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點

  何信嘉嘴角一抽,垂著眼,沒抬頭。

  他動了動牙齒,下一秒就抽了一張紙巾,把口香糖吐了出來。

  因為很少在陳白繁面前有這樣的待遇,何信嘉的那股噁心感一下子就過去了,忽然十分受用,挑著眉道:「你跟我說說你的情況,我可以給你打造方案ABCDEFG。」

  語氣還格外驕傲。

  陳白繁眉眼一抬,剛想說些什麼,手機就響了一聲。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原本僵硬的表情瞬間放鬆,沒再看何信嘉,丟下一句「不用了」便回了房間。

  何信嘉:「……」

  *

  結束了鑒定流程后,安糯才重新拿到自己的手機。

  看著對方的話,眉眼一下子就柔軟了下來,翹著嘴角回復道:剛剛在檢查傷口。

  鑒定書是由辦案單位的經辦人領取,所以安糯也沒再呆下去,扯著應書荷一起離開。

  時間還早,恰好是午飯的點。

  安糯和應書荷在附近找了一家日式料理店。

  店裡的燈光不算亮,天花板向下吊墜著一點一點的小燈。吧台的上面掛著黑色的暖簾,襯著原木製的牆面和地板,有了種異鄉的味道。

  應書荷坐在安糯的對面,看著還在看手機的安糯,忍不住說道:「先把飯吃了再聊。」

  聞言,安糯抬了抬眼。

  怕應書荷不高興,飛快的給陳白繁發了句「我先吃飯」后,便放下了手機。

  安糯拿起筷子,捏著勺子喝了口湯。

  應書荷咬著壽司,含糊不清的說:「感覺你要嫁來泊城了。」

  「……」安糯口裡的湯差點被嗆得噴了出來,「你在胡說些什麼。」

  「沒有,就很難受。」應書荷瞥了眼她的手機,嘆息了聲,「當狗的日子已經很難熬了,現在你還拋棄我成了人。」

  安糯默默地咬了口面,難得的沒反駁些什麼。

  「我也想談戀愛!我也想!」應書荷哀嚎著。

  下一秒,應書荷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收回玩鬧的心情,拿起來看了眼,表情一皺:「我老師又找我了。」

  安糯抬起頭,一臉疑惑:「你怎麼像去當苦力一樣。」

  「沒辦法啊,不敢得罪。」應書荷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海草,「那我跟他說一聲先,送你到機場之後我再過去。」

  「不用。」安糯抽了張紙巾擦嘴,「你吃完直接過去吧,我回家拿點東西再去機場。」

  聽到她還要回家,應書荷也沒太堅持:「行吧,那你自己小心點。」

  *

  安糯開車把應書荷送到泊城大學,而後開回了水岸花城。

  路過溫生口腔診所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往那頭看了一眼。

  心裡默默想著一會兒要不要去跟他道個別。

  安糯把車停在小區里,下了車。

  她邊往12棟走邊點亮手機,第一反應就是打開微信,看著陳白繁剛剛發來的消息。

  11點40分。

  安糯:我先吃飯。

  陳白繁:好。

  11點49分。

  陳白繁:我也準備去吃了。

  11點54分。

  陳白繁:我叫了外賣。

  12點38分。

  陳白繁:外賣到了,我去吃了。

  安糯瞥了眼手機通知欄中央的時間,13點02分。

  今天他好像真的很閑的樣子……

  是因為快過年了,所以都沒有人去看牙了嗎?

  安糯走進電梯,有樣學樣的回復道:我剛吃完飯,現在回家拿點東西。

  隨後,她想了想,補充:剛進電梯。

  *

  何信嘉剛吃完飯,準備走到沙發上躺著玩會兒遊戲的時候。

  坐在餐椅上的陳白繁猛地站了起來,起身走到玄關處,順著貓眼向外看。

  何信嘉被他嚇得連坐下都忘了:「……你幹嘛?」

  陳白繁壓低聲音,心情愉悅道:「安糯回來了。」

  「……」這真的是他哥嗎?

  忽然間,陳白繁垂下頭,看了自己身上的居家服,思考著安糯說的話。

  回家拿點東西的意思是還要出去?

  那他也抓準時機出去好了,他倒要看看她這朋友是何方神聖。

  陳白繁走回客廳,對著何信嘉命令道:「你去幫我看著,安糯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先去換套衣服。」

  何信嘉哦了一聲,直接打開電視,調出安在門口的攝像頭監控畫面。

  陳白繁原本打算往房間走的腳步陡然頓住,皺著眉問道:「你裝攝像頭做什麼?」

  何信嘉打了個哈欠,張嘴解釋:「我……」

  只說了一個字就被陳白繁警惕的打斷:「偷看我家糯糯?」

  何信嘉:「……」

  「拆掉。」拋下這句話,他便飛快的走回了房間。

  何信嘉額角一抽,直接把電視關掉。

  他看著陳白繁的背影,十分不爽的打開手機,發了條微博。

  很快陳白繁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匆匆地走到玄關套上了鞋子。

  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思考了下,走到餐桌前把剛吃完的外賣裝進袋子里,提著重新走回門前,暗搓搓的往外看。

  等了十多分鐘,安糯還沒出來。

  陳白繁走回沙發旁,拿著遙控打開了電視。

  何信嘉:「……」

  又過了半小時左右,安糯打開了家門,拖著行李箱從裡頭走了出來。

  陳白繁的眼裡劃過幾分笑意,看到她走到電梯前伸手按下按鈕的那一刻,立刻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

  聽到「咔嚓」的開門聲,安糯下意識的往那邊看。

  看到是他,安糯的表情一愣:「你……」

  陳白繁調整著面部表情,一臉詫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安糯點點頭,不由自主的上下掃視了他幾眼。

  他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連帽衛衣,黑色的運動長褲,很休閑的裝扮。

  讓他看起來還像是個在就讀的大學生。

  手上拿著一個袋子,裡面裝著一個一次性飯盒,看上去像是要去扔垃圾。

  安糯收回了眼,小聲道:「嗯,我剛剛給你發了微信的。」

  聽到這話,陳白繁不知廉恥的選擇撒謊,語氣帶了點歉意:「我剛剛在吃飯,沒看手機。」

  「哦。」安糯又點了點頭,看著他這副悠閑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電梯恰好在五樓停下。

  安糯先走了進去,按了下「1」鍵。

  陳白繁跟在她的後面,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毫不猶豫的就開了口。

  神態漫不經心,語氣誠實地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不用,本來想陪你去驗傷和送你去機場就請了兩天假。」

  安糯一懵,訥訥的看他。

  「不過有人陪你也好。」陳白繁扯出一抹笑容,溫溫柔柔道,「我就剛好休息一下。」

  安糯抓住了「休息」兩個字,瞬間按住開門鍵。

  另一隻手抬起,白白嫩嫩的掌心放在他的面前:「你是不是要去扔垃圾,我幫你扔吧。外面冷,你就不用出去了。」

  陳白繁面色未改:「沒事,袋子不幹凈。」

  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問:「你現在要去哪?」

  安糯只好鬆開手指,看了他一眼,誠實道:「去機場。」

  她的這話一出,陳白繁忽地轉頭看她,撞上她的視線,看起來有點鬱悶。

  「不是明天回去?」

  「爸媽不讓。」電梯門打開,安糯下意識的又按著開門鍵,讓他先出去,「我就改成今天了,反正也來得及。」

  陳白繁走了出去,回頭,單手抵著電梯門的一側,淡聲問:「那你朋友呢?」

  「她突然有事。」

  這話一出,旁邊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安糯納悶的看了過去。

  走在她旁邊的陳白繁微斂著下巴,眼睫毛向下垂著,將那雙眼遮擋的看不出情緒。

  整個側臉曲線依然柔和著,卻莫名的給了她一種委屈的感覺。

  安糯內心一悚,冒著冷汗收回了眼。

  發生了什麼?她又說了什麼……

  不可能吧,她現在說話都很小心了啊。

  陳白繁的表情都快僵硬了,都沒等到安糯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抬了抬頭,有點疲憊的揉了揉下巴,在心底琢磨著別的對策。

  如何讓她同意讓自己送她去機場。

  看來裝可憐沒有用,這種微表情估計她一點都注意不到。

  而且就算注意到了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裝可憐。

  直接點的話會不會把她嚇得直接回川府再也不回來了……

  陳白繁還在想。

  安糯扯了個話題,開口問他:「那你請假在家做什麼?」

  聞言,陳白繁忽然想到了安糯對信樹的不喜,瞬間有了想法。

  他抬手把垃圾扔進12棟門前的垃圾箱里,表情有點無奈:「回去幫我弟收拾一下房間。」

  「……」安糯皺眉,忍不住問,「你弟的房間為什麼要你來收拾?」

  「他挺忙的,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安糯沉默了幾秒,抬眼看他:「你能送我去機場嗎?」

  如願以償的陳白繁開始裝模作樣:「什麼?」

  原本已經打算攔計程車去機場的安糯開始扯謊:「不想把車停在機場附近那麼久,你能不能幫我把車開回來?」

  陳白繁側頭,對上她的眼睛,嘴角忽然彎了起來。

  「這樣啊,好啊。」

  *

  安糯今天起得早,一上車,系了安全帶就開始犯困。

  她轉頭看了眼正在認真開車的陳白繁,突然覺得讓他開車自己卻在一旁睡覺好像不大好。

  而且從水岸新城到機場的車程不算近,開過去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

  想到這,安糯開始後悔剛剛的一時衝動。

  難得休息卻要給她當司機,還不如給他弟弟收拾房間。

  他可能也是不好意思拒絕她吧。

  車裡的空間狹小,氛圍又安靜。

  安糯的視線總是不受控制的往他那頭看去,能清楚的看到他明顯凸出的掌骨,細長白皙的手指。

  她咽了咽口水,摸著發燙的臉,掩飾般的伸手把廣播打開。

  趁著紅燈,陳白繁偏著腦袋看她,輕聲問道:「要不睡會?」

  「不用。」安糯沒敢看他,拿出手機裝模作樣的看著,「我不困。」

  陳白繁也沒再說什麼。

  偶爾用餘光看她的時候,似乎一直在看手機。

  等他再轉頭,卻發現她已經歪著頭睡著了。

  雙手不知不覺的垂落到腿上,手中的力道放鬆,但還是半握著手機。

  還說不困。

  陳白繁搖著頭笑了笑。

  隨著車子的移動,她的腦袋也伴隨著一晃一晃的。

  及肩的短髮因此有點亂,鼻子挺翹秀氣,粉嫩的嘴唇抿著。

  皮膚在白光的照射下更顯無暇白凈,唯有臉上那道傷口稍稍毀了美感。

  但還是很可愛的樣子。

  這次的紅燈時間有點長。

  陳白繁回過神,把廣播的聲音調小了些。

  過了幾秒,他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心煩意亂,很乾脆的把廣播關掉。

  車裡變得很安靜很安靜。

  安靜的能讓他清清楚楚的聽清安糯的呼吸聲。

  一縷又一縷,像風一樣傳入他的耳中。

  像是帶了熱度,將他的耳根一點又一點的燒紅。

  陳白繁舔了舔嘴角,捏著方向盤的手指漸漸收緊。

  思緒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別的方面上。

  什麼時候能親到她。

  二十八歲之前可以嗎?

  *

  陳白繁把車子停在機場附近的停車場。

  他忘了問安糯幾點的飛機,怕她趕不上,糾結了幾秒,還是決定立刻把她叫醒。

  陳白繁側著頭,看著安糯的睡顏,輕聲喊:「安糯。」

  安糯睡的不是很熟,聽到聲音就睜開了眼,迷濛帶著水霧。

  她的表情獃滯著,似乎還沒從大腦的混沌中掙脫出來,盯著面前的陳白繁,嘴巴張了張。

  陳白繁被她盯得表情不太自然,忍不住問:「怎麼了。」

  安糯一瞬間就回過神來,把半張臉埋進毛衣的高領里,軟糯的聲音隔著衣服悶悶的傳出:「哦,我睡著了。」

  「……」

  「我說謊了,我其實很困。」

  「……」

  陳白繁盯著她的臉,目光沉沉的,沒有說話。

  安糯撇過頭看他,心有點慌,細聲道:「你如果累的話一會兒攔計程車回去吧?車我讓我朋友來開回去就好,然後我把錢轉給你。」

  陳白繁原本想親她十下的衝動瞬間蕩然無存。

  在她再次說出「朋友」那兩個字的時候。

  到底是哪個朋友?很煩,真的很煩。

  誰在她心中這麼無所不能?

  他的目光漸漸向下挪,抿著唇,陡然傾身俯向她,看著她猛地一縮的肩膀。

  見狀,陳白繁心情好了些,伸手把她的安全帶解開,低啞著道:「沒事,先下車吧,別一會兒登不上機了。」

  安糯的表情都是僵的,哦了一聲,乖乖的下了車。

  陳白繁到車尾箱去幫她把行李箱搬出來,用力一扣,將車尾箱關上。

  安糯站在他的旁邊,臉蛋依然藏在衣服里,伸手握住拉杆。

  陳白繁也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拉杆,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的手。

  感覺到對方手心溫熱的觸感,安糯立刻把手收回,整個人都像是在冒煙。

  陳白繁突然覺得今天的每一個舉動都做的很完美。

  就先到這裡,下次見面再進一步。

  他恍若什麼都沒注意到一樣,聲音很溫和:「走吧。」

  「哦。」安糯摸了摸臉,小跑著跟上他。

  注意到她的步伐,陳白繁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

  陳白繁陪著安糯到櫃檯辦理了登機牌,隨後跟著她到安檢口。

  安糯接過自己的行李。

  猶豫了幾秒,還是忍不住把膽子放大,

  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幾秒才挪開,認認真真地道了聲謝。

  見陳白繁沒什麼反應,安糯也沒再說什麼,跟他道了別便準備到安檢口處排隊。

  幾乎是同時,陳白繁喊住她:「安糯。」

  安糯回頭。

  視線對上他那雙清澈分明的眼。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問。

  安糯一頓,剛想說四月,卻忽然想起了應書荷說的話。

  ——「兩個月,你的牙醫哥哥會不會被泡走了。」

  安糯心裡打了個激靈,瞬間改了口。

  「三月份。」

  *

  安糯到川府機場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八點。

  安父安母一起到機場來接機,一眼就看到她臉上的傷口。

  回家的一路上,安糯一直費勁的給他們解釋著受傷的原因。

  她不想讓父母擔心,覺得她一個人住在泊城會被人欺負。

  早就想好了措辭,說自己是去朋友家,逗貓的時候不小心被抓到了。

  安母也沒多說,只是皺著眉,低喃著她也不注意點。

  之後母女倆便坐在後面聊著天。

  安父開著車沒有說話,偶爾聽到她們的聊天內容會笑出聲。

  溫馨的一路。

  *

  安糯到家后,連行李都懶得整理,飛快地到浴室里洗了澡。

  隨後下樓吃了安母準備的晚飯,重新回到房間里。

  這時候才記起放在包里的手機。

  安糯拿起來,點亮看了幾眼。

  只有應書荷給她發了消息,問她到家了沒有。

  安糯飛快的回復:到了w

  安糯:你行李收拾好了沒?

  她退出跟應書荷的聊天窗,猶豫著要不要跟陳白繁說一聲自己到家了。

  安糯還在打字的時候,聊天窗那頭的人就發來了消息。

  ——不小心睡著了,醒來都這個點了。

  ——你到家了沒有?

  看到這兩句話,安糯一愣。

  立刻抱著被子打了個滾。

  為什麼她覺得他們兩個好像真的在談戀愛。

  怕那頭等太久,安糯克制住自己繼續打滾的衝動,回復道:到了。

  好像有點冷淡……

  安糯連忙補充:我也一直沒看手機,在跟我媽聊天。

  陳白繁:好。

  陳白繁:今天早點休息。

  陳白繁:晚安。

  過了幾秒,他發來一條語音。

  很短,只有一秒。

  安糯有點緊張的點開來聽。

  男人的聲音繾綣慵懶,喑啞帶著笑意。

  重複了一遍:「晚安。」

  安糯瞬間精神的不行,但也妥協著發了個「晚安」過去。

  她抱著被子閉了十多分鐘的眼都沒睡著。

  忍不住又點亮了手機,不斷的戳著那個語音條回放著。

  晚安晚安晚安晚安……

  安糯越聽越精神,用力的搖了搖頭,毅然決然的退出了微信。

  她點開微博看了一眼,百無聊賴的刷了會熱門。

  很快就在穀穀轉發的微博里看到信樹今天中午發的一條微博。

  @巫穀穀:好奇變成什麼樣?是分裂出了一個會談戀愛的人格嗎?有點浪漫//@信樹: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一夜之間像是變了個人,請問這是人格分裂嗎?

  安糯挑了挑眉,戳進信樹的微博里看了一眼。

  想到今天因為信樹她才放大狗膽讓陳白繁送她去機場,目光忽地變得十分友善。

  她打開手機畫板,飛快的畫了一棵樹,旁邊是一把橫空舉著的鋸子。

  旁邊配字:不就是單身嗎?

  安糯心情愉快的評論了這張圖。

  評論成功后,安糯翻開跟陳白繁的聊天記錄看了一會兒。

  又過了幾分鐘。

  安糯打了個哈欠,下意識的將通知欄下拉。

  最頂上的那條通知是三分鐘前。

  @信樹成為你的新粉絲。

  安糯:「……」這人突然關注她幹嘛?

  她發的圖應該是嘲諷他的吧……怎麼就關注了?

  啊啊啊她要不要回關啊,不想回關!

  安糯猶豫了幾秒,突然想起陳白繁說的那句「別跟他說話」。

  毅然決然的決定當作沒看見。

  *

  隔天就是除夕。

  晚上吃完年夜飯後,安糯坐在沙發上陪父母看春晚。

  她把頭髮全部扎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

  雙手抱著抱枕,絞盡腦汁的思考著怎麼給陳白繁發新年簡訊。

  想讓他覺得自己不是群發簡訊,又不想太刻意的樣子。

  安糯糾結了很久,也只發了七個字過去。

  ——陳白繁,新年快樂。

  發出去沒幾分鐘,那邊就打了個電話過來。

  安糯連忙用手捂住手機的揚聲器,有點心虛的看了父母一眼。

  而後起身走回房間,飛快的接起電話。

  陳白繁那邊似乎很熱鬧,安糯在這邊能聽到他用家鄉話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聲音帶了笑意,隱隱還能聽到愉快的聊天聲和小孩子的笑聲。

  過了幾秒,他似乎換了個地方,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一時間,安糯突然覺得他就近在咫尺。

  她有點緊張,主動開口道:「你是還在吃飯嗎?」

  「沒有。」他低聲道。

  又安靜了下來。

  安糯頓時有些喪氣,覺得自己連話題都扯不起來。

  他會不會覺得跟自己聊天很尷尬,在想著怎麼結束這次通話啊……

  耳邊是他的呼吸聲,很輕很輕。

  陳白繁打破了這安靜的氣氛,聲音低潤淡淡。

  「安糯,你今年二十三嗎?」

  安糯表情一呆,愣愣的應了一聲:「是啊。」

  為什麼突然問她的年齡……

  「我二十七了。」

  「……我知道,怎麼了?」

  「沒什麼。」他笑了一下,通過電話傳來,多了幾分磁性和寵溺。

  聽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安糯,新年快樂。」

  *

  大年初七過後,安父安母的假期結束,開始上班。

  安糯依然每天宅在家裡,要麼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畫畫,要麼到客廳里看電視,要麼躺在床上玩手機,偶爾還會跟陳白繁聊幾句。

  日子過得跟在泊城的時候差不多,卻覺得寂寞了不少。

  頹廢了一個月後,安糯終於打起精神,打開電腦開始畫稿。

  她只描了幾條線就停了筆。

  重新拿起手機,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沒有找陳白繁。

  陳白繁年初八上班,但因為年前請了假,他連著兩周都沒有輪休。

  今天是他忙了兩周后終於迎來的假期。

  現在才九點半,說不定還沒起來。

  還是別吵他了吧。

  晚一點點好了……

  另外一邊。

  八點就起床,等到十一點都沒等到安糯找他說話的陳白繁心底堵的幾乎喘不過氣。

  他只能找何信嘉傾訴。

  「心裡很難受,」陳白繁盯著手機,幽怨道,「我前天跟安糯說我今天輪休,她好像沒記住。」

  何信嘉腿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手指飛快的在上面敲打著:「她沒事記你什麼時候輪休幹嘛。」

  陳白繁恍若未聞:「平時我八點會找她,她一般九點回復我,今天她十一點都沒有找我。」

  「……」

  「兩個小時了。」

  「……」

  「你說她為什麼不找我?我堅持每天八點找她,一個月了,她還沒有習慣每天跟我聊天嗎?」

  這下何信嘉倒來了興緻:「你們平時聊什麼?」

  陳白繁認真的回答:「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偶爾會問問她在幹什麼,也會告訴她我在幹什麼。」

  「就這樣?」

  陳白繁撓撓頭,有點煩躁:「我怕她嫌我煩。」

  何信嘉停下動作,把電腦合上,認真的分析:「應該是嫌你。」

  聞言,陳白繁眼也沒抬,繼續道:「離三月份還有十二天,離她可能回來的日子還有十二天。」

  「……」完全只是樹洞的何信嘉不再開口。

  過了幾分鐘,陳白繁再度扯著何信嘉說話:「我感覺她也是喜歡我的,之前她還誇我了啊。」

  「……」別理他。

  「那天她說我是個品德良好道德高尚的醫生。」

  聽到這句話,何信嘉真的忍不住:「這不就跟誇你很老實是一樣的嗎?她可能找不到別的地方誇了吧。」

  不然哪有這樣夸人的?

  陳白繁聽進了他這句話,毫無情緒道:「你想說什麼?」

  「讓我理性分析一下。」何信嘉的手指在敲了敲,「你的顏值中上,身材中上,職業也還可以,性格可能算不錯吧。」

  對自己完全自信心爆棚的陳白繁安靜的看著他。

  「對你一直那麼沒熱情,就兩個原因啊,要麼是嫌你窮,要麼是有男朋友了。」

  陳白繁立刻否認:「不可能有男朋友。」

  「你這沒道理啊。」自認為情感專家的言情作家,但實際是個從來沒談過戀愛的邋遢宅男何信嘉撓了撓頭,「你說安糯長得漂亮性格可愛家裡有錢,這怎麼可能沒男朋友?」

  「是啊,為什麼沒男朋友。」陳白繁喃喃自語,表情若有所思。

  何信嘉挑著眉,繼續道:「那就是……」

  旁邊的陳白繁打斷了他的話:「她應該是在等我。」

  何信嘉沒聽懂他這厚顏無恥的話,滿臉懵逼:「……等你什麼?」

  「我和她小時候就認識了。」

  「……」

  「她小時候就很喜歡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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