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南下的部隊
牛皋皺著眉頭走出大帳,行了幾步,看見李道還是一副灰溜溜的模樣,心中不禁嘆了口氣,揚聲叫道:「李兄。」
「牛兄。」,李道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牛兄有何指教?」
「我看李都統的態度頗為堅決,這事…可就難辦了。」,牛皋邊說邊看李道的神色:「岳都統那邊須不好交代。」
「唉!」,李道重重地嘆了口氣:「可不是么!岳都統只吩咐了這一件事情,結果還交不了差。」,說著苦惱地撓了撓頭:「大哥這牛脾氣,早晚要吃虧,唉!」,
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一位可是個智勇雙全的主,肯定有主意。於是換上幅笑臉來:「牛兄,你有什麼高見,說給兄弟聽聽。」
「我尋思著,要不要多找些兄弟,一起去勸勸李都統。」,牛皋也不推脫,雙目直視李道,緩緩地說道。
「也是個辦法。」,李道點了點頭。可仔細一琢磨就變了臉色:「牛兄你,你這廝,是要煽動兄弟們……」
「李兄此言差矣。」,牛皋高聲打斷他:「我也是為了兄弟們著想,他們若是願意跟李都統一條道走到黑,牛某也不攔著。但他們要是願意跟著岳都統走呢?」
牛皋的眼神像針尖一樣刺向李道:「李兄就該和我一起,給他們指條明路。」
李道歪過頭去,避開牛皋的眼神,喃喃地說道:「我不能對不起大哥……」
「李兄你又想錯了。」,牛皋見到李道的模樣,就放緩了口氣:「把李都統從邪路上拉回來,才是真正對他好。」,他拍了拍李道的肩膀:「方才李都統還說要血洗南昌……」
李道打了個激靈,連忙叫道:「大哥那是喝醉了說胡話!」
牛皋微微一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是醉話,當不得真。」,隨即正色道:「可是要防患於未然,不能讓李都統糊裡糊塗地犯了錯。」
李道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這便是默認了,牛皋見狀,臉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那咱們就分頭聯繫那些老朋友吧。」,他的目光投向南方:「不知道董先說動翟琮沒有,總不能讓他搶到了咱們前頭。」
「沒錯!」,聽到這話,李道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回去就找人,一起去勸大哥。」,說著他發出了今天的不知第幾次嘆息:「我也是為了弟兄們的前途啊。」
「正是!」,牛皋高聲地表示贊同。
李橫軍的駐地在南昌城的北門外,而在南門之外,則是翟琮的忠護軍。
李山呼嚕嚕地一口氣喝光了碗里的稀粥,忍不住罵道:「恁他娘,老子恨不能衝進城去搶個痛快,死也做個飽死鬼。」,翟柱石坐在他旁邊,抬頭看了看遠處城頭飄揚的神武軍大旗,哼了聲道:「少說兩句,還省點氣力。」
翟琮陰沉著臉,放下手中的海碗,佝僂著腰向大帳走去,翟柱石見狀,趕忙起身跟上。
「大兄,該做決斷了。」
「決斷?」,翟琮長嘆一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逆來順受而已。」,他的聲音低沉,幾至微不可聞:「石頭,跟我一起去拜見新上官吧,明天出發。」
翟柱石看著兄長憔悴的臉龐,不禁悲從中來。只在半年之前,翟李兩軍戮力北進的時候,指揮使真真是雄姿英發,可後來卻是一敗再敗,丟了西京,丟了伊陽老寨,最後連襄陽都立不住腳,一路退到了江西。
李橫的軍隊在最高峰的時候號稱十萬,退到南昌之後就只剩下七千;忠護軍更慘,現在總共只有五千多人,除去死傷的和逃散的士兵,能打仗的部隊僅僅兩千不到。唯一值得寬慰的是,這些漢子都是忠護軍的子弟兵,戰鬥力和忠誠度都毋庸置疑。
身處客地,糧草補給全都仰人鼻息,一開始朝廷和地方官府對幾隻部隊還算厚道,可是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情況就變了:後勤供應越來越差,近在咫尺開來了只神武強軍,前些天更是來了份最後通牒。
想起那份軍令的內容,翟柱石就不禁怒火中燒:「這姓董的殺才!這姓岳的殺才!」
姓董的自然是指迅速改換門庭的董先,而姓岳的,不管是決意拆分忠護軍的岳飛,還是被當作釘子釘進忠護軍的岳丘,在翟柱石眼裡都不是好東西。
翟琮良久不語,卻突然笑道:「你我兄弟辛苦十數年,如今也該享點清福了,正好做個富家翁。」
幸好翟白川早已經布好後手,在兵敗之前就將翟家的財富悄悄地轉移了過來。雖然翟琮本人為了籠絡軍心,堅持和部隊一起過苦日子,但其實只要他願意的話,隨時都能脫離苦海。
話雖這麼說,翟柱石卻不難聽出翟琮那濃濃的失落之情,畢竟曾經作為一方諸侯,數萬百姓軍卒的生殺予奪全都操於己手,富家翁雖然舒服享受,卻哪裡比得上大權在握的爽快。
可是形勢比人強,如今唯一的選擇,也只有乖乖聽話了,早點表態還能撈個態度好的評語,若是拖延太遲,說不定會被殺雞儆猴。
權力是男人最好的化妝品,翟柱石看著意氣消沉的兄長,忍不住又罵了句:「姓岳的殺才!」
「石頭。」,翟琮聞言,就將臉板了起來,沉聲教訓這個弟弟道:「此一時彼一時,見到岳丘可要客氣些,聽說此人頗得皇上和岳飛的賞識,我翟家的前途。」,他嘆了口氣:「以後或許還要依靠他吶。」
翟柱石的雙拳狠狠地互擊,跟著長嘆起來。
「聽二叔說,在岳丘進京之前便定下了他和九娘的好事。」,翟琮使勁地搓揉著臉:「我已經請二叔開始操辦婚禮,這次去見岳都統,四叔也和我們同去,和岳丘敲定迎娶事宜。」,說完這些瑣事,翟琮攬住翟柱石的肩膀,深深地著他道:「石頭,要是那姓岳的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你為了翟家委曲求全。」
第一次被兄長如此親昵對待,翟柱石僵直了腰身,心裡卻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哥哥早就盤算好了要向那個姓岳的低頭,所以拉著翟業去打感情牌,還帶著自己給人家出氣。他硬生生地低下頭去,聽著脖頸發出的咯吱聲,咬著牙悶聲應道:「謹聽大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