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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盆洗手

  今日是洛陽大俠玄鐵神劍霍元樓的六十壽誕,霍元樓這一日天還未亮就已經起身,這並不是因為過於激動,幾十年的江湖經歷讓霍元樓見慣了大風大浪,霍元樓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他在等一個人,準確的說是在等一個能改變他命運的一個人。


  這一日天公偏不作美,夜色還未褪去,天上便降下了雨,嘩嘩的打在院內的樹葉上,看得出來雨勢還不小,霍元樓早早洗漱完畢,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落雨,不由得怔怔發獃,他也在想自己這麼做是否值得,是否正確?畢竟這一次再無退路,他深深知道失去錢財權勢的滋味,那也代表失去了讓人沉迷的紙醉金迷。


  「老爺,來客人了,不過。」管事在門外欲言又止。


  霍元樓內心欣喜萬分,心想終於把貴人盼來了,甚至有一點失去以往的冷靜,沒注意管事的話裡有話,略帶欣喜道:「還不請客人到大廳!」


  「哎呀,若是那貴人前來,管事又怎麼可能如此穩重?豈不是比自己更加慌張,我這是怎麼了?卻沒注意到管事話裡有話?」管事離去不過幾息,霍元樓便回過了味。


  霍元樓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禮賢下士,既然管事已然去請客人,自己也不好不去,反正自己便要遠離江湖了,不妨讓這『禮賢下士』圓滿一點。


  這客人正是藍茗,管事的將藍茗迎進大廳,少許的功夫便有人奉上熱茶,藍茗暗道這鐵劍門哪裡像一個江湖門派,反而更像達官貴人的府邸,金碧輝煌的氣勢中偏偏帶著二分豪氣,似乎在自辨這鐵劍門終究還是江湖大派。


  「客人前來,霍某榮幸之至,咦?原來竟是少年英雄!」人未至,話先到,聲音渾厚頗具磁性,單單聽這豪爽的聲音,藍茗就斷定霍元樓的確不負洛陽大俠之名。


  「晚輩藍茗,見過霍大俠,聽聞今日是洛陽大俠的壽誕,在下籍籍無名,只好拜託轉朱閣之友引薦一番。」藍茗掏出慕容香君寫的信。


  只見管事接過在遞給霍元樓,藍茗心想這霍元樓府中行事倒是頗像大戶人家,少了些江湖中的豪爽簡便。


  「哦?少俠竟然是慕容姑娘的朋友?那便是霍某的朋友了,少俠請坐!稍後不妨同霍某一同前往五福樓。」


  話音未落,只聽鐵劍門之外,傳來鼓樂之聲,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摻雜其中,藍茗心道難不成是官府的人,這霍元樓真是了得,竟然朝廷中人都來為其賀壽,真是不一般吶!


  只見霍元樓臉色大喜,幾乎掩藏不住,略帶歉意的道:「藍少俠,可否先移步偏廳?這朝廷上的大人都有許多忌諱,還望少俠勿要怪罪。」


  藍茗見這霍元樓身份放的如此之低,不禁有些意外的道:「霍大俠言重了!」自有管事帶領藍茗,往偏廳稍坐。


  只見霍元樓穿著紫紅色錦袍,腰間綁著一根金縷帶,攜著等候在門外的獨子霍凌楚以及一眾弟子,匆匆從內堂奔出至大門。鐵劍門眾弟子位列兩側,夾道歡迎這到來的朝廷官員,不一會的功夫只見霍元樓眾人,恭恭敬敬的陪著一個身穿玄色宦官袍的宦官進來。霍凌楚眼見這中年宦官,面容俊美、冷漠飄逸中帶著兩分雍容華貴,好一個姿色豐華不比君,勾唇捋發醉人心的奇人,可惜是一名宦官,這中年宦官雙眼炯炯,讓霍元樓父子不禁心裡暗暗稱讚,更顯得十分恭敬百倍討好。


  藍茗坐在偏廳,透過屏風倒也能看得到一兩分身影,心想:「霍元樓曾經有功於國家,御封玄鐵神劍之名,平時免不了要結交官府鄉紳,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地方官員前來賀壽一番,倒也算不上什麼稀奇。」


  那宦官昂首站定,身後的隨從雙腿跪下,雙手高舉過頂,呈上一隻用黃緞覆蓋的托盤,這盤中放著的便是聖旨。只見宦官躬著身子舉起聖旨,朗聲道:「聖旨到,霍元樓聽旨。」藍茗心中一驚:「霍元樓的壽誕與朝廷有甚麼關係?怎麼天子還下起聖旨來?難道書生所言是真?這霍元樓意圖謀反,給朝廷發覺了,那可是滿門抄斬誅九族的大罪啊。」


  藍茗料想這人既來宣旨,鐵劍門內外一定已密布官兵,恐怕難免一場廝殺,自己真是運氣極背,竟然落在這事之中,那朝廷中人自然視自己是逆黨中人,一會當要趁亂衝出去才是。只待霍元樓有所動作,藍茗便要趁亂而逃。


  誰知霍元樓竟然十分鎮定,雙膝一屈,砰地一聲便跪了下來,向那名手持聖旨的宦官連磕了三個頭,朗聲道:「草民霍元樓聽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藍茗聽見此話,一時愕然無比。心想:「天子竟然因霍元樓壽誕而下聖旨?這就有些奇怪了!難不成書生也被人矇騙?」


  只見那名宦官,朝藍茗所在瞥了一眼,略一清嗓便念道:「詔曰:據洛陽太守奏知,玄鐵神劍霍元樓,急公好義,功在桑梓,文武兼備,才堪大用,更曾與社稷有功,授徐州營軍司馬一職,今後報效朝廷,不負朕望,欽此!」


  霍元樓又磕頭道:「微臣霍元樓謝恩,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站起身向那宦官彎腰道:「多謝慕大人栽培提拔。」


  這宦官卻是笑也不笑,略微冷冰冰的說道:「恭喜霍司馬,此後你我一殿為臣,不必客氣。」


  霍元樓道:「小將本是一介武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光宗耀祖。固然是皇上開恩,卻也離不開太守大人和慕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慕姓宦官微微皺眉道:「此乃天子之恩。」


  霍元樓點頭稱是,然後轉頭道:「凌楚,孝敬慕大人的禮物呢?」


  霍凌楚急忙道:「早就預備妥當。」轉身取過一隻圓盤,盤上蓋著一層錦布,錦布露出一角,儘是金燦燦的黃金。


  霍元樓取過獻於慕姓宦官,笑道:「些許敬意,望慕大人笑納。」


  只見這慕姓宦官道:「霍司馬不必多禮。」未等使眼色,身旁的隨從便接了過去。那隨從手臂不由得向下一沉,顯然盤中黃金分量著實不輕。偏偏這慕姓宦官並不曾眉開眼笑,依然略帶冷漠之氣的道:「尚有公務在身,不克久留。」說罷便帶領部分隨從轉身離去,讓鐵劍門眾人頗為驚愕不解。


  剛剛接過孝敬之物的隨從,得到主人示意,卻從身後早已準備妥當的托盤中,斟滿一杯酒,笑道:「恭賀霍司馬今日封官授職,用不了多久一定會陞官晉爵。」說罷這隨從一飲而盡,拱拱手便帶領剩下的人,轉身出門。霍元樓滿臉笑容,一直送到門外,生怕怠慢了貴客。這慕姓宦官來時高調,離去的時候卻無鳴鑼喝道之聲。


  霍凌楚屏退眾人,低聲道:「父親!這慕千尋的架子可真是大,若不是宣讀聖旨恐怕都不會踏入咱這鐵劍門!哼!還不是收了那黃金!」


  霍元樓眼神凌厲的瞪向獨子道:「這慕千尋的手段你難道不知?!」


  「這次天子降下旨意,說明我們的計劃已經泄露出去,不然為何偏偏是這徐州營的軍司馬?」霍元樓見獨子打了一個冷顫,便放緩語氣道。


  霍凌楚皺眉道:「那若朝廷若知曉,為何還不動手?」


  「朝廷這是存了驅虎吞狼之心,這正是朝廷和六扇門慣用的手段,我們就算有所動作也只局限於徐州一地了,可是別忘了那也離著南晉非常近。」


  「那我們豈不是要放棄?」霍凌楚面帶不甘。


  「這新帝手段可是不凡吶,那我們就來一招釜底抽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莫家又怎麼可能放棄!」霍元樓冷笑道。


  屋外,雨勢未減,聽著嘩嘩的雨聲傳進屋內,本是一見大喜之事,奈何竟然天公不作美,從早上開始天色陰暗,下起了瓢潑大雨,這不免讓人有些掃興,原本金碧輝煌的五福樓大堂,也多少顯得有些失去以往色彩,來的客人也或多或少抱怨幾句。


  今日是玄鐵神劍霍元樓霍大俠的六十壽誕,幾名弟子和管事們在霍凌楚的帶領下,站在大堂外恭請眾賓入席。今日邀請了眾多江湖豪傑,武林同道,約莫請了四百餘人。有威名赫赫的丐幫幫主蘇綉、德高望重的洛陽金刀門老掌門王移山、也有被江湖大派所不齒的海沙幫幫主寧虎。至於五嶽劍派更是各自來了一名長老,讓霍元樓的這次壽誕更是錦上添花。這些人有的互相認識,有的從未見過面,一時各自招呼引見,不禁喧聲大作。四百餘人依次進入酒樓,有名望的高手前輩坐在二層,陪同長輩前來的年輕俊彥,以及一些籍籍無名之輩,則坐在了一層,好在五福樓寬敞輝煌,到也不覺得擁擠。


  霍元樓平日十分喜好交朋友,樂善好施、禮賢下士之名更是遠揚江湖,來客中中許多藉藉無名和名聲不佳之人,只要過來和他說話,霍元樓一樣和他們有說有笑,哪裡有大派掌門的架子。


  五嶽劍派的五位長老雖然分屬五派,平日里也不乏明爭暗鬥,但終究都是五嶽劍派的人,因輩分和江湖地位自然是坐在了天字桌,華山派長老,將茶杯砰地一聲砸在桌上道:「那海沙幫不過是一群強盜惡棍罷了!霍元樓乃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如此不知自重豈不墮了大派的名聲?」華山長老名叫封志俊,出了名的脾氣暴躁,嫉惡如仇,像海沙幫這樣的幫派,更是被其視為不三不四之輩。


  衡山派長老莫知山淡然一笑,勸道:「志俊師兄何必動這麼大的肝火,這鐵劍門雖然是江湖大派,但也比不過咱們五嶽劍派的底蘊,有些俗人俗事那也是難免的。」說話間卻也是帶著絲絲傲氣。


  「不錯,咱們幾位好久不曾見面,咱們敘咱們的舊便是,莫要擾了主人家的興緻。」開口的泰山派松風道長,也是五位長老中年紀最大的一位。


  見這位老師兄開口,封志俊瞪大了眼冷哼一聲,坐下道:「我說不過你們兩個,哼!找機會手上領教幾招吧!」


  藍茗被安排在了二層末尾,相鄰多是一些江湖中頗有薄名的人,畢竟藍茗還未在江湖中闖出威名,燕雲山避世甚久,許多江湖門派甚至不知道燕雲山的存在,被安排於在這裡倒也不曾怠慢,十有八九還是看在了轉朱閣的面子上。


  藍茗心想:「這霍元樓究竟在搞什麼?江湖中人講究情義二字,行事放蕩不羈。食君之祿便要忠君之事,俠以武犯禁,這兩者如有衝突又當如何?先不說霍元樓乃是赫赫有名的地榜高手,便是這鐵劍門是江湖中的大門派之一!為何要去當官?就為了升官發財嗎?」


  將近午時,天色微微放晴,眾客人基本坐定,名單上的客人基本到齊。只見當中首席空空如也,霍元樓走到群雄身前,揖請各人就座。但無人肯座首席,那是給主人霍元樓而備,畢竟誰也不會搶主人的風頭。左首是年壽最高的泰山長老松風道長,右首是丐幫幫主蘇綉,丐幫雖然式微,但蘇綉本人一身驚人武功,讓人不得不敬三分,江湖名望也不遜色在座之人。


  群雄紛紛坐定,只聽得樓外噼里啪啦的放起了爆竹,一眾五福樓的夥計開始端菜斟酒。只是主人不曾發話,客人們又哪好意思動筷。


  霍元樓臉色莊重的抱拳,然後一揖。眾人見狀也都站起還禮。只見霍元樓朗聲道:「眾位前輩,眾位朋友。各位遠道而來,霍元樓實是臉上貼金,萬分感激!今日乃是霍某的壽誕,實不相瞞霍某想要借著這次壽誕,想要說一件事!」


  只見霍凌楚臉色頗為黯然的端出一張茶几,上面鋪著錦緞。另一名鐵劍門弟子雙手端著一隻徑約半尺的黃金盆子,輕輕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滿了清水。眾人看見金盆便已經明白一二,不由得一片嘩然,或驚呼,或竊竊私語。一層坐席的年輕人們,也不乏好奇涌到二層來瞧熱鬧的。


  霍元樓清咳幾聲,見樓中恢復安靜,便朗聲道:「在下今日要金盆洗手,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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