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彎刀黑衣一女子
許恪正是心焦氣燥之時,被許能武的言行激得盛怒。他一把打掉那酒壺,一手拽住許能武的臂膀,另一手狠狠一使勁將他的頭顱按在城牆護欄上,怒聲吼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訓練的禁軍!如今皇城岌岌可危,你還在喝酒,你將皇上的安危置於何地!”
許能武被遏在圍欄上,胸口卡在牆沿兒上,難受得胃裏的酸酒都要倒出來了。
南城門下,已是硝煙四起,血濺滿地。許能武看著自己帶的兵一個一個被敵軍擊倒在地,爬滿血絲的眼球在眼眶中微微顫抖,為什麽……
許能武用盡全力掙脫開許恪的桎梏,從城樓上直挺挺地跳了下去!
“兄弟們,要保命要活下去就拿出點狠勁來!”許能武吼了一聲,重重地落到地上,可是因醉酒麻痹的四肢並沒能讓他穩穩地站好,反而整個人朝後仰下去,跌得好不狼狽。
禁軍將士們自顧不暇,隻有幾個士兵匆忙上前去扶起他來。
沐煜陽看著滿臉漲紅,甚至還有些神誌不清的許能武,不禁鄙夷地搖搖頭,這就是我大渝國的禁軍統領?
嗬,丟臉丟得上天入地!
沐煜陽從隨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劍來,眯起眼朝那個動作遲滯的禁軍統領胸口瞄準,嘴角一斜道:“亦升,你說我這一劍飛過去,能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亦升拉著馬韁往前行了幾步,道:“許能武?嗬,想當年他可是比許恪難對付數倍的男人,二十多年來替許慕辰養了不少殺手,如今卻落得如此潦倒的地步。你這一劍,倒是可以試探試探他的虛實。”
話音剛落,沐煜陽手腕一轉,手中長劍迅速飛了出去,穿過紛亂的小戰場,直逼許能武的胸口!
嗯——?!
沐煜陽忽然覺得很有意思,自己擲出的長劍竟然被一個黑衣女子赤手攔住,那緊緊捏著刀刃的右手手掌被劃出一道極長的血口子。
女子皺了皺眉,那長劍差一點就刺進許能武的胸膛,這個許能武竟然毫無知覺。這三年來,他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竟然會將武功荒廢至此。狹長的鳳眼狠狠地瞪著身側已經愣住的男人,這男人老了,三年不見,竟像是老了三十年!
“淩,淩鈺——?!”許能武的舌頭有些不利索,但他還是一下子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許總管,嗬,現在升任到許統領了,可你配得起這個位置嗎?”淩鈺丟了手中的劍,從自己的黑袍上撕下一塊布來,綁在手掌上止血。
“你還活著,你回來了!”七尺男兒此時竟濕了眼眶。
“滾開,回城樓上去!”淩鈺衝著許能武狂聲一吼,隨即獨自快步衝過對戰的人群,直直奔向沐煜陽所在的位置,那雙鳳眼中殺氣畢露,“要破皇城,先問問我淩鈺答不答應!”
沐煜陽側頭輕念了句:“這女人不是三年前就被獨孤堡以朱白令追殺嗎?居然還活著,嗬嗬,魑魅是不是故意放水。”
獨孤潯輕聲答了句:“是少卿求主人撤了那道朱白令的,他說他要自己找到淩鈺替劉裳報仇,找了三年都沒找到。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就這麽兩句話的空檔,淩鈺已衝到沐煜陽馬下不到十步的距離,猛然躍身而起,尖利的聲音響起來:“沐煜陽,你才是三年前該死的那個人!”
“淩鈺,受死吧!”沈少卿突然從沐煜陽身後躥出來,穩穩地抵住了她的尖刀。
淩鈺眉頭一蹙,這個難纏的跟屁蟲,竟然也跟到京城來了!若非淩鈺她聽說風籽鳶死而複生了,她絕不會冒險在京城現身。可沒想到,在京城徘徊幾日,都沒有見到這個化名詭香的箏貴人。
“沈少卿,你才是害死我裳兒妹妹的罪魁禍首!今天還有臉來找我報仇!”淩鈺鳳眼一眯,手中尖刀改攻為守,劈劈啪啪地擋住了沈少卿連連地進攻,不得不退後數十步。
沐煜陽舉起左手,做了個手勢,在南城門下廝殺的將士們迅速地退回自己的陣營。鎮守在城門下的禁軍已經所剩無幾,沐煜陽幹脆給沈少卿和淩鈺空出一個場地來。
“怎麽不打了?”遠處小茶樓裏的風以箏,忽然覺得耳邊少了剛才兵刃相接的嘈雜聲,於是跳到窗台上極目遠眺,竟發現南城門下隻有兩個人在打鬥,定睛一看,那黑衣女子分明就是淩鈺!
風以箏拳頭一緊,關節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道:“淩鈺!哎呀呀呀,過去欺負老娘不會武功的仇,老娘可都記在心裏呢!”說罷,就要從窗口跳出去。
風子桀趕緊拽住姐姐的袖子,慌忙道:“姐,別衝動,銘辰哥讓咱們待在這裏。”
風以箏甩掉風子桀的手,回頭沉聲說道:“你知道當年是誰在洛城東郊殺了風籽鳶嗎?就是這個女人!你知道後來是誰放火燒了我們洛城風家嗎?就是這個女人!”
風子桀眼光一沉,胸中隱藏久遠的仇恨一下子被勾了起來:“箏兒姐姐,你在這兒坐著,桀兒去殺了這該死的女人!”說著,便飛身躥出了窗子,蜻蜓點水般的輕功使出來,不一會兒工夫風子桀就躥到了南城門底下。
就在風子桀加入戰局之前,沈少卿與淩鈺兩人竟打成了平手!莫不是沈少卿武功退步,那就是淩鈺三年來曆練長進了不少。但論持久力,還是沈少卿更勝一籌,淩鈺連連防守二十餘招,終於找到進攻的機會,然而她卻沒有將尖刀刺向對方的胸口,而是一個轉身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小的彎刀來,直直劃破了沈少卿的胸口。
沈少卿著實沒想到她會突然來此一招,他看看胸口被劃破的衣服,血紅的皮肉露出來,竟有一種灼痛感!看來她這柄彎刀不是普通的利器。
“沈少卿,知道這柄彎刀是怎麽來的嗎?”淩鈺勾起唇角,“這是劉裳在炙國出任務的時候給我尋來的寶刀,刀鋒極利。感覺如何?”
沈少卿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起伏的胸口加速了傷口的血流,失去劉裳的那股苦痛又漸漸漫過他的心扉。
“啊——”淩鈺突然失聲一吼,嘴角溢出血來,她猛然回頭,一個秀氣的少年竟殺氣騰騰地瞪著她,他對自己後背這一掌,究竟用了幾成功力淩鈺並不確信,她隻知道如果這個少年手持利刃,那麽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斷氣!
“臭三八,納命來!”風子桀手中的毛筆瞬間成了一支利器,練武這些年來,風子桀從來沒有取過別人的性命,可是現在他卻極為渴望要弄死眼前這個女人。
“子桀,你怎麽在這裏?快回去!”沈少卿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風子桀。
“我不,我要替我風家報仇!”風子桀一身殺氣,招招狠厲,直搗淩鈺要害。
“偷襲我?!”淩鈺不禁節節敗退,這個少年看著眼熟,卻記不起來是誰,難道他就是當年跟在風以箏身邊的那個小男孩?
不遠處的沐煜陽,亦升和獨孤潯紛紛臉色一變,風子桀怎麽會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
不等沐煜陽發話,亦升已先一步縱馬飛馳到南城門下,吼道:“風子桀,誰允許你小子跑過來的!”語罷,他一手抓緊馬韁,垂下身子來伸手撈過風子桀的腰,把他拽到馬背上。
風子桀一下子傻了眼,趕緊想推開亦升卻沒成功,小孩子氣地喊道:“師父,你別拽我,我要殺了那個女人!”
“一個小孩子你弄啥呢!跟我走!”亦升有些生氣,拉著風子桀縱馬趕回了營地。
“我怎麽就小孩子了,我早就成年了!”不論風子桀怎麽折騰,亦升都不讓他逃脫。
受了內傷的淩鈺在風子桀被帶走的那一刻,果決選擇撤退,如今和沈少卿硬碰硬,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淩鈺哪裏逃!”沈少卿立即追了上去,隻受了胸前外傷的沈少卿動作比淩鈺快了許多。
淩鈺一個翻身,將尖刀擋在胸前,豈料沈少卿卻舉長劍朝淩鈺腹部刺去!
“噗——”一口鮮血在空中劃出一個卷曲的弧度,甚至濺到了淩鈺的臉上。
淩鈺怔怔地愣在原地,身前竟是許能武用肉身替她擋下了這一致命的襲擊!濃鬱的酒氣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淩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伸出雙手抱住身前倒下的男人,卻因氣力不夠而雙雙跌倒在地上。
“殺呀——!”南城門下,許能武剛剛整編集結過來的禁軍精銳,見統領倒下,紛紛持槍殺來,氣勢洶洶!
沈少卿冷哼一聲,不得已才迅速退回沐軍營地。
緊接著兩軍開始了第二輪廝殺,場麵不再是如上一輪般一邊倒的局勢,看得出來,這部分禁軍受過精良地操練。
喧囂之中,淩鈺抱著許能武由漲紅轉為慘白的臉,喃喃道:“你,你為什麽,你——!”
許能武卻借著僅存的力氣,滿足地笑道:“小鈺,我能在死之前看到你還好好地活著,上天已經待我不薄。不要再恨我了,當年隻怪我血氣方剛,汙了你的清白,現在,現在就當是我在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