甲，而孫陽的軟甲不過是白銀級。


  寒風掠過，吹動地上的白雪飛舞而起，幾片早已風乾的樹葉脫離樹枝飛揚，這倉皇的年少終於走到了盡頭。


  青春是多麼美好啊！只有當你年老，再回首才會對那些肆意揮霍的時光感到值得，裘馬輕狂，有何不可？隨著世隨時移，人才會長大，才會成長，才能承擔更多的責任。遙遠的夢想，高歌相伴的征途，縱使萬劫不復，也要儘力一試。


  握緊手中的劍，將那所有的阻隔一併斬開。去踏上屬於你的征程，開創屬於你的傳說。


  劍氣呼嘯，火紅色的劍氣與冰藍色的劍氣交相飛舞，或相擊而散，或摧金裂石。


  兩人再度上前，長劍交擊，轟鳴聲震耳。長劍交擊一觸即分，二人邊走邊戰，舉劍揮擊，生硬飄忽不定，有若鬼魅。


  姬夜抬劍直刺，孫陽側身躲過，再揮劍擊來。姬夜手腕一轉，長劍斜划擊在孫陽劍上。姬夜冷笑一聲，騰龍劍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纏住孫陽長劍，於翻轉之中不斷緊逼，刺向孫陽手腕。


  孫陽卻是腳下一蹬，急速後退。


  姬夜隨之向前，近身纏住孫陽，揮劍不斷對擊。幾次交手之後，孫陽再度落入下風。


  此刻孫陽忽然一笑，左手手指上的戒指閃過一抹微光，一道雷光飛出，將姬夜擊飛。


  隨後孫陽的戒指泛起紫色光暈，接連幾道雷蛇飛出，擊向姬夜。


  一連串的爆炸聲中，姬夜被擊飛的身體狼狽落地。


  「姬夜！」


  遠方旁觀的邵月驚叫出聲，眼淚不知不覺流下。她是知道姬夜身體情況的，此刻姬夜身體的溫度仍是高於常人，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卻承受著極大的疼痛，因此導致反應速度也變慢了許多。


  若是往常，姬夜幾乎可以完美躲閃毫不受傷，但如今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伸手扶在一旁的樹上，姬夜暗自思考著對策。


  自己速度變慢，僅剩的靈力也只能發出幾道劍氣，孫陽與自己估計不會相差太多，總是自己憑藉戰鬥技巧佔據上風，但想要破局仍是艱難。


  閉目幾息時間，姬夜感受著滾燙的血液流淌在經脈之中，信念之火熊熊燃燒。


  睜開雙眼，姬夜堅定地邁步上前。


  孫陽此刻確是有所動容，但他心底的慾望如同掙脫枷鎖的魔鬼，驅使著他不斷逼迫姬夜，如逼迫孤狼接近懸崖。最終結果只能是殊死拚鬥。


  姬夜有些恍惚，腦海中似有什麼東西要跳脫出來，識海中翻湧起滔天巨浪，雲霧繚繞的邊境之線在漸漸向外擴張。這意味著姬夜的精神力在不斷提高。


  蛋雞業此時絲毫沒有實力提升的感覺，他只感到識海要被撕裂，身體中似乎有火焰隨著血液流轉於全身經脈。


  隱隱約約，似有人在低聲唱誦，如昨日山洞中那縹緲的歌聲，高遠而哀傷，帶著山河變幻物是人非的蒼涼與歷經世事輪迴的滄桑。


  那人低唱著，歌聲在耳邊繚繞，悲涼而落寞。像在傾訴什麼，又像是在祈望。歌聲越來越近，帶動姬夜識海中巨浪涌動，潮流席捲而過，灰色的精神之霧也隨之散去。


  姬夜向前走去，舉目四望，卻是一片荒原，不遠處大山巍峨聳立，耳邊回蕩著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噠！噠！噠！

  「紅塵如夢幾十年，縱使沉淪終不忘。」


  一襲藍衣似在眼前飄過，輕柔的話語縈繞耳畔。


  「誰曾說過歲月如流，盛世風景如流霞。你要帶我看的山和海，我已經看到了，你在哪？那些雲化的鳥兒，在風吹起的時候消散了。雨幕中撐傘的你，我也找不到了，我在昔日的山上，在白玉般的石頭上刻下你我的名字。它已落在歲月深處，你來就能看見。我還記得那年的雪山，你陪我看過最美的日出，那邊獨好的風景，我也曾獨自去看。可那些飄零的樹葉，一如獨坐的我。我在雲海中寫下對你的思念，要過很久，它才會散去。忘川路，奈何渡。幾人離，再難見。」


  遙遠的山洞中，一隻幽靈模樣的生物發出尖銳的嘯聲，聲音震斷周邊古樹，老葉紛飛。


  遙遠的山頂上，那女子伏坐而哭，悲泣連連，相思入骨，無葯可醫。


  聲音漸漸消散，那襲藍衣消失在天涯盡頭。


  姬夜睜開了雙眼，腦海中一片混亂，視線有些模糊，再一定神之時，孫陽已持劍衝來。


  丹田中所剩靈力已經不多，姬夜深吸一口氣，提劍上前。


  孫陽再度與姬夜交手，感覺姬夜似是已經到了極限。於是，他持劍對抗的同時，暗自積蓄靈力，打算一舉結束這場戰鬥。


  這時，姬夜劍勢忽然一變，力量忽然增大，古劍之上火焰蔓延，令孫陽臉色驟變。


  「不可能。他不可能達到三階！」


  孫陽在心中怒吼。他一咬牙，下定決心。精神力流出，他所帶的項鏈上碧藍如海的寶石輕微一響，隨即碎裂，洶湧的水元素聚集，龐大的精神力操縱著富集的水元素化作一隻冰箭穿過姬夜腹部。剩餘七成的水元素化作一層水藍色屏障，繚繞在孫陽身側。


  冰箭穿過姬夜腹部后，接連貫穿幾棵古木方才散去。


  噬骨之劍·中級魔法

  孫陽此刻並未急速退去，僅是緩步後退丈余，他料想姬夜會倒下，故而鬆懈，並且對自己的防禦感到自信。


  但姬夜似乎沒有感到疼痛。他舉劍，邁步。瞳中燃氣赤色的熔岩，那一剎那，火焰猶如潮水。隨著他揮劍、直刺而涌動。艷麗的火光明亮而又絢爛，火光瀰漫，焰浪席捲而過。


  孫陽在震驚之中急速後退，但為時已晚，澎湃流淌的火光最終將他吞沒。藍色的屏障堅持了幾息便化為烏有。孫陽身上的水元素瞬息之間消散無影，乾涸的身體隨之燃燒成灰。


  姬夜勉強站著，身體晃動不止，將騰龍劍收起后，眼前一花，倒在了地上。


  邵月驅趕著白虎上前，望著倒下的少年，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她腦海中回蕩著模糊的悲歌，從姬夜蘇醒直至現在，一直不曾散去。她彎下腰，抱起姬夜，口中喃喃念到;「紅塵如夢幾十年。」


  「那些雲化的鳥兒，在風吹起的時候消散了。


  你為我寫的詩，我已把它默念。


  我將它刻在我們相遇的星塵上，它在光中飄舞，傳播向遠方。」


  伴著歌聲，邵月沿著小徑帶著姬夜走向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