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06
要殺掉嗎？
少女黑色的腦袋沉在軟綿綿的白色枕頭裡，讓人忍不住疑惑她這樣睡覺會不會窒息。
熄了燈又拉上厚重窗帘的室內十分昏暗，科厄恍若幽靈一般的身影靜謐的站在床前，手輕輕的按在了那個黑色的腦袋上。
雜亂的頭髮手感不算很好，但這樣摸著能感受到頭髮下熱熱的體溫，這是獨屬於生命的脈動。
人是很脆弱的，特別是在毫無防備的時候，就像是現在，只需用力一抓，腦袋就會像摔爛的西瓜一樣炸開。
科厄從前用這樣的辦法暗殺過很多人。
乾脆、利落且沒有後顧之憂，不用去擔心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真是非常好用的辦法。
可現在，他的手在她腦袋上徘徊，輕輕劃過她的頸動脈，卻始終沒有下手。
這是個大麻煩，該清理掉的。
即使簽訂了契約，可那對他約束力並不高，只要他想，直接違背契約殺了她，契約對他的反噬也有限。
更何況，他有的是辦法繞過契約，讓她的死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可他卻沒有下手。
科厄清楚的察覺到自己的反常，他在猶豫。
這是因為沒有必要殺，還是因為任務酬勞，亦或者……
是因為眼前人一覽即清的孱弱跟這讓人詭異安心的掌控感？
契約簽訂以後，他居然能察覺到她的心情。
這附加的條約他在簽訂契約時居然沒有察覺到，若是面對有惡意的人，他此時已經人頭落地。
即使這附加的條件是有利他的，對自己居然如此鬆懈被暗算這件事科厄依舊是惱怒的。
因此科厄毫不猶豫的出手，他想要知道她的目的。
可惜沒問出來。
只得到了她毫無保留的恐懼，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敵意。
完完全全，沒有半點敵意。
真奇怪。
真奇怪啊。
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就像是一隻俯首的待宰羔羊，將身心敞開讓他看見她的誠意。
可是……為什麼？
去尋找其他專為保護而生的人，比如聖殿騎士不好嗎？為什麼要冒著巨大風險去需求殺手的保護？
而他為何又不想下手？
是因為心口涌動著的那些來自她身上的、陌生卻又久違的情緒？
來自殺手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一成不變是最好的。
可他在黑暗中麻木了太久，久到他在體會到那不屬於他的、甜滋滋的心情時，居然也一同泛上些許難以控制的喜悅。
連帶著手也變的無力。
這是十分荒唐的。
何況她的喜悅僅僅只是因為這幅虛假且令人作嘔的皮囊而產生的。
真是……一隻虛偽且荒唐，軟弱又無能的小羔羊。
科厄低頭看著在他身旁居然睡的十分安心的少女，在漆黑中，那雙湛藍色的明亮眼眸變的晦暗不明。
他放在少女頸脖上的手收緊了，然後又很快鬆開了。
殺她很容易，但沒有必要。
她沒有敵意。
在找到殺她的理由之前……暫且這樣吧。
科厄收回了手，默默嘆息。
我給自己留了個大麻煩。
……
一睡到自然醒，這頓覺你睡得十分舒坦，睜開眼睛已經是清晨。
你在被窩裡打了個哈欠，又眷戀的蹭了蹭被子后你乾脆利落的起身了。
「哎？你不會這樣守了一晚上吧？」
你一起身就對上了科厄的視線，他端正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仔細一看，好像還根本沒變過姿勢，可他看上去也沒有守了一晚上的疲倦。
那清冽冷淡的面貌依舊保持著美麗動人的模樣。
「醒了就起來洗漱，不是要去打探消息？」科厄並沒有回答你的問題，反而站起身冷淡的催促你。
居高臨下的視線頗具壓迫。
但你光看著他，就覺得啥都挺好的了，身上完全沒有啥壓力。
「好，這就去。」
科厄看著你雀躍的背影，緩緩皺起了眉頭。
他不理解，為什麼只是一個普通早晨，你也能這麼快樂。
普通人都是這樣的嗎？
還是只有你會這樣？
你隨手一按開關，水流的聲音隨著停止，臉上的濕潤隨著毛巾的擦拭而變的清爽。
你伸了個懶腰，看著鏡中的自己。
黑色的長發因為睡過一覺而有些凌亂，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只有一張因為睡眠充足后容光煥發的臉還算能看。
雖然準備有洗漱用具，但你沒有找到梳子，至於換洗衣服……
你打算等下午找到固定住所后再收拾乾淨自己。
這裡狹窄簡陋的一看就知道是臨時公寓，你不打算在這長住。
你順了順頭髮跟衣服后，推開門。
科厄十分直覺的已經提著你的箱子在等待，隨著聲音轉過身來。
他換了一身衣服。
亮眼的銀髮已經被帽子遮蓋，低下頭時只能看見弧度好看的下巴跟殷紅的如同玫瑰般的唇。
你注意到他是微笑唇。
科厄身上最為顯眼的反而是他茶色的皮夾克，只到腰部略修身，露出黑色的皮帶跟那在單薄衣物上勾勒出肌肉線條的腰身。
「……」
你手有點蠢蠢欲動，想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撩一撩大貓的鬍鬚，去摸科厄的腹肌。
「……？」
科厄像是注意到你的視線，湛藍色的眼瞳冷冷的注視著你，就像是在無聲的警告你一樣。
咳，還是等熟一點再作死吧。
你有點遺憾的放棄了自己作死的想法，朝科厄招了招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