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金胖子
管家見了銀子,眼裡頓時冒出光采來,把憤怒和懼怕統統拋到九霄雲外,跳出來伸手就抓,岳丘卻把手往後一縮:「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過了角門的側道正通往糧倉,隔著白牆隱約可見正院的亭台樓閣。那個管家十分惹厭,一邊走路,一邊還半是數落半是炫耀地絮叨:「小心腳步,不要弄髒了地。」,「瞧你看直了眼,沒見過這麼大的屋子吧,跟你說那是正房堂屋,你們家都統來了才有資格進去。」,「休要亂看,莫不是想要做賊!」「幸好今天老爺不在,不然我就被你這賊骨頭牽連了。」
「聒噪!」,岳丘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這傢伙才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裝了兩石白米之後,管家喜滋滋地把銀子塞進懷裡,然後立馬就翻臉趕人:「快走快走,若是衝撞了府里的貴人老爺們,就是禍事一場。」
岳丘才不怕這個府裡面的勞什子老爺貴人呢,在路過堂屋的時候,他眼珠一轉,吼了句『有賊』,踹開旁邊的垂花小門,跑過抄手游廊,一溜煙衝進了這座建築最核心的房間。這套動作快似流星,疾如閃電,管家剛剛反應過來,就連岳丘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嚇得大驚失色,連忙奮力追了上去。
等到管家氣喘吁吁地來到正房堂屋,就看到房間裡面空空蕩蕩的,只有岳丘立在當中;初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邊喘邊怒道:「你這廝…」,話還沒說完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直到揉得眼眶之中滿是血絲,再定睛一看:堂屋裡面還是空空蕩蕩的。
「這…」,管家只覺整個心肝都如同掉進了黃連罐子里一般,苦不堪言,連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八仙桌呢?太師椅呢?八寶琉璃瓶呢?金絲錦繡屏風呢?這、這、這…」,他這了半天,猛地衝過去抓住岳丘的衣襟:「定是你這賊子偷了,快快交出來,不然老爺回來…老爺回來…」,滿屋子都是老爺鐘愛的物件,現在卻統統無影無蹤,他越說越是害怕,越想越是心驚,最後奮力嘶吼一聲:「交出來!」
岳丘輕輕地撣開管家的雙手,揶揄地說道:「我一個人怎麼能偷這麼多東西,管家你莫非是瘋了不成?」,心中卻在偷笑,這一票賺了近萬點入賬,真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這時金府的僕人聞訊趕來,見到空空如也的堂屋,個個都嚇得瞠目結舌,管家兀自盯著岳丘不放,直說是他所偷;岳丘懶得理會,一把將他推開道:「我是來買糧的,現在錢貨兩訖,我可要走了。」,管家如何肯放他走,厲聲命令旁邊的僕人:「給我押起來。」
岳丘冷笑不已,隨手將長劍抽出半截來,鋒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誰敢攔我,且來試試我的寶劍!」
沖在最前面的僕人連忙一個急剎車,調頭就跑,其他人見狀也是紛紛退後,讓了條通道出來;管家失魂落魄地跟在岳丘後面,滿心想要阻攔,看了看刀刃卻又不敢,最後心一橫牙一咬,發狠叫道:「跑的了和尚卻跑不了廟,我要找你們都統說理去。」
岳丘赫地回過頭來,管家倒被他嚇得一哆嗦:「你待怎地?」,卻見岳丘向他露出笑容:「管家說的也是,那咱們一起去王都統處評理。」,
岳丘想的清楚明白:這傢伙說的也對,自己的身份又沒辦法保密,所以這一番過場遲早要走,那還不如趁早做了。
於是一群人加上一車米,鬧哄哄地來到了白虎節堂的外面,恰巧王彥這時候閑來無事,聽到稟報說是軍民起了糾紛,便讓他們都進了大廳。眾人剛剛站定,就聽到門外傳來個尖利的聲音:「好賊子!」
管家一聽便喜道:「老爺來了!」,
來人正是軍需副使金叔同,岳丘抬眼向門口看去,就見一個又白又胖的傢伙走了進來,此人腰腹臃腫,面孔圓潤,下巴只有兩層,腮幫倒分三堆。
滿堂都是黑瘦之人,唯獨站著一個姓金的白胖子,顯得分外扎眼。
眼見靠山來到,管家趕忙上前告狀:「老爺,這賊偷了堂屋裡的傢具,被我捉拿歸案,正送來給王都統審問呢。」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到我的家裡去了。」,金胖子隨意地向王彥拱了個手道:「都統一定要嚴懲,以儆效尤!」,說著就問管家:「都丟了些什麼?」
管家縮了縮腦袋,低聲回答:「八寶琉璃瓶…」
胖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金絲錦繡屏風…」
胖子的眼角跳動了一下。
「還有那套紫檀桌椅。」
胖子的臉龐騰的漲得通紅,鼻孔呼哧呼哧的直喘氣,拍著扶手吼道:「好賊子,要嚴懲,嚴懲!」
「他血口噴人,胡說八道!」,張長風抗聲辯道:「我們分明是去買糧的,什麼時候偷你的傢具了。」,他走上前去,伸手指向管家的鼻子:「俗話說捉賊要捉贓,賊贓在哪裡?」
「賊贓在哪裡?」,管家叫了起來:「問你們啊,我怎麼知道!」
王彥見他們鬧哄哄的,一拍驚堂木喝道:「住口!」,見雙方安靜下來,就問岳丘:「岳都頭,你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來。」
岳丘行了個禮,走上前去說道:「我和張軍使去金宅買糧,管家賣我十兩銀子一石。」,然後問向管家:「是也不是?」
管家賣糧是為了自己賺錢,雖然知道事後定會受到責罰,但是此時卻無法抵賴,只能低聲應了聲「是」,氣焰也頓時弱了三分。
聽到十兩一石糧食的價格,王彥和金叔同的眼中同時冒出憤怒的火焰來,一個是為了他囤積居奇,一個是為了他中飽私囊,憤怒的原因不同,情緒卻是一致。
「我路過堂屋,隱約見到有可疑人等,就跑去查看,這位管家比我後到半刻鐘。」,他再次問向管家:「是也不是?」
「是,不過…」,管家剛想說話,王彥一拍驚堂木就打斷了他:「是便罷了,不得多言。」
「你我兩人趕到堂屋的時候,裡面已經被搬空了,是也不是?」
「是。」,管家偷眼看看自家老爺鐵青的臉,膽怯地低下頭去。
「期間我並未離開堂屋,是也不是?」
「是。」
岳丘不再多說,向王彥行了個禮,拍拍身上的衣裳道:「只要在我身上搜出半張桌子,半個椅子,我就認了這做賊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