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與八級魔物的對峙

  遠婚儀式的進展十分順利，然而，將近尾聲時突然降落在篝火堆後方的陰影，讓最後『投身魔神懷抱』的環節被迫中止。


  「魔物，需要驅逐出去。」


  巨大的陰影吐露著低沉的言語，聲音在卡爾德雷胸腔中震蕩，壓迫著他跳動的心臟。


  「人類小鬼，捨棄那隻魔物。」


  黑影說的是誰無需解釋，四周全村人的視線都迅速集中到了少年一人身上。以及，他懷裡抱著的依然熟睡不醒的白色毛球。這幾天他多次照顧毛球的事情，並沒有瞞過大多數人。


  深吸一口氣，卡爾德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望向這裡的一雙雙眼睛中夾雜著擔憂與疑惑，不僅是他自己，看來就算是村裡的大伙兒們也都搞不清楚，為什麼守護魔物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篝火堆后的陰影如一座小山，下方晃動的火焰甚至無法照亮他整個漆黑的身軀。在夜空中，只有那雙幽藍色的豎瞳清晰可見。


  寒冰般的視線直射而來，彷彿他一開始就知曉了少年的位置。


  「再說一遍，捨棄那隻魔物，把她驅逐出去。」


  陰影微微開口，渾厚的聲音從慘白利齒間緩緩盪出，就連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因震動而變得扭曲模糊。


  周遭大伙兒的視線中多出了一分懇求，應該是希望卡爾德雷儘快聽從前方那片巨大陰影的要求。


  即使是同為『魔神』的僕從，但守護魔物和普通人類之間的差距卻仿若雲泥。


  身後的衣服被輕微拉扯，少年知道這是來自身後兒時玩伴的提醒。視野的一角，剛想開口的外公也被一旁的大祭司攔下。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回應，所有人都期待著他儘早答應那片陰影的要求。


  『卡卡，別做蠢事，現在醒著的可是我。』


  就連最初具有意識時就對著六級魔物說出『使用、魔器、砍它、丫的』這種話的特妮，此時也提醒著少年不要太過衝動。


  『雖然我對於腦力活動很有自信，但這次不得不承認，沒法做出魔器的我們，在它面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我知道，特妮，我會小心處理的。）

  「人類小鬼……」


  『我是打算讓你把那隻魔物放走，卡卡。』


  讀出卡爾德雷內心想法的腦內魔物語氣中透著一絲無奈。


  『反正它本來就是從外邊闖進來的，再丟出去也沒什麼大礙。』


  「將魔物驅逐出去。」


  （她是從大陸那邊過來的，特妮。而現在我們還不清楚她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跨過了如此遙遠的距離。）

  『總會有機會搞清楚原因的，卡卡。』


  特妮做著最後的嘗試。


  『但我並不希望你選擇這樣一個跟大塊頭魔物對峙的時刻來發掘事實真相。』


  （難得見到你會這麼緊張呀，特妮。）

  守護魔物就在眼前，催促著卡爾德雷丟棄白色毛團。面對著這樣的壓力，少年強打起精神和腦海里的聲音開了個玩笑，但是卻收到了對方極為認真的回復。


  『卡卡，如果還是和往常一樣的話，我的確不至於這樣幾次三番地勸你。但這次不同，那傢伙身上有一股極為危險的瘴氣波動。雖然很隱蔽，不過還是被我發現了。儘管目前看樣子沒有危險，但如果你繼續這樣挑戰它的容忍極限的話，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


  （我明白了，不過放心吧，特妮。）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無論是八級九級還是十級的魔物，對於現在的我而言，其實差別並不大啊。）

  「驅逐那隻魔物。」


  久久沒有回復的卡爾德雷讓周圍的大伙兒捏了一把汗，身後不斷拉扯自己衣擺的艾芳也加快了頻率和力量，細微的勸告飄至耳邊。


  「卡、卡爾達，快點兒聽從他的要求吧，卡爾達。」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察覺到這一點的少年鼓足勇氣抬起頭，正面迎向那雙幽藍色的眼睛。


  然而緊接著便感到一股寒流沿著脊背傾瀉而下，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剛才聚集起來的勇氣也流失大半。


  明明面對的不是水系魔物，少年依然由於瘴氣本身的陰冷而感到渾身不適。儘管曾經和這傢伙對峙過，但這種感覺他無論如何都習慣不了。


  「請聽我解釋，魔神最為強大又虔誠的僕從，我懇請你聽一聽我的解釋。」


  牙齒打顫，即使是說出這樣一句話都格外勉強。全身上下一片寒冷，唯有懷中抱著的白毛團身上透著陣陣暖意，驅逐開那股冰冷的瘴氣。


  「說。」


  單純的字眼兒表明了守護魔物的耐心所剩不多，一股更為明顯的瘴氣波動揮散而出，前方的篝火堆瞬間變得虛弱幾分。


  『卡卡，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替你把瘴氣全都逼出體外。但是，我不確定這是否會被那隻魔物察覺到。』


  （那還是算了吧，特妮，我目前還能撐得住。）

  吸進一口冷氣，卡爾德雷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彷彿被冰凍了一般。


  「這個孩子她還很年幼，如果就這樣丟棄到村外的話，很有可能會變成其他魔物的飼料。但如果尋找到她的父母的話，或許就會避免這場悲劇的發生。」


  他能感受到來自四周驚愕的視線，這倒不是因為這隻魔物的性別是『她』而不是『他』這種簡單的理由，而是少年這份解釋的意圖簡直顯而易見。


  「所以，我懇請偉大的守護魔物閃光影豹大人，放過這樣一隻脆弱又渺小的生命吧。直到我們尋找到她的父母為止，請讓我來照顧她吧。」


  身後拉扯的力道更強了，卡爾德雷能從中感受到對方的急切與震驚。但現在還沒有輕鬆到有空閑去安慰她，他只能暗地裡攥緊拳頭，對抗著來自篝火堆上方的那雙藍色眼瞳。


  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一次呼吸？數次心跳？還是更長……少年不得而知。


  他甚至沒有留意周圍村子里大夥們的表情，篝火堆下外公和大祭司、還有作為這次遠婚人員的賽德的表情，以及身後依然緊張地拉扯著衣服的艾芳的低聲抱怨。


  他只看到了那雙懸於夜空之下、篝火堆之上的幽藍色豎瞳，它們彷彿填充了少年的整個視野，讓他無暇顧及周圍的一切。


  良久、或是一瞬之後，一直沉寂不動的陰影安靜地眨了下眼睛，動作輕巧難以察覺。


  「隨你的便，但別讓我等太久。」


  微微晃動一下，黑色暗影突然消失不見。彷彿一開始就沒有出現在這裡一樣，唯有稍顯虛弱的篝火堆，證明了剛才他曾來過這裡。


  突然有人從後邊撞過來緊緊抱住，這種感覺不久之前才出現過一次。


  「你、總是、這樣、冒險！你個笨蛋！大笨蛋卡爾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