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痴念
房間內本來已經緩和的氣氛瞬間變得冷肅了起來，包括吳三娘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氣勢逼人的唐姐。
夏靈素只覺得她看向自己的這段距離的空氣都開始凝結，因為緊張喉口蠕動一下發出的聲音是那麼清晰地傳入耳中。
「姓文的什麼時候來贖她？」這句話是對著吳三娘說的。
吳三娘回答道：「額……，約定的限期是七日內。」
「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第四天。」
「那不是還有三天，急什麼！」
唐姐邁開腳步向著床邊走去，在她逼人氣勢之下，夏靈素嚇得本能向後縮，然而手腕已被一隻更加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
此時若不反抗，必定再被這名強悍女人給扯下床來。就在那隻手準備發力拉拽的同時，夏靈素半個身子猛然向外一扭，順著腰跨扭動的力道，那隻被抓住的手拼盡全力地向上一甩。
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她纖瘦嬌嫩的手臂上奔流到另一隻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中。
唐姐直覺虎口一震之下產生的強烈酥麻感使她本能的撒開了手，然而這股力道依舊沒有被擺脫，而是沿著她整條手臂攀岩而上直接撞到了胸口處。
強悍的唐姐、氣勢逼人的唐姐，此時整個身體飛退了出去，失去平衡之下後背重重地撞在了房間中央的桌背上。
厚實的實木桌子在這一撞之下，伴隨著唐姐一聲痛叫，倒塌了下去。
事發突然，在場的所有人呆愣在原地，在看著唐姐趴在地上，一副癱狀半天起不來，一隻手捂著后腰嘴裡發出吃力地疼痛悶叫聲。
吳三娘恍然之下，將自己從石雕狀態中解放出來，三步並作一步來到唐姐身前，俯下腰身忙去攙扶。
其他幾名隨從也從驚愣中清醒過來，「小心點，她后腰受傷了。」
「快過來搭把手呀，走不好路了，趕緊把人抬起來。」
「快快快！你趕緊尋醫師到府中候著。」
一群人慌慌張張、急急忙忙地七手八腳地擁著受了傷的唐姐擠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還能聽到遠遠傳來的哄吵聲。
秀玉連忙關上房門，對著一臉茫然的夏靈素說道：「妹妹啊，這下你可惹了大禍了。這江家二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強人，趙四爺也要看她三分薄面的。」
夏靈素從初時的茫然中反應過來，心想著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一來到這裡所有的麻煩都緊瞅著自己。
「隨便吧，大不了送我去坐牢，最起碼能先離開這倒霉地方。」
「我的傻妹妹啊，這官衙大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去了那裡你可真得掉幾層皮了。」秀玉坐在她身旁，一臉關切的說道。
「那我能怎麼辦！我明明只想離開這裡，可總有接連不斷地麻煩找上我，真是受夠了！」夏靈素握著粉拳，俏臉白了一陣又一陣。
砰的一聲！房門再次從外面被人一腳踹開，滿臉黑煞的吳三娘咬著牙瞪著眼沖了過來。兩條堅實有力地手臂抓向夏靈素的頭髮上，狠狠撕扯著晃了幾下后猛地一按向床頭撞去。
夏靈素當然不肯就範，雙手伸直撐在一跟床架上，任由吳三娘再怎麼使勁那顆腦袋始終與床頭保持數寸的距離。
秀玉在一旁一邊哀求，一邊伸手勸架。兇惡的吳三娘抬起一腳就將她踹倒在地，然後騰出一隻手伸在夏靈素的大腿上狠狠一擰。
「啊！！」夏靈素疼的大叫，身體抗拒的更加劇烈，雙手如餓虎撲食一般抱住吳三娘從床上滾了下去。
「哎呦！」吳三娘被她撲倒在地，後背與地面結結實實地來了個親密接觸，這一摔之下半口氣都喘不上來。
趁著她還倒在地上，夏靈素不及細想朝著門外沖了出去。這時候是早上，醉仙樓的營業時間還沒到，基本沒有客人，空蕩的樓道給夏靈素提供了絕佳的逃跑條件。
她從後庭跑到前院，從後堂穿過前廳，通往街道的大門孤零零地敞開著，外面是尚顯清冷的街道。
邁出去一隻腳踩在堅實地青石板上，探出去半副身子，呼吸到了清新、自由的空氣。
那一瞬間夏靈素所有的陰鬱全部消散，她笑了起來，笑容如花一般嬌艷，如水一般沁人。
再然後，這個迷人的笑容僵住了，一股無形之力揪住了後頸的衣服，將她整副身子提了起來，緊接著耳旁生風，門外的風景在快速倒退，夏靈素整個人重新跌回了醉仙樓的地板上。
大門掩上，自由關閉。一個肥碩龐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手骨咯咯作響，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這種恐懼感不用猜夏靈素也知道是誰，她慌忙爬起想要逃跑。然而一隻手悄然間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如提家禽一般將她平舉在半空中。
夏靈素呼吸困難，離地的雙腳不住慌亂蹬踏，對方似乎對她這種行為比較厭煩。扼住喉嚨的那隻手再度發力，在進一步絞殺了呼吸空間后，夏靈素一張秀臉漲的如夕陽一般火紅。
原本不住反抗顫動的身體猛然繃緊后，接著開始軟塌，水汪的雙目失去了神采。很顯然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她就會以另一種方式離開這裡。
這顯然也不是對方願意看到的，於是失去了反抗的夏靈素被那隻手隨意一甩，跌躺在了地上。
臉上罩著一層塵霧的趙雍腳尖輕輕踢了踢那張值三千兩銀子的秀美臉龐。
如果不是有這個數字的價值在這裡，很不好說他會不會對這個屢屢惹出麻煩，壞他規矩的野丫頭痛下殺手。
「把她拉回去鎖起來，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能再接觸到她。」
「是！」兩名雜役攙著已經暈倒在地的夏靈素走向大廳深處。
「這丫頭這麼不省心，如果那文家小子不能按時交贖金，日後留在這裡也是個禍患。」
一間密室內，吳三娘憂心忡忡地說道，剛才摔那一下讓她到此刻還完全直不起腰來，整個臉色蒼青，顯得更加年老醜陋。
而在她身前則是來回小範圍踱步的趙雍，他背負著雙手，臉色同樣顯得頗為煩躁。
「這還有三日，你再差人出去打聽打聽，若到時候那文家小子拿不出錢來，這丫頭也決計不能再留在這裡。」
趙雍陰沉的臉上浮現出奸詐的笑容，「我一定會在她身上做一筆最划算的買賣。」
被鎖進一間偏屋內的夏靈素縮卷在簡陋的木床上，白皙的秀頸上仍殘留著一片被趙雍掐扼出的紅痕。
顯然這裡是被吳三娘她們嚴加下令，自從被關進來之後不但沒有一個人接近，屋內連個燈火也不給添置，難不成害怕自己縱火自焚不成。
興許是今天傷了吳三娘后她還在氣頭上，到了飯點卻連個送飯的小廝也未出現。
整整六個時辰過去，想必屋外的天色也變得如同屋內一般了。夏靈素趴在連張鋪蓋都沒有的硬木床板上，腹中越發強烈的飢餓感讓本就受了一天折騰的身子動也不想動一下。
在往日里還有秀玉時不時過來寬慰一下，如今身處這漆黑的屋中，無比強烈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文衍文公子可能是她這段時間來想到的最多的一個名字，那個奮不顧身、挺身而出的男人一直是她這幾日苦守的唯一希望。
她手指微微掐算，心中默念著：「還有三日，還有三日就能離開這裡。」
文公子啊文公子啊，如果你真的能救我出來，我.……。身處險境隨時可能受盡折辱的她腦海中生出一個從來沒有動過得念頭。
若他真的能為一個與他萍水相逢的女子做到這一步，這樣的男子豈不比陸川那樣的強百倍千倍。
我被那個渣男欺騙了一年，直到最後跌落下樓之前都未曾有多麼恨他。
這樣根本不及文公子萬分之一的渣男我都能接受，若文公子真的對自己產生情愫，自己又何必那麼執念呢？
不知為何，心中一念起文公子來，總有暖洋洋的熱流湧上心頭，即便是此刻饑寒交迫下那一抹朱紅的嘴角仍翹起最溫柔的角度。
溫柔很快被黑暗所吞噬，清澈的目光開始變得渾濁變得迷濛。孤獨總會激發人內心深處的哀怨，最初念的想法再一次從心中吶喊：
我根本不屬於這裡，我根本不是她，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在這種強烈執念驅動下，飢餓柔弱的身體瞬間彈射起步撞向那道反鎖的房門。
「蓬！蓬！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夏靈素流著凄苦哀怨又驚怒交集的眼淚，身體趴倚在房門上，握的發白的粉拳不停地敲打。
那些憤恨的聲音回蕩在寂靜漆黑的空間中，彷彿在質問著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