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點
客廳的格局和她那邊的基本一樣,只不過裝修風格就略顯冷清。
面前的茶几上很空,只放著幾個乾淨的透明玻璃杯和一個盛滿水的水壺。地上是淡色的木質地板,茶几的下方墊著一塊灰色的毛毯。
眼前的電視機上鋪著一塊布,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使用過。
被陳白繁放在餐桌上的蛋糕盒也成了那塊唯一的物品。
怎麼兩個人住也像沒有人在這裡住一樣。安糯暗自想著。
她本來想的只是過來送個蛋糕,什麼也沒帶出門,身上就只有一把鑰匙。
此時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就低著頭髮呆。
所以陳白繁要跟她說什麼……
她今天應該也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唔,好像聽到了他沒談過戀愛的事情。
還沒等安糯想清楚,陳白繁便從房間里出來,走過來坐在她的旁邊。他朝她笑了一下,伸手給她倒了杯水,聲音略帶歉意:「久等了。」
安糯捧著水杯喝了一口,輕聲說:「沒多久,你要跟我談什麼?」
陳白繁把水壺放回原處。
時間也不早了,他沒扯太多,直入主題:「今天聽你說你是插畫師,我表弟剛好要出版小說,需要畫封面底圖,所以想找你幫幫忙。」
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安糯一愣。
注意到她的表情,陳白繁補充了句:「有酬勞的,價格還可以。」
安糯沉默下來,在心裡琢磨著。
如果她幫了忙,是不是就代表他欠了她一個人情。
說不定他還會為了感謝她,請她吃飯什麼的。
而且不就畫個圖,怎麼算都不虧。
酬勞這種東西,不給都沒關係。
能讓她泡到他就最好了……
想到這個,安糯立刻點點頭:「可以。」
陳白繁這個行為確實有私心的成分在,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私心從何而來。
突然想起何信嘉對封面要求不低,本想直接讓安糯走後門的陳白繁還是提了個要求:「你能給我看看你的插畫作品嗎?」
安糯沒帶手機,沒法直接給他看,只好說:「我沒帶手機過來,但是我微博上有很多作品,你可以上去看。微博名是糯紙,我名字的那個糯,紙巾的紙。」
糯紙。
陳白繁原本淡定自從的表情瞬間石化。
這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
他這個反應讓安糯有點懵逼了,原本對畫畫自信心爆棚的她瞬間沒了底氣,小心翼翼的問:「你看過我的畫嗎?」
陳白繁沉默了幾秒,起了身,說:「你等我一下。」
安糯緊張的捏了捏指尖,點點頭。
陳白繁用手掌撓了撓頭,往何信嘉的房間走。
他打開房門,壓低了聲音問:「你之前那個畫手叫什麼名字?」
何信嘉的眼皮都沒抬,散漫的耷拉著,沒理他。
陳白繁乾脆直接整個人走了進去,把門關上,再問了一遍:「幫你畫上本書封面的那個畫手叫什麼名字?」
被全世界嫌棄了的房子主人終於抬起眼:「別進來。」
陳白繁盯著他看了兩秒:「突然想起好像很久沒見過姑姑了。」
何信嘉妥協:「……糯紙。」
陳白繁:「……」
所以安糯真的就是何信嘉說的那個被他刺激到去畫漫畫的畫手嗎?
按照何信嘉說的話,這個糯紙應該很討厭信樹。但她討厭信樹的原因是,她不知道真正不斷挑刺的人不是信樹本人。
而是信樹他表哥。
如果安糯知道是他這樣折磨她……
陳白繁垂下眼瞼,突然有點煩躁。
何信嘉坐在椅子上,雙腿抬起交疊搭在桌子上,一晃一晃的,問:「不讓我出去……進展那麼快?你們對我的客廳坐了什麼?」
陳白繁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她膽子小。」
可能會被你這個邋裡邋遢、幾天不洗澡的宅男嚇到。
隨後陳白繁繼續問:「你剛剛說拒絕了的那個畫手也是糯紙?」
何信嘉點點頭,說:「編輯找過她,回絕了。」
陳白繁又沉默了幾秒,而後道:「我剛剛也找的她,同意了。」
何信嘉瞥了他一眼:「你剛剛不是在泡妞嗎?」
「……」
「你不要跟我說外面那個就是。」
「……嗯。」
聞言,何信嘉盯著他看了幾秒,毫無預兆的站了起來:「沒吃晚飯簡直要餓死,拿蛋糕過來了是吧?好,我去吃了。」
陳白繁立刻把他推回椅子上,咬著牙道:「你想幹什麼?」
何信嘉又站了起來:「我沒吃晚飯,出去吃個蛋糕啊。」
「沒吃晚飯」四個字咬的格外重。
陳白繁突然不攔他了,平靜的說:「我明天找姑姑來給你做。」
「……」何信嘉乖乖的坐回去。
陳白繁站在原地,下顎綳直,嘴唇也抿的緊緊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諸多要求,嘖了一聲,摸了摸眉骨。
注意到他的表情,何信嘉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起來,眉間像是被掃掉了一層陰霾。
何信嘉收斂了嘴角的弧度:「就讓她畫吧,上本她給我畫的封面我挺滿意的。我一會兒跟編輯說一聲,讓她再找一次。」
「等一下。」
「怎麼?」
「我還沒跟她說你的筆名,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行吧,那等你問了再說。」
陳白繁也不想安糯在外面等太久,說完便往門外走。
沒走幾步,他便又轉了頭,再次開了口。
「對了,如果你以後認識她了。」陳白繁的話停頓了下,聲音低沉了下來,「絕對不能跟她說是我幫你看封面的。」
何信嘉瞬間懂了陳白繁的意思:要他來背鍋。
他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得到想要回應的陳白繁回到客廳。
安糯還乖乖的坐在原地發獃,沒有做別的事情,看上去像是犯了錯的小孩。
陳白繁心底的愧疚突然就蹭蹭蹭的冒了起來。
他坐回了剛剛的位置,主動開口道:「我先說一下我表弟的筆名,你看看你認不認識,有沒有興趣接。」
安糯回過神,緊張的舔了舔下唇:「好。」
陳白繁在心底捏了把汗,說:「他的筆名是信樹。」
安糯:「……」
這人是陰魂不散嗎?
而且這人怎麼就成了陳白繁的表弟了?
安糯安靜了下來,眼眸低垂著,回憶著之前那個編輯轉達的信樹的話。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信樹說這個色調不太符合青梅竹馬。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那啥,那邊說男主畫的太矮了。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唔QAQ女主的頭髮顏色再淡一點……
……
……
她剛剛是不是沒聽筆名就直接答應了?
安糯突然有種叫做後悔的心情涌了出來,完全抑制不住。
陳白繁說的是表弟,所以信樹是男的?
這男的真是諸多要求又龜毛啊……
這樣想的話,陳白繁會不會被那個信樹欺負的很慘。
陳白繁乾咳了幾聲:「如果你不想接的話我也不……」勉強。
安糯忽地開口,打斷他的話:「跟你一起住的那個就是你表弟?」
陳白繁一頓,嗯了一聲。
「你跟他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
安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我應該可以畫。」
不想拒絕他。
不想讓他覺得下不來台階。
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樣子。
倒是沒想過她會答應。
她剛剛的表情看起來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歡信樹,卻還是答應了。
陳白繁的呼吸一滯,心跳忽地像是慢了半拍。他定了定神,認真的說:「那就拜託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聽到這句話,安糯的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立刻問:「什麼時候?」
糾結了幾秒,她補充了句:「我看看我有沒有空。」
注意到瞬間沉默下來的陳白繁,安糯只想仰天長嘯。
是不是有點太虛偽了……她一個全職畫手能有多忙啊……
之前找別人陪她一起買車就什麼時候都有空,這下倒要看看有沒有空了。
下一秒,陳白繁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要回川府了嗎?」
安糯一愣,回憶了一下時間,好像……下周三春節。
怪不得他這樣問,她確實要回去了。
安糯應了一聲,暗暗想著一會兒回去就訂回去的機票。
「什麼時候回?」
安糯慢吞吞的說:「我還沒訂票,回去再訂。」
陳白繁提議:「那就你回去那天可以嗎?然後我再送你去機場。」
這次安糯不再慢吞吞,立刻點頭。
事情談完了,安糯也沒了繼續留下來的理由。她站了起來,說了句:「那我回去了。」
陳白繁也起身,走到她前面給她開門。
安糯走出門外,忽然回了頭。
信樹是陳白繁的表弟,而且關係還可以,她在他面前吐槽是不是不太好?
但忍不住啊!就是忍不住!
希望他可以離信樹遠一點,千萬別被帶壞了。
千萬不要同流合污了!最好別住在一起了。
對信樹仇恨值爆棚的安糯如是想。
安糯揪了揪袖子,表情很糾結。
要不說的委婉一點?委婉一點點……
注意到她的表情,陳白繁挑了挑眉:「怎麼了。」
他的這句問話像是給了安糯勇氣,瞬間把話說了出口。
「你表弟的性格好像不太好。」
陳白繁唇邊的笑意僵住:「……」
下一秒安糯就後悔了,立刻往後退了兩步,說:「我開個……」玩笑。
還沒等她說完,陳白繁便打斷了她的話:「我也覺得。」
「……」
「……」
陳白繁完全不相信如果何信嘉認識了安糯會不告訴她封面的這件事情。
他收斂了臉上的僵硬,一本正經的說:
「所以以後你見到他,別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