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曾經
走過內廚的時候，莫運不經意間看到了王子久所穿的鞋子，那似乎是一雙拖鞋，腳後跟都露了出來，他踩著鞋子唰唰地行走，有些好玩的意味。
上班還能穿拖鞋嗎？
莫運不解，他停了下來，委婉地道：“王子哥，後廚不能穿拖鞋的吧。”
“不能啊，那肯定不能的。”王子久不假思索道，想都不用想的，廚房工作怎麽能穿拖鞋呢？這能幹啥事。“怎麽了，想穿拖鞋了，哈哈。”
“沒有沒有，”莫運低下頭盯著他的腳，“那王子哥你怎麽穿拖鞋啊？”
王子久一愣，而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哎呀我去。”
“這不是拖鞋，這是橡膠鞋，防滑防水，廚房專用，你看。”
王子久特意把自己的鞋子亮了亮，然後也帶些羞愧地將腳重新塞進了鞋子內，沒有露出腳後跟來。
莫運仔細看了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他又轉身看了看廚房其他人所穿的鞋子，都是橡膠鞋，走入明檔，周偉和霍三皮也是如此。
不對，莫運目光一凝，周偉穿的是大頭皮鞋，鋥鋥發亮。
多喝水，好處多多，這是楊銘的理念，他也一直貫徹這個理念。
有空就會喝水，有事沒事來一口，心情舒暢。
當然，喝水多了，自然上廁所的次數也多。
一上午幾段時間都看不見楊銘的身影，讓得本就對其印象不好的明檔眾人給貼上了一個偷懶達人的標簽。
一次兩次，次數多了，有時也會向王明反映，如此一來，楊銘自然得不了什麽好。
晚上楊銘去倒垃圾，單子在他走後一波波地來，單子都做完後，楊銘依舊沒有回來，和他同去的吳常明都已經回到內廚在做衛生了。
霍三皮忽然離開明檔，拿著手機進來，“我看看是不是在打遊戲，這你嘛倒個垃圾半個小時…”
明檔裏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
莫運感覺有點不太好。
過了兩分鍾，霍三皮歎了口氣，“楊銘遊戲在線。”
“這楊總啊，做事做事老想著偷懶，唉，這不行呐。”孫佳搖了搖頭。
“瑪德，和王明反映，辭退辭退！”周偉神情激憤，重重地拍了一下台麵。
“有用嗎？”霍三皮斜睨著周偉，輕輕“嗬”了一聲。
後者聞言苦笑，“也是啊，唉，下班下班，叼他又沒用，孫總，走了，下班…”
上中班的成員陸陸續續地離開。
“人呢，他們都走了？”楊銘掀起簾布，看向正在撕扯保鮮膜封住物料的莫運。
莫運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剛剛上個廁所去了，肚子痛一天了，真難受，”楊銘的臉一下子變得很痛苦起來，他拿過自己的玻璃杯，“我去喝杯水，馬上來做衛生。”
得到莫運點頭後，楊銘拿著杯子就走出廚房了。
“淨踏馬想著偷懶，”霍三皮微怒道，“剛上完廁所又喝水，喝完水又上廁所，一點上班的意識都沒有。”
“唉，算了算了，跟這小孩計較也沒意思。”
霍三皮歎口氣著手清洗扒板來。
晚上楊銘沒有回宿舍，去他女朋友那裏了，聽說是在離地鐵兩站遠的虎口站。
“你上中班也玩不了手機，把手機借我玩一會兒可以嘛，我打兩把王者，也不做什麽，我數據線忘在賓館了，晚上過去拿，玩一會好嘛？”楊銘哀求著。
莫運默然不語，他在猶豫，他不喜歡把貼身的東西，尤其是手機，裏麵有很多秘密，他不太放心，也不願意借手機給別人。
“你不相信我嗎？”
什麽？…莫運愕然，微一沉默，把手機遞出，故作灑脫姿態，“玩吧。”
“謝謝。”楊銘拿著手機亮起屏，“密碼多少啊？”
中午很閑，來吃飯的客人很少。
孫凡和王子久就在內廚裏稱量裝放著一袋袋意麵，徐昆準備著下午的員工餐，親自動手切菜備料。
“怎麽了，在裏麵待著無聊啊，你幾位大哥呢，又不見了吧。”徐昆微微側頭，莫運背著手走進內廚，他輕輕地笑著，並不作答，大哥的行蹤，怎麽能透露出去呢！
“小夥子肯出來了啊，你說你傻不傻，在裏麵一個守著。”孫凡的眼袋有點大，微一抬眼，淡淡地道。
莫運輕輕地笑著。
“哎呀，你話真多。”王子久笑道，溫柔地橫了孫凡一眼，仿佛在調情一般。
“莫運是我們店裏最年輕的小夥子了，你多大啊？和孫佳同一年的嗎？”徐昆放緩手中刀速，樂嗬嗬地看著走到三人中間的莫運。
“那肯定啊，看這臉，一看就還沒滿十八，我說的可對，王半仙是也。”王子久一貫搞笑風格，輕聲哼道。
兩人接連笑噴，“臭不要臉…”
“我日，王子這麽騷的…”
莫運笑出了聲，“快了快了。”
“誒，你看。”王子久一捋自己空無一物的下巴處，似乎那裏有著幾縷不可見的長須一般，“半仙嘛。”
“哦呦！”
“我們小運哥還蠻小的誒，做兼職嘛還是全職啊？”徐昆調侃著，一對眉毛有靈魂般地跳動著。
“做兼職，再有幾天就走了。”
“去哪裏啊。”
“你這不廢話嘛，肯定是上大學的呀，有空還來這裏兼職嘛，小運哥？”
“不教些好的，讓他來這個稀爛地方兼職，能學點什麽？”
“找砍是不是？”
……
莫運還沒回答一句話，孫凡與徐昆就隔著王子久互懟起來了。
王子久在兩人中間低著頭偷著笑。
“我也不知道來不來，明哥說我還想來的話就和他商量一下。”莫運道。
“兼職還是可以的，周末出來忙一下給自己補點零花錢嘛，值得鼓勵。”王子久突然抬頭道，並給莫運豎起了大拇指。
莫運臉色微紅，這誇獎不敢當。
“年輕好啊，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向莫運這麽大的時候，十七歲沒讀了，從家裏拿了幾百塊錢坐著火車直接就去了上海，那一段日子……還蠻好玩的，一晃就這麽多年過去了。”徐昆意識有些飄忽，他想到了自己的曾經，那熱血的少年一步步成為如今的一家支柱。
上有老，下有妻小，曾經放蕩不羈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告訴你們誒，我當時在上海學廚，我們那個行政總廚一個小矮子，是真的威風，他走路兩個手背在後麵，身後跟著幾個大佬，偌，就這樣走的…”
徐昆興致來了，他放下菜刀，兩胯張開做蛤蟆狀，兩手背負在身後。
莫運三人細細地聽著徐昆曾經的經曆，時而驚訝，時而笑出豬叫，時而不屑搖頭。
員工餐做好了，還沒抬出去，餐桌旁就圍滿了人，當放下時，一陣哄搶過後，紅燒魚盆裏隻剩下點殘渣。
莫運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手持菜勺，決定著菜的去向，不然，湯拌白飯，不，湯都見底了。
一群可怕的人。
可能是飯菜搶起來吃的更香吧。
楊銘把手機放在了莫運碗旁，得意道：“我剛贏了兩盤，一打五根本不慫。”
“可以。”莫運微微點頭，喝起湯來。
吃完飯後，手機還沒在褲兜裏捂熱，楊銘又來借手機了，“莫運莫運，我再玩兩局，密碼我知道，不用說了，嗬嗬。”
莫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遞過去了，他等會要修改密碼，他手機的密碼隻能他一個人知道，這是絕密。
吃過飯後來了兩個沙拉，莫運依次做完，心裏開始掛念著自己的手機。
等會自己該改成什麽密碼呢？
兩個人的生日嗎？
這樣好嗎？
莫運開始沉默，獨自一人在明檔之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