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清晨，徐濤圍著體育中心的一塊訓練場慢跑。跑了五六圈，有些吃不消了。
不比從前了，年齡不饒人啊。徐濤不由自我感歎。
從二十八歲退役後，走上教練這個崗位，至今已經有十五年了，培養了不少球員，有些都已經在職業聯賽立足了。
這次與阿賈克斯等國外球隊交流後，他深深地感到力不從心。不光是身體上，還有思維上。
他所教過的球員都以身體素質出色，體力好而出名。現在卻連一次訓練都無法堅持下來。他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對自己堅持了十來年的訓練方式，理念產生懷疑。
徐濤圍著訓練場又慢走了一圈。總算緩了過來。
“徐指導！”從場外跑進來一個年輕教練員，跑到徐濤麵前把一個文件夾交給他，“這是周指導交給北城路小學的訓練方案，據說是德育小學流出來的。”
“德育小學的？”徐濤趕緊打開，就站在訓練場上看了起來。
“這是入門的訓練計劃？”徐濤經驗老道，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麽樣的訓練。
“對，聽北城路小學的教練說，更高一級的德育小學的常教練還在整理，整理出來就會交給他們。”年輕教練接著說道。
“不一般，這個常教練不一般啊。”徐濤邊走邊說。他很糾結。
上次雛鷹杯動員會就和德育小學鬧了矛盾，而且還有一個付彬。這小子之前還把自己打了一頓。在醫院裏待了兩天。實在是拉不下臉去找他們。隻能通過其他渠道去看看他們是怎麽訓練的。怎麽進步會這麽大？
“這樣吧，如果常教練整理好了，你想辦法弄一份過來。”
“好的。”年輕教練答應著，就要轉身離去。
“等一下？隻有北城路小學有嗎？”
“還有幾個小學，像星火小學，行知小學他們都有。不過我覺得北城路小學應該是最好的。”
“為什麽？”徐濤奇道。
“聽說常教練的兒子，在北城路小學上學，一年級，也在踢球。”
“哦？叫什麽？”
“常遠。”
“踢得怎麽樣？”
“聽說水平不錯，現在和三年級的一起訓練了。”
徐濤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想到一個曲線救國的方式。
啊～嚏。常誠打了一個噴嚏，他揉揉鼻子。繼續整理著訓練方案。
“爸爸！今天有人來我們學校挑選球員了。他們說我踢得好，讓我去他們那裏去踢球，這是邀請函！”點點興奮地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交給常誠。
常誠一看原來是想讓兒子去參加足協的U9梯隊。
“不行！”常誠還沒說話，端菜出來的高豔就反對道。
“為什麽？”點點一下子就蔫了。
“踢球能踢一輩子嗎？年齡大了怎麽辦？你好好學習，把鋼琴彈好。這都對你一輩子都有好處。”高豔苦口婆心的勸道。
“可我想踢球。我現在是都和老隊員一起訓練了。”
“在學校踢球和去專業隊是兩碼事，在學校是鍛煉身體，去專業隊那你學習怎麽辦？聽媽的，媽會害你嗎？”
點點低著頭不做聲，小臉上滿是委屈，眼巴巴的看著常誠。
“兒子，你想踢球沒錯，但你也要學習啊，現在專業梯隊裏隻有半天上課，師資力量也不太好，我建議你還是現在學校訓練。等你大一些也可以像我隊裏的廖晨哥哥一樣邊上學邊讀書，兩不耽誤。不過你要學習好才能踢球的哦。”常誠也不想兒子現在去專業隊，現在專業隊的孩子們以後的路太窄了。
“好吧。”點點無可奈何的答應了。
“先吃飯吧。”高豔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
“我還以為你也想兒子去專業隊。”高豔在廚房洗著碗筷，趁兒子進房間寫作業的時候和常誠聊著。
“我當然想他去踢職業隊。但不是現在。”
“什麽意思？”
“現在的各個梯隊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球，文化課時間很少。我不想兒子隻會踢球，其它什麽事都不會。”
“踢球的本來就是這樣。除了踢球還能做什麽？”高豔不屑地說道。
“那你就錯了，國內的球員現在基本是這樣，可你知道一個巴西球員叫蘇格拉底的嗎？”
“不知道。”
“那你知道在國外醫生是屬於社會高層職業嗎？”
“當然知道。”
“蘇格拉底是巴西國家隊核心球員，他還是個醫生。他在大學讀的醫學專業。”
“真的假的？還上大學？醫學？”
“不光是他，還有很多球星都具有高學曆。比如比埃爾霍夫，因紮吉，雷東多等等。”常誠掰著手指頭數著。
“你是希望兒子能和他們一樣，既能踢職業足球，也要去考大學？”
“你說呢？”
常誠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踢職業足球，但也希望他至少能完成大學學業，不要和現在的大部分職業球員一樣低學曆。包括對他隊裏的小球員也是一樣的期望。
“他拒絕了？不願來我們專業隊？”徐濤有點不相信。一個熱愛足球的足球教練，會不讓自己的孩子進專業隊，這可是一次好機會啊。“為什麽？”
“聽他媽媽說，她孩子還是以學業為重。踢球跟著學校球隊訓練就行了。”
“估計是孩子媽媽不同意，讓他們想辦法聯係到常教練，做做常教練的工作。不過不要透露我們的關係。”徐濤有點不甘心，他昨晚研究了一下德育小學流出來的入門訓練計劃，讓他對進一步的訓練計劃產生濃厚的興趣。
“還是不同意？為什麽？是常誠說的嗎？”依舊是拒絕，徐濤實在是不敢相信。
“常教練的意思是說孩子要讀書，以後還要考大學。”
“難道不想讓他兒子去踢球了？”徐濤摸摸自己的頭。
“也不是，常教練是說，踢球上學兩不耽誤。在專業隊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訓練，文化課太少了。而且他還希望自己球隊的孩子都能考大學。”
這番話讓徐濤響起阿賈克斯教練約翰的講座，訓練，學習都要重視。要對每一個孩子負責，不光要教他們踢球，還要讓他們以後能在社會上更好的生存。
多年的慣性思維讓他把這些話都拋之腦後。現在因為常誠，又被記起。
“張主任，徐指導提出加強低年齡梯隊的文化課程。”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人遞上一份報告。
“現在不是有文化課嗎？”張主任翻看著報告。
看了一會，張主任把報告扔在一邊：“亂彈琴，加強文化課？專業訓練怎麽辦？我們在交流的時候就落後別人。歐洲南美趕超不了，小日本難道不能超過嗎？我們應該要加強訓練，一天兩練不行，就三練！”
接到指示的徐濤一臉苦澀，看樣子張主任和自己一樣，老外的講座完全沒有聽進去。於是又硬著頭皮寫了一份報告。
第二天徐濤就被叫道主任辦公室。
“這是你的報告？”張主任指著桌上的一遝信紙。
“是的，我想加強文化課程，可以吸引更多的孩子來踢球。”
“鬼扯。我說過，現在要加強訓練，在老外麵前還嫌不夠丟臉嗎？”張主任有些火氣。
“德育小學在這方麵就做的很好啊，不管是傳接球學習還是訓練都做的不錯，我在報告裏也寫了，去年兩個小球員在小學畢業考試的時候成績在全市都算優秀的。球也踢得好，被特許每天放學後再來訓練。”
“他們隻是特例，不是每個球員都是這樣，就算加強文化課，這些球員能考大學嗎？別說大學，就連初中畢不畢的了業都兩說。現在必須加強訓練，一天三練。加碼！”張主任最後拍板，徐濤也無可奈何，畢竟張主任是他的頂頭上司。
雖然張主任定下基調，但徐濤不準備執行，他怕一天三練會把孩子們練壞了。
徐濤突然想起德育小學畢業的廖晨好像在一支U15梯隊裏。正好是自己手底下一個教練帶的隊。他決定先去看看這個孩子，看看這個孩子的水平到底怎麽樣。畢竟眼見為實。
“廖晨！集中精神，看球！東張西望幹嘛呢？”
“廖晨，誰教你踢球的，動作完全不規範！”
“廖晨，跑圈去，十圈！”
訓練場上一個年輕的教練一板一眼的指揮者球隊訓練，而廖晨的名字被提的最多。
徐濤的臉有些黑，廖晨對球的預判是非常出色的，作為一個老教練他看得出來廖晨東張西望是在觀察。
所謂的動作不規範，卻是最好的處理球的動作。而且他發現廖晨和上次看他比賽有些不同。上次比賽時，他和守門員配合默契，一起指揮整個球隊的防守。整場下來嗓子都是啞的。現在他隻是默默地踢球，盡全力去彌補隊友的漏洞。
“這個呆子！”徐濤暗罵一句。這個年輕教練有點關係。徐濤不願把他得罪得太狠。
等訓練完後，徐濤準備把廖晨叫過來，卻發現他被那個年輕教練叫過去一頓狠批。
徐濤火氣上湧，快步走到兩人麵前。而廖晨已經在爆發的邊緣，像一隻準備攻擊的鬥雞一樣瞪著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