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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議論與決心

  「履善兄,聽說你與何掌柜打賭,賭自已必中狀元?」文天祥剛回到三元樓中,迎面便有一名舉子走過來問道。


  他叫何宜,與文天祥一樣,也是從外地赴京趕考之人。


  文天祥一愣,想不到消息傳得這麼快啊。


  「嗯,確有其事,我也是一時受氣不過,見不得何掌柜那副嘴臉,才與他打下這個賭的。」文天祥說道。


  「履善兄好志氣。」何宜豎起大姆指說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履善兄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方有這份把握,我卻是羨慕不過來了。只求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就心滿意足了。「


  「到底是真有才,還是強出頭,那還不一定呢?別到了明日開榜,榜上無名,到那時,我看他如何收場?」不遠處,一名舉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過是三百貫錢而已嘛」另一人尖聲尖氣的說道。


  「你們還是別亂說吧,他既然敢打賭,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你們敢嗎?」有人為文天祥分辯道。


  「滿桶水不響,半桶水響叮噹。他如此大言不慚,未必有什麼真才實學。「有人不屑的說道。


  「牆上蘆葦,頭重腳輕跟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有真本事的人,大多都是謙虛的,哪似他這般輕浮啊?」有人譏諷地說道。


  「那也未見得,他也是省試第七,真本領肯定是有幾分的。」有人反駁他的說法。


  「學問三分,嘴皮七分。這種人也也見多了。我輩讀書之人,還是要謙虛些,好好修身養性,然後方能齊家治國平天下,否則,這書讀得再多,又有何用?」有人指責道。


  「也許是他真有衝天才氣,才高傲世,確實能高中狀元。」有人這樣說道。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想中狀元,談何容易。他若真有這般本事,說中狀元便中狀元,我也只有一個寫一個服字了。」有人搖頭道。


  「那是自然,就算是君直兄,也不敢說自已必中狀元。能位列一甲,那便是了不得的本事。「有人贊同道。


  「若明日出榜,他真的高中狀元,也是一樁美談了。「有人感嘆道。


  「若他真的高中狀元,那自然是風流美事,士林佳話。但若是未中,那便是招搖撞市,徒添笑柄了。「


  ……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讚揚他的志氣,有人不恥他的行為,有人譏諷他,也有人為他分辯,種種言論,紛紛入耳。


  很顯然,文天祥與三元樓何掌柜打賭之事,已經成了一條爆炸性的大新聞,迅速在舉子們當中傳播著,不出幾日,便會傳遍整個臨安城,然後再傳遍天下。


  不過,這正是文天祥想要取得的效果。


  說白了,就是為自已造勢。讓自已的聲望,名氣達到頂峰,這樣一個「佳話「,一件讓天下人茶餘飯後討論的事情,便是自已的勢,自已的聲望。


  等到自已真的高中狀元了,那便沒有人會說自已是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只會說自已才高八斗,心中自有錦繡文章,自有那份狀元捨我其誰的志氣和傲氣。


  若是前世,他不會這樣做,太過於招搖不是他的本意。做人要謙虛,要低調,不能過於張揚。


  但這一世,不一樣。


  蒙古大軍很快就會大舉南下,大宋已經危在旦夕。若他還躊躇不前,不奮發向上,迅速步入朝堂,走進權力中心,再大舉改革,為與蒙古軍隊決一死戰做好準備,那麼,大宋必亡。


  與大宋的存亡,天下的安危相比,那一點狂妄書生的罵名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有聖眷,被宋理宗稱之為「天之祥,宋之瑞「,若再在朝野之中有崇高的聲望,那麼,陞官會升得非常快,他便能做更多的事情。


  他不會再犯前世的錯誤,書生意氣,與董宋臣這種內宦去鬥氣。


  不會再辜負時光,在家歌舞逍遙度日,直到蒙古軍隊南下,朝廷要求率軍勤王,方如夢初醒。


  上一世,他是局中人,他並不能清楚的知道危如累卵的局勢,總覺得以大宋的國力,還是足以抵擋蒙古軍隊的。或者說,他雖然知道一些,但並不知道得如此之多。


  人,總會高估自已的國家。


  就像現代中國人,也會情不自禁的高估中國的國力,這純粹是出於愛國的情操。相信自已的國家,這不需要理由。


  但這份相信,這份熱愛,也會使人在這個國家陷入亡國危機之時,猶不自知。


  人,一個強烈熱愛自已國家的人,他看自己的國家,便如同熱戀之中的人看自已的戀人一樣,總是只能看到她好的一面,然後無條件的去相信她。


  當年,他是宋人,他不相信大宋會滅亡。


  這一世,他還是局中人,但他也是局外人。


  他既經歷了當年那場亡國之戰,更是跳到了一個現代人的高度和角度,再來審視當時自已親身經歷的歷史。


  他知道自已將要面對的敵人,是現在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敵人,這支軍隊的長鞭所指,無堅不摧。


  沒有一個國家,沒有一支軍隊能抵擋這支軍隊的鋒芒。


  但他仍然有信心,因為他是文天祥,而且是經歷了現代思想熏陶,懂得現代科學技術文明的文天祥。


  這個歷史由我來書寫,這個歷史將會不一樣。


  文天祥沒有去理別人的議論,徑直回到父親居住的客房。


  「阿爹」


  「大郎啊,回來了。」


  「嗯,阿爹」文天祥正待將藥方被換一事說與父親聽,卻被父親的話打斷了。


  「大郎啊,年輕人要有傲氣,讀書人要有傲骨,但傲氣不是驕氣,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這個道理,你懂嗎?」


  文天祥明白,父親是聽到自已與何掌柜打賭的事情了。


  「罷了,我也不怪你。這段時間全力赴考,你壓力也太大了一些。但還是要沉住氣,不要過於衝動。此次賭注無論輸贏,以後都不可再這樣與別人打賭了,明白嗎?「文儀望著自已的愛子,很關切的說道。


  文天祥點頭道:「阿爹,您儘管放心。以後孩兒絕不會再如此衝動,與人下這般賭注的。「


  文儀展顏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他語氣一頓,終於又忍不住問道:」告訴阿爹,你真有那般把握,篤定自已必然高中狀元?「


  文天祥極其肯定的說道:「那是自然,狀元之位,已是孩兒囊中之物,絕對跑不了。」


  「好,好,好」文儀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興奮得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道:「若真是如此,我文儀此生何憾!」


  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情,能比看到自已的兒子金榜題名高中狀元更能令做父親的人欣慰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文天祥接著說道:「阿爹,薛神醫開的方子被別人掉包了,您用的方子並不是薛神醫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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