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畫個大餅一起吃

  長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斷翻看著姑姑的全部身家。摸索著這些沉甸甸的各種契書，長纓始終笑而不語。

  雨琦姑姑見此，以為長纓是不滿意眼前的這些，心下略有些不快，對長纓說道：「長纓姑娘，這個真的是姑姑我所有的財產了。如果你還不能滿意，除了項鏈之外，我還可以再答應你一個要求，你可以儘管提。」

  身旁一直站著默不作聲的明澈將軍一聽雨琦說「儘管提」，頓時有些慌張，連忙補充道：「那個.……有要求可以和我提，你即救了雨琦一命，我明澈也欠下你這個人情了。只要是我能辦的事，長纓姑娘你但講無妨。」

  長纓看此二人竟是一副紛紛待宰的模樣，眼裡精光一閃，再也藏不住那把霍霍的屠刀，開始循循善誘道：

  「姑姑，將軍，你們的好意呢，我心領了。但是恕我直言——這些家當呢，對於一般小商小販兒來說是不錯了，可……以雨琦姑姑您的聰明才智，這麼多年，又有將軍的扶持，要說現在只有這些小打小鬧的鋪子、妓館，姑姑，您怕不是打發我吧？」

  此話一出，正擊中姑姑多年的心病，

  「哎，長纓姑娘，你有所不知，這的的確確已經是我這麼多年的全部身家了。就是這些，也是因為我之前在熾焰的手下，幫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才從顏家手裡搶過來的吃食。但很顯然，熾焰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我，只是相比起顏家外，她更能拿捏得住我，才讓我掙得了這點家當。長纓姑娘，你可莫要嫌棄啊.……」

  「姑姑您別這麼說，我一個兩手空空的窮光蛋，怎麼會嫌棄您呢。我的意思是，現下風娘這樣敏感的身份，死在了咱們閣里，您的這些資產在那邊.……怕也是保不住多少了吧？」

  姑姑扯了扯嘴，心想，這個死丫頭，原以為是個莽撞的缺心眼，沒想到還挺鬼賊。

  「這個.……確實有些營生是要趕緊撤了，可還有很多經營我本人並沒有在明面上，我有把握那些人肯定查不出來。這個你儘管放心，還是可以繼續盈利的。當然，你若是想轉賣我也沒意見。」

  「那姑姑就沒有想過，在明澈大人這兒好好發展？我聽說五軍之中，只有明澈大人最重視民生經營之事，統領之下各行各業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若姑姑能將您的經營重心轉移過來，又有明澈大人的親力扶持，難說姑姑您可以成就第二個顏氏商會呢？」

  聽到長纓如此說，明澈趕緊表態：「小雨，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再倔了，你看看，外人都能看得出來的事，你就是死鑽在那裡。我看長纓說的對，你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光明正大地來我身邊發展吧。」

  雨琦低頭不語，良久，嘆了口氣：

  「我何嘗不想趕緊脫離熾焰的控制，可先前，眼見她越來越信任我了，甚至連碩茂軍那邊那麼大的動作都交由我全權部署了。這麼多年了，只有這件事是我真正想做的，願意做的，我怎捨得急流勇退。我當時還以為她是終於想通了，轉了性了，沒想到是為了她自己登基鋪路……」

  「別管她如何了，眼下你該撒的網已經撒好，連熾焰都不知道你把鉤子埋在了哪。你就放心大膽的回來，以後有什麼事，我明澈幫你兜著。」

  「熾焰再派人來害我怎麼辦？」

  「來一個我埋一個！」

  「阿澈.……」

  「小雨.……」

  長纓見二人眼睛里慢慢開始飽含熱淚，惺惺相惜地凝望著彼此，畫面越來越不對勁，全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存在，趕緊出來再刷一波存在感。開玩笑，自己的報酬還沒有談妥呢，怎能讓這二人如此奸詐地就搪塞過去。

  「咳……那個，姑姑，將軍。咱還是繼續談談眼下經營之事吧？姑姑，你若是徹底抽身來此，總是需要大批幫手的吧？」長纓默默地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對，我在宜州，梧州還有其它各大重鎮都有自己信得過的人馬，有些暴露了的，還得趕緊把她們接過來才是。長纓.……」

  「這個好說，咱這一趟就把事辦齊活了！不過嘛，我有一個條件.……」

  「請講。」

  「姑姑你眼下的財產，我統統不要。恕我長纓胃口大，心思野。您現在這點蠅頭小利實在是辱沒了姑姑您的身價。我要的，是您未來的股份。」

  姑姑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明澈，似懂非懂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我們合資經營，現下宋朝應該已經有一些商會是這樣搞的了，想必姑姑已有所耳聞。我呢，現在算是攜恩入股，咱們現在算是三位原始股東，我要佔四成，剩下六成隨你二人怎麼分配。」

  明澈臉色微變：「哼，你倒是有點眼光，可是四成？你未免有些獅子大開口了，你這是要我二人以後都給你打工嗎？！」

  長纓眼睛看著天花板，悠悠道：「我說了，我是攜恩入股。不過說白了，這『恩』有多大也是看您怎麼評估了。您明澈將軍如果覺得雨琦姑姑的命不值那麼多，我長纓自然聽你們安排。」

  「咳……那個啊……也不是這樣說.……」明澈一時有些心虛，眼光瞟到雨琦逐漸眯起來的雙眼，更是心下沒了主意。

  長纓見狀繼續趁熱打鐵，宰羊的屠刀儼然已經緩緩落下。

  「還有，其實救雨琦姑姑的人嚴格上來說也不完全是我。這次要不是芝男機靈，及時通風報信，又不顧危險和我一起追蹤過去，我們早就見不著了。所以，其它的我可以暫時不要，可是這雲良閣，我想要過來，交給芝男經營。」

  雨琦姑姑大驚，思忖再三，先是對芝男行了一禮：「芝男，是我的不是了，應該先多謝你的……這是姑姑備下的一點薄禮，剛剛姑姑在和長纓姑娘談正事，一時之間還未來得及拿給你。」說著便從袖口間掏出了一顆明晃晃的大珍珠。

  芝男連忙躲開姑姑的拜禮，慌亂地推辭：「姑姑折煞小人了，本來小人的這條命就是姑姑給的，這算不了什麼的！」

  長纓冷笑道：「姑姑，你未免太會看人下碟了吧，我不過是仗著自己體質特殊才衝過去的，可芝男有什麼？剛剛他可是用自己的性命給你擋災的啊。你就這樣打發他？怎麼，是因為他於你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用途嗎？」

  雨琦姑姑老臉一紅，連忙改口：「哎呀，長纓，你誤會了。我既然說是全部身家都願意給你，那至於你怎麼處置我自然不會過問，何況如今你只是要去雲良閣而已。我只是擔心……芝男一個弱男子，經營這歡笑場，怕是吃不消啊。這上下要打點的，還有這些個姑娘，客人，夥計，哪一頭都不是好惹的。你說一個男孩子家家的，長纓你也不心疼.……這樣吧，我看還是我出面，幫他再找個好人家過鬆快日子吧，你要喜歡，你自己留下好生養著不也是了？」

  「養什麼養？我憑什麼養他？我不心疼。他一個潑皮男生，摔打摔打的怎麼了？芝男這孩子有靈性，又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保不齊比你們誰都能行！我信他的！」

  雨琦姑姑見長纓對此事態度強硬，這次又確實是被芝男這孩子感動到，也就只能點頭了。

  長纓見狀，鼻孔朝天地把雲良閣的一應文書印章全交到了已經驚呆了的芝男手裡，無比臭屁地說：「怎麼樣弟弟？說了跟著我有你好的吧？」好像轉臉就忘記這也是人家芝男不顧性命搏來的。

  見芝男毫無反應，長纓在他面前狠打了一記響指，「嘿！想什麼呢？別發獃了，趕緊給自己新取一個名兒吧？芝男這種好養活的名字可別再叫了，早就想給你改名了，難聽死了.……」見芝男還是沒有反應，長纓也不理他，繼續自顧自地說：「你老爹姓雲，你又這麼重情重義的，那你大名就叫雲浩南吧？」

  芝男還是沒反應，倒是雨琦姑姑好奇問道：「重情重義和這個『浩南』有什麼關係？……算了，你喜歡就好。不過一個男孩子叫浩南好像有點怪怪的，還有沒其它的啊？」

  「嗯……不然就『雲山雞？』」

  「不要！雲浩南.……雲浩南好！我喜歡這個名字！」芝男此時終於被『雲山雞』喚醒，及時阻止了長纓胡扯。

  「好了，芝.……浩南乖，太晚了你該去睡覺了。姐姐要和兩位大金主好好談談我們的買賣了。你先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好好調整一下你的心情吧。明天要來和我彙報你的想法，以後這裡就靠你了，別給我丟人啊」長纓笑著摸摸芝男的頭。

  「哦……」芝男也不反抗，機械地回應著，機械地打開房門，機械地關上房門，機械地一步一步地走了，甚至同手同腳都沒有發現……

  呼~搞定了那個傻子，接下來.……暫時放下的宰羊刀又緩緩舉起.……

  「明澈將軍、雨琦姑姑，我們呢，畢竟不是普通商人，賺點碎銀子就能萬事大吉了，這些蠅頭小利的分配不過是虛的，我們真正的目的，最後還是要回到用銀子養位子上的……」

  「用銀子養位子？」

  「不錯，以二位之胸懷，想必也並非看得上這些金銀俗物之利，你們二人要的，不是這天下大統嗎？或者你如果不喜歡這個說法，也可以說是為了這天下大義，為了維護心中的秩序.……不管怎麼說，明澈將軍，您現在要做到這一點，在軍事實力上似乎還差了熾焰一截。而您在經濟上所做的努力，實際上並沒有多少能加強您的統治力和影響力。當然，您與民讓利的心是好的，可在這亂世之中，您的做法一來無法為百姓提供長久穩定的庇護，二來沒有力量推及到更多的百姓身上。只能說如南宋一般偏安一隅，表面上歌舞昇平，可實際上是在走鋼絲啊。如果要扎紮實實維持住您在這的統治，並且擴大您在五軍中的影響力，有一些關鍵的行業您不得不卡好位子，不然一旦被別人先鑽了空子——說句不好聽的，兵荒馬亂之際，一夜之間身名俱裂的例子比比皆是……」

  「話是不錯，可本將這些年花在軍隊上的銀子並不在少數，只是那熾焰與土系的碧傾二人研製出來的火炮武器確實強大，等閑軍隊實難相抗啊。若不是近來我積極與春江、碩茂尋求聯盟，多方鉗制，熾焰怕早就不會等到今天才登基了。」

  「不，我說的控制力，並不僅指軍事。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們必須先搶佔輿論高地！」

  「你是指……？」 ……

  就這樣，長纓整晚對著二人一通談古論今，口若懸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指點江山，慷慨激昂，從五年計劃到十年願景，從農業生產到軍事建設，從商場諜戰到政治謀略，長纓似乎突然之間，將自己這麼多年悶在心裡的想法全都宣洩出來了，順便給二位畫了一個超出天際的大餅。

  這一刻，她才理解，為什麼有些男人湊在一起，一個個都是領著可憐的薪水，操著國家總理的心。動輒放眼全球，一副捨我其誰的樣子，彷彿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因為這種感覺，確實真他娘的，怎麼說呢？帶勁！長纓覺得這夜最大的遺憾就是少了花生米和二鍋頭。

  尤其是眼前的這兩個人，就是兩個正兒八百的金主。而她們兩個最終的決定，無關乎長纓的長相，無關乎長纓的身材，更無關乎什麼潛規則，她們此時，僅僅是在評估長纓這個人本身。這讓長纓有些亢奮，她甚至開始把這個當成自己的入職面試，或者說是一次融資演講。她在賣她的理念。她突然有些緊張——當拿下了這些有色眼鏡，當眼前的這兩個金主不再關心她以後結婚生子了怎麼辦，如何平衡事業和家庭時，不再質疑她一個女人如何做的了這麼繁重的工作時，她長纓，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她們的夥伴？

  最終，天蒙蒙亮的時候，長纓拿下了這輪空手套白狼的巨額天使投資。三人掰扯好了股權分配，確定了這大餅的吃法，以及做法。只是連長纓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她這個畫大餅的，誤打誤撞，居然遇到了一個有著不世之材的CEO以及一個只出錢不廢話的絕世好爸爸，三人合力，居然硬生生地把這塊天大的餅給做出來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目前擺在長纓眼前的，還是一團亂麻。以她當下的實力，充其量還是紙上談兵而已，她需要經歷的倒霉事，還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