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當世風流 (下)
她避不開,哪怕不在空中也避不開,於是鬼娘子雙掌護住小腹,谷月劍生生將她的雙掌釘在小腹上,這一次她再無飄然之姿,重重摔在地上。
燕月軒也不好受,鬼娘子的寒冰氣勁太過於詭異,他雖然沒有被寒掌擊中,但每一次抵擋鬼娘子的寒掌,都不由得沾附上一絲寒氣,這寒氣猶如跗骨之蛆一樣,若不運功抵擋難便會侵入丹田。
燕月軒運轉真氣,足足行了三個小周天,才驅散掉體內寒勁,暗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機遇,讓此生再難入地榜的鬼娘子恢復了功力,燕月軒走到鬼娘子身前,也不開口,他在等鬼娘子先開口。
鬼娘子的白衣已經染成紅色,面容略帶凄慘的道:「咳咳.……果然是負心的郎。」
燕月軒道:「現在鬼娘子可否告知?是如何恢復功力直逼宗師之境的?你的寒氣又如何這麼怪異?」
鬼娘子淡然一笑道:「呵,我都要死了,咳咳.……為什麼要告訴你?」鮮血自鬼娘子口中湧出。
燕月軒微微皺眉道:「我不殺你。」然後握住劍柄輕輕拔出谷月劍,只見鬼娘子額頭布滿細汗,險些痛暈了過去。
鬼娘子微微一怔,心裡不知所以然,皺眉道:「為什麼?」
「你既然不肯說,殺與不殺沒什麼區別,我不相信有什麼天才地寶,能讓人接連兩次重新恢復武功。」燕月軒的口氣帶著一絲驕傲,那是他燕月軒的驕傲,也是燕雲山的驕傲。
「咳咳.……你!罷了!你附耳過來吧。」鬼娘子倒也瀟洒,她不是那喜歡欠人情的女子,儘管燕月軒沒說什麼,但她還是認為不殺既是恩。
「我聽得見。」燕月軒卻絲毫不動的道,他雖然自負但卻並不痴傻,鬼娘子還不值得他信任。
鬼娘子黯然答道:「呵呵,我輸得心服口服!咳咳!極北之地有一處仙跡,那仙跡中有一物名為北冥果,乃是極寒之物,對修鍊至陰武功之人大有裨益。」
「再無其他?」燕月軒劍眉一挑。
「有一異獸,咳!那異獸地榜高手也難以抵擋,我們一行十人,皆是北荒高手,那兩名地榜高手也沒能逃出,只有我仗著輕功高明活了下來,但是也因為沒有完成委託,不得不逃離草原。」鬼娘子神態清明,卻又吐了一口鮮血,一手撫在傷口一手艱難的撐地,試圖找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北荒?」燕月軒眉頭微皺問道,心知鬼娘子話不假,這鬼娘子十幾年前便是以身法傲絕地榜,只是不知道何人委託她們。
「是。」雖然鬼娘子已經叛出北荒,但心還在北荒,當下卻是不再言語。
燕月軒暗道:「自己倒是未曾聽說過北冥果。此事還要問問師父才是。」當下也不反悔,示意鬼娘子離開。
司馬姑娘睜開眼,看著走近的燕月軒,她不能動因為體內的寒氣還未驅散,鬼娘子那一掌看似輕飄飄,實際上卻是實打實的一掌。稍一分神,寒氣再次亂竄,司馬姑娘不由得悶哼一聲,內傷更是傷上加傷。
「我給你護衛。」燕月軒的語氣很輕柔,就像那彬彬有禮的年輕學子,讓人感覺到溫暖。司馬姑娘竟然真的安心了,她闔上雙眼,開始全心運功抵禦寒氣。
燕月軒就這樣站在司馬姑娘的身邊,一動不動,風在吹,雲在動,但是燕月軒的心不動。
「呼!」司馬姑娘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此時約莫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司馬姑娘微微臉紅著起身,拱手道:「司馬謝過燕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只是好奇這鬼娘子的寒氣十分怪異,並無救人之心。」燕月軒果然是燕雲山弟子,師弟藍茗便也是如此。
燕月軒的回答讓司馬姑娘一愣,心想這人說話實在古怪,但還是拱手笑道:「呃,燕公子雖無救人之心,但卻有救人之實,司馬不知該如何報答公子。」
燕月軒洒然一笑道:「那姑娘就告訴我名字吧,這就是我要的報答。」
司馬姑娘心知自己的名字讓人奇怪,笑道:「我複姓司馬,但沒有名,師父說要等我十八歲生日才給我起名,所以大家都叫我司馬姑娘,燕公子不妨也如此便是。」
「呵呵,這倒像幽谷客前輩的行事風格,司馬姑娘也是為了紅雲大會?」
「是,師父說我有一線機緣,可能在這惡人谷中。」司馬姑娘受了內傷,臉色蒼白,卻反而讓他恬靜淡然的神情,更添了兩分柔弱美。
「那姑娘不妨和我一起進谷?」燕月軒倒不是有什麼其它心思,而是眼前的女子受了內傷,莫說谷內的惡人魔頭,便是如今谷外殺紅了眼的江湖人,眼前的女子都難以對付。一個受了內傷的美麗女子,這本身就是讓江湖人行惡的最好理由。更何況師妹和幽谷客之間頗有淵源,自己斷然不能袖手旁觀。
「好。」她竟然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拒絕之意,他只覺得在這個叫做燕月軒的年輕男子身邊,就會感覺很安心,想到此處她的雙頰便飛上了一片紅霞,只好輕輕低頭掩飾。二人結伴向惡人谷行去,只是誰也不曾開口,一時間氛圍顯得格外沉默。
今日便是八月十五,此時谷外圍著一眾江湖中人,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江湖豪客,但大多數人都彼此拉開了距離,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午時。縱然十分不耐煩卻也無人站出來叫罵,誰也不願做那出頭鳥。雖然惡人谷只發放了五十塊木牌,但在谷外的江湖卻不止五十人,三十餘人傲然站在最前面,顯而易見他們擁有木牌。身後幾十步聚集著少說也有二百餘人,至於另外幾百人是暴屍荒野,還是離開此地便不可知了。
燕月軒昂首走向谷口,司馬姑娘便跟在身後,沒有人阻擋他們,因為阻攔的人都被一股無形勁氣輕輕推開。燕月軒不做停留踏入惡人谷中,這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小子!不怕死嗎!」谷內傳來怒斥聲音,只見惡人谷走出七個人,約莫著六七十歲,相貌竟然一模一樣,皆身穿道服,頭戴道冠,無一不是鶴髮童顏,仙風道骨之輩,這正是之前發放木牌的七人。
有見多識廣之人失聲喊道:「正心七子!」
這正心七子一母同胞,頗有武學天分,年幼時一同在溪神觀學道,後來叛出溪神觀自創正心道,在南晉佈道,一時間竟然吸引了眾多教徒,他們乃是真正的邪教,只教人淫樂為惡卻不導人行善。但溪神觀豈是好相與的,僅僅兩月便剿滅了這邪教正心道,但這正心七子憑著武功高強,強行逃離而去。
沒有了正心道的牽絆,這七人反而武功更加精進,他們在江湖中非作歹,作惡多端。七人合力竟誅殺了一名溪神觀的地榜天師,一時間聲名大盛。二十幾年前不知為何,正心七子忽然之間便從江湖中失去了蹤跡,誰知竟然加入了惡人谷。
燕月軒瞥了一眼七人,厲聲喝道:「作惡多端,當誅!」只見燕月軒雙目精光大盛,手中谷月已然出鞘,沒有人看清他的劍,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道劍氣。
那劍氣衝天!扶搖直上九萬里!
那晴空霹靂!劍驚天上九重天!
惡人谷上晴天霹靂,這天生異象!讓眾人啞口無言,他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敢做些什麼。谷口的石碑好像御廚持刀劃過的魚片,慢慢的一分為二,然後轟的一聲掉落在地,只剩下一個谷字矗立在谷口。
燕月軒掃過谷內一道道隱藏的目光,緩緩道:「我乃燕雲山大弟子燕月軒。」然後抬腳向谷內走去,聲音很輕,但所有人都聽得見。
再看正心七子,每個人咽喉都有一道紅線,他們慢慢的跪在地上,雙手緊握著脖子,七顆頭顱突兀的滾落在地,令谷外眾人震驚不已。
唯一沒被震驚的只有司馬姑娘了,她就站在燕月軒身後,她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走進她的心,再也不能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