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酥
她好奇地回過頭,身後走廊的花柱旁立著一抹欣長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白色西裝,身形瘦挑,卻是一張她不曾見過的清雋面孔。
舒湄困惑地看了那人一眼,他好像認識她?
見女孩兒只盯著自己看不說話,男生邁開腿從走廊下走出,站在她一米之遙的地方,目光停留在女孩兒微仰的那張白皙的臉頰上,滾動著喉嚨開口說到。
「好久不見呀。」
夜色濃稠,星光散亂。
悠揚的琴聲瀰漫在徐徐晚風中,燈火通明的宴客廳傳來賓客的言笑聲,與花園這一隅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良久過後,望著她一臉困惑的神情,男生唇角扯起一抹尷尬的笑容,眼底浮現出失落,暗淡自語。
「不記得了么……」
「我們之前認識的嗎?」女孩兒清脆的聲音傳來,他注視著那雙在燈光映照下明亮的眸子,微微頷首。
「嗯。」
「那對不起哦。」舒湄歉意地撓了撓頭髮。「阿湄之前生了病,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生病?
他急忙蹲下身詢問。「你、你怎麼了?」
「舅舅說是阿湄太調皮,摔了一跤把腦袋給磕著了。」有的時候腦袋好痛好痛,可是怕舅舅擔心,她都不說的。
失憶了?
原來她不記得的不僅僅是他……
「我叫楚易,清楚的楚,容易的易。」
「我們以前是大學同學,也是……朋友。」
「楚易……」舒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彎起眼睛。「我記住了,這次不會忘記的。」
女孩兒的笑容讓他恍了心神,楚易按捺著激動的心緒問到。「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阿湄過得很好。」
對上那雙乾淨清澈的雙眼,楚易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時間又沒有察覺出。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舒湄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她沮喪地指了指了面前的花團。「阿湄想和點點玩,可它老躲著我。」
「點點?他是……」
「貓貓呀。」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綠植中蜷縮著一團雪白的身影。
「喵~點點快出來吧?」
舒湄低著腦袋又開始喚它的名字,可點點倔強的頑強。
側目是女孩兒瑩白的細頸,杏色的長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頸上鎖骨躍出兩道優美的弧度,楚易漆黑的眼眸緊深,在她察覺前很快挪開了視線。
他伸出一隻骨節勻稱的手探在綠植外,朝裡面的貓咪招了招手,低聲喚了聲。
「點點。」
那團身影微微一動,沒一會兒,在舒湄驚詫的目光中抖了抖身子緩緩走出,溫順地停留在男生腳旁,喵喵地叫喚。
楚易抱著貓咪站起身,舒湄忙跟著站了起來,拍手仰慕地看向他。
「哇——楚易,你好厲害啊!」
看著女孩兒渴望的小眼神,他彎起唇將貓遞了過去。
舒湄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問到。「我可以嗎?」
他點點頭。「嗯。」
她接過貓,點點掙扎了兩下還是蜷縮進她懷裡,舒湄滿心歡喜地撫摸它柔軟的毛,抬眼看向楚易。「楚易,點點為什麼都不怕你呢?」
「可能是我也養了貓,身上沾了有它熟悉的同類氣味,所以才會對我親近些吧。」
「你也有貓貓呀?」
「嗯,布偶貓,前些天又生了三隻小布偶。」
舒湄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真好。」
他心中一動,溫聲說到。「你想要嗎?我送你。」
「想……」話還沒說完,她又很快搖了搖頭。「謝謝你,不用了。」
看出她的猶豫,楚易詢問。「你不是很喜歡嗎?」
「舅舅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的。」
「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送禮物很正常。」
「那……等我回去問問舅舅?」
他點點頭。「好。」
舒湄朝他微微一笑,低頭撫摸著點點,楚易立在一側靜靜地注視著女孩兒,無人窺見的眼底傾瀉了一片如水的溫柔。
從衛生間出來的舒曼到處都沒有看到姐姐,出了宴會廳,就看見了花園裡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待在一起的舒湄,她姐的臉上還掛著開心的笑容,那人背對著身影看不清臉,她皺起眉困惑地朝兩人走去。
這次宴會邀請的都是傅家的親友,舒曼倒不擔心那人是什麼心懷叵測的壞人,只是好奇兩人看上去似乎很熟絡的樣子。
餘光望見舒曼,舒湄眸光一亮朝妹妹招了招手。
「曼曼。」
楚易轉過身,看見一個和舒湄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兒走來,望向他的目光中帶著審視和探究。
「姐,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舒湄揚了揚懷裡的貓咪。「我來找點點的。」
她點點頭,視線一轉落向一旁。「這位是?」
「曼曼,他叫楚易,是我的朋友哦。」
朋友?
她姐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個朋友了,她怎麼不知道?
楚易彎起唇,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楚易,是傅家二少傅沛東妻子的堂弟。」
原來是二嫂的親戚,舒曼握上他的手。「我叫舒曼,我姐的妹。」
「你認識我姐嗎?」
「嗯,我們之前是大學同學。」
舒曼注意到他望向自己姐姐時的目光,挑了挑眉,心中悄悄嘀咕,怕不是大學同學那麼簡單吧……
「爸媽找你,宴會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哦。」舒湄放下貓,點點倏地跑開,她拍拍手由著曼曼牽住手。「楚易,再見。」
「再見。」
至始至終男人的唇邊都是一抹溫和謙遜的笑,舒曼想起剛剛在宴客廳看到的那一幕,明眼人都知道傅姨是有心撮合那個女人和三哥。
三哥倘若真的順從傅姨的想法,娶了那個女人,她姐怎麼辦?
兩邊都是在乎的人,站在中間的舒曼毫無疑問將天平傾向了自己的姐姐。
牽著舒湄走到門口,舒曼鬆開手,對她說了句「在這兒等我一下」就匆匆折了回去。
站在原地的男生還沒收回投向她姐的目光,舒曼很容易便在裡面捕捉到那抹不明的情絮。
她緩步走到他面前,開門見山問到。
「你喜歡我姐嗎?」
女生直白的話問地楚易一愣,他怔愣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局促地握起,視線落向不遠處那道纖瘦的身影。
女孩兒正好奇地朝他們望來,目光觸及,她抿起唇露出清甜的笑容,那笑容瞬間撥亂了他的心神。
其實他說了謊。
他們只是校友,卻不是朋友,她或許都不知道楚易是誰。
那時候的舒湄是學校眾人皆知的天才少女,以14歲的年紀破格錄取,隨便一副作品便引起各種轟動,他猶記大四畢業典禮上代表優秀畢業生,站在全校師生前發言的少女,眼中閃耀著明媚自信的光芒,那種美直擊人心,她卻美而不自知。
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的他站在人群中仰望著她,以學弟的身份,明明他還要比她大上兩歲。
那樣璀璨的女孩兒如同一抹光照亮了心扉,她就這樣住進了心裡。
畢業后她去了國際最負盛名的巴黎美術學院,一年後楚易同樣如願地獲得了巴黎美院的offer,然而去了之後才知道她並不在那裡。
他詢問過很多曾經的校友,卻沒有探尋到她的任何蛛絲馬跡,舒湄這個人憑空消失在他的生活,甚至在網上都找不到一絲訊息。
世界77億人口,她隱在人群中無跡可尋,卻在轉身的剎那,再度遇上,擦亮了他心底沉寂已久的火石。
手心一片濕稠的汗液,楚易穩了穩聲音,坦誠心扉。「嗯。」
女孩兒下一秒拋出的話卻在他心底投下一顆重彈。「那你知道我姐她三年前出了事故,腦袋受到重創,以後很可能都形同智力三歲的小孩了嗎?」
「你說、什麼……」
舒曼扯起唇角。「如你所聽,就是這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
楚易終於明白剛剛為什麼會產生那種奇怪的感覺,他錯愕地望向舒湄,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還不是介意,算了……
再不看他一眼,舒曼轉身離開,牽著姐姐進了燈光通明的大廳,將那抹蕭條的背影拋在身後。
「曼曼,我給你說楚易好好的,他說要送我一隻貓咪。」
「好個屁,一隻貓就把你收買了?」
「曼曼。」舒湄拽了拽她的手,有了當姐姐的自覺。「說髒話,不是好孩子。」
「……」
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舒曼一屁股坐起打開床頭燈,推了推旁邊睡意模糊的舒湄。
「姐。」
被攪醒的舒湄頂著蓬鬆的腦袋睡眼朦朧地哼哼。「曼曼,困……」
「乖,等會兒再睡,我問你個問題,三哥他是不是經常親你。」
她點點頭,舒曼咬牙切齒,揪著手中的被子。
好你個傅津北,太可惡了!
「那還有對你做更過分的事?譬如……譬如脫你衣服之類的?」
迷迷糊糊的舒湄徑直搖頭,倒頭跌進枕頭裡,她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要真的敢脫她明天就告訴她爸,依爸爸對她姐的疼愛,分分鐘衝到傅家討公道。
想到今晚看到三哥和那女人站在傅姨身旁的畫面就覺得來氣,他要真的娶了曲穎,她以後再也不會叫他三哥,也不會讓他見她姐了。
還有那個前腳說喜歡她姐,後腳聽到舒湄傻了就沉默的男人,都一樣……
「姐以後離三哥遠點知道不,再對你動手動腳你就拒絕!哎,姐……」
回應她的卻是女孩兒淺淺的呼吸聲,在這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舒曼盤腿坐在一旁,注視著那張睡得香甜的臉龐良久,嘆了嘆氣伸手摁滅了燈,一股腦鑽進被窩。
生了妹妹的命,操著一份姐姐的心。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