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翩翩
才剛做完一波單子,沙拉就已經堆了十來個了。
催單偶爾會來,大都是等了四十分鍾以後的。
不是不做,是沒辦法全部都顧及上。
好幾種沙拉,都是隔著時間來的,沒辦法一起做,而幾份沙拉一直做的時間自然是要多一些的。
桌上的單子有十二份以上,並且服務員來催單之後,莫運的頭皮便有些發麻,不停地做單子,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完全是憑借著肢體記憶和對菜料的熟悉感在做沙拉。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桌上還有十幾個單子,服務員在催你,你的菜沒了,小料也完了,彈盡糧絕,而你還要告訴服務員的具體時間。
沙拉還要…五分鍾。
時間長了,客人是不會等的。
莫運的嘴唇在發抖,整個人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致,暈頭轉向已經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了。
好絕望啊。
莫運好想逃離這裏。
他讓自己失望了。
他尋求著幫助,孫佳麵前有四五個披薩,還沒做完,靠不上了,牛排單子幾近四五十,排滿了半個台麵,霍三皮和張涵一直都沒停下來過。
楊銘正在打湯,做著後勤。
“楊總,七個黑椒汁,三個紅酒汁。”霍三皮的聲音響起。
“好。”楊銘應著,下一秒,烤箱的鈴聲就響了起來,楊銘戴上橡膠手套,取出麵包。
金黃顏色煞是好看,可是莫運沒心思去欣賞了。
偉哥在後麵解肉,隻有偉哥了。
狹小的加工間裏。
“偉哥,要幫忙了。”
“好,我做什麽?”
“撕菜。”
…
盡管後麵還是被退了兩個單子,有了些許遺憾,可是他也知足了,畢竟已經盡過力,實在是勉強不來。
一下午的休息時間,莫運大都在玩樂,他不喜歡下午睡覺,除非實在倦極了。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悄然流逝,隻是看了會小說,便聽到了碗筷敲擊的聲音。
聲音在耳邊響起,竟然是如此清晰。
一輪搶飯大戰,開始了。
每個人,都如此饑渴。
飯菜,還是搶來的更香。
良野那邊來消息了,讓張涵晚一段時間再過去,等他把事情都安排好,再過去為他助力。
孫佳又休息了,楊銘也休息了,莫運沒有休息,他二十六號離職回家,剩下的兩天不休了,補貼兩天,相當於做一個滿月,工資也發整的。
誒,這就蠻好。
經過申請後,被同意了,周偉三人頗為讚許,這主意挺好。
沙拉披薩也就那幾樣,天天做天天看,都已經深入腦海裏了。
楊銘做沙拉有時會和孫佳有些區別,比如菜多點,料多點。
兩人就會爭吵。
孫佳搖頭歎息,這孩子,就是不聽他的。
就連切東西,也要慢慢地來,非得按自己的來。
楊銘做單時經常與外場人員聊天,話蠻多。
不止一次地被孫佳,王明,周偉,霍三皮給叼了。
楊銘也開始接觸牛排擺盤了。
莫運正專心致誌地做著沙拉,身旁的孫佳也是認真地搓著披薩。
忽地聽到了王明的一聲厲喝響起。
“你幹什麽,下去,下去!”
莫運扭頭看去,王明站在明檔的窗戶外正斥責著楊銘,周偉和霍三皮都一臉茫然,張涵從扒板處探出頭,明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楊銘麵容尷尬,手足無措。
“怎麽能這樣呢?偉哥,你教的,我就是這麽教你做事的,啊!你把他給我好好看著,聽見沒?”王明盯著周偉,語氣越地嚴厲起來,“這給客人看見怎麽辦?”
“怎…怎麽了。”周偉一臉懵,他才把牛排盤子搬過,楊銘做什麽事了…他也不知道啊。
王明越發震怒,“還你嘛怎麽回事,哎呀偉哥,我也不想說你了。”
看著王明一臉失望離去,周偉都想哭了,自己這好好地,也沒幹啥啊…
又是這臭小子,周偉看著臉色難看的楊銘,心中愈加不爽,當下麵色一沉,拉開憋著委屈與怒氣的楊銘,壓抑著聲音中的冷意,“你先不要接觸這邊了,先去做好你的沙拉披薩,老子又被你拖累了,我什麽也沒做,在這裏陪你挨叼。”
楊銘欲言又止,鼻間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走到了莫運身旁,目光落在正在動手的田園果蔬沙拉上麵,不發一言。
莫運和孫佳望了望楊銘,也不知道說什麽,彼此都是沉默著。
“你那站著幹什麽嘞,找點事做啊,你看看還有什麽沒補的,等會你就下班了,替他們看看。”周偉推推眼鏡走了過來,有些不悅。
楊銘臉色平靜,聞言隻是點點頭蹲下身子打開冰箱去檢查物料,一樣樣地來。
…
楊銘自此也開始不大受明檔,廚房歡迎。
有時他也會替孫佳和莫運背鍋,莫運煮過的蛋有些生,害他被王明叼了兩次…他在明檔頑強生存著。
“蛋煮過了,啊!”王明掃一眼三人,最後將目光落在楊銘身上,眉宇間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蛋煮生了點,怎麽連個蛋都煮不會呢!”
“麵包切大了,歪了你看不到嗎?”
“你天天話怎麽這麽多呢?我在店外麵就聽到了你的聲音…”
“這紫甘藍都臭了,你檢查一下小料好嗎?”
“不是我說你,你也來這麽多天了,就會做個沙拉,好意思嗎?多動動手…”
“廚房不允許穿短褲,你自己說說,我說你多少次了,買個短褲的錢都沒有嗎?”
……
越來越多的指責和教誨奔像他,就像江流奔騰一樣而來。
他的情緒也越來越差,他所犯的事情越來越少。
他越來越不受人滿意,所有的改變隻是緩息了戰火。
他開始學會淡然。
也開始學會解釋,解釋他做的不對的原因是因為什麽。
為什麽他不相信別人。
這件事要從他的去年說起,他在學校讀不下去了,覺得實在是沒有意思,他爸讓他再讀一個月,自己好好想想。
一個月後,他依舊堅持著一個月前的決定。
他離開學校,在一個工廠裏上班了。
在廠裏他遇見了一個同事,每天一起上下班,在他幹第三個月的時候,這個同事誘導了包括他在內的好幾個人,跟隨他去將南跟一位老板辦事,說是一天三四百,一個月接近一萬,不少啊,所有人都心動了,他甚至還打電話給家中的父親,過年給他帶條1996回去。
去到將南之後,那個同事說身上沒錢了,用的錢便都是他的,吃喝住行,皆歸於他。
因為想到是他帶自己來這裏找尋機會的,他存了三個月的工資,有七千左右,就不加吝嗇了。
馬上月工資有近萬,慌什麽,一年帶十幾萬回家,父母都高興,想到家裏背負的債務,自己未來一年可以帶回家的金錢,便充滿了鬥誌和希望。
然而,事實卻讓他失望了,他們去田裏莊稼地裏拔蘿卜,那蘿卜近半米長,哪怕那土地鬆散,也非常難拔,拔完後還要丟上卡車,一不小心沒丟上去就會砸到自己,可痛了,那塵土飛揚,還要小心別掉進眼睛裏麵去了。
天熱,沒水喝,也沒住的地方。
內心感覺受到了欺騙,但是表麵上和同事的關係還是非常好的,同事依舊用著他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還不到三天,同去的十幾個人就剩下三四個了。
他也想走,可是一想到家裏那背負的債務,自己日益衰老的父親,就感到有心無力。
咬了咬牙,他堅持住了。
做完兩個月後,和那同事分道揚鑣。
剛出社會的他,還是太容易上當受騙了。
後來,他去了將北摘瓜,那西瓜那麽大一個,又大又重…
過年回家的錢都是父親出的,一根煙都沒有,他就這樣狼狽地回去了。
過年和兄弟們一起出去玩的錢也是父親出的。
自己感覺深受重傷。
在家裏待兩個月,忍受了兩個月的嘮叨出來後,誰的話也不願意聽,因為太煩了,所以做事比較自我。
來到新藍,跑了外賣,送了快遞…皮膚一天天地黑了下來。
實在忍受不了後,才在趕集網上找到了白然西餐廳…
好歹自己也是個…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