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酥
醒來時身旁已經沒了那熟悉的體溫,伸手揉了好一會兒眼睛,舒湄才半睜開睡眼,迷糊地四處張望。
卧室里光線昏暗,有隱隱的光亮從未完全闔上的窗帘縫隙里透入,被窩溫暖地令人貪戀。
將將閉上眼,忽地記起了什麼,她驀地從床上爬起來,及拉著拖鞋小跑到窗邊,只微微掀開一角,白光驟然入侵,眼裡瞬間倒映出一片皚皚雪白。
花園裡到處都擠壓了厚厚的雪層,它趴在枝丫間,落滿了視線所能觸及的每一處角落。
舒湄的視線忽地停頓在一處,再也挪不動分毫,她貼在落地窗上,驚喜地望著雪色皎潔間那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
穿著黑色家居服的津北半蹲在雪地里,也不知待了多久,肩頭和濃密的發間都覆上了絮絮白雪,在他的身前立著兩個雪人,一高一低,他的手中還握著顆大大的雪球,正往那兩個雪人前面的一顆雪球上安。
「津北。」
舒湄揚了揚聲音,朝樓下的那道身影喊去,聽到動靜,男人動作一頓,隨後抬首朝上方望來,他眼裡的光色更甚於屋內的溫暖。
她看到他微揚起唇角,無聲地對自己說。「阿湄,下來。」
取過衣架上的羽絨服套在身上,舒湄歡快地跑下樓去了花園。
玻璃門一推開,冷空氣灌入,她縮了縮頸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一腳還沒踏出,就被制止住。
「站在那兒不要動。」
傅津北起身,大步朝她走去,見到女孩兒暴.露在冷空氣里的脖子時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將她身上的拉鏈往上拉得嚴實,仍覺得不滿意。
牽著她的手回到客廳,將阿湄昨天落在沙發上的那條紅色圍巾替她纏在脖子上遮擋住肌膚,又給她戴上手套,這才滿意的折回花園。
手被男人牢牢握在掌心,舒湄輕輕在雪地里踩了一腳,平整的雪面微微凹陷下去,發出咯吱的細碎聲響,她揚起下巴朝身旁的津北抿唇一笑,由著他牽著自己朝花園中央走去。
最大的雪人從樓上看去就覺得很大,這會兒站在它面前,舒湄才發現原來都已經到她肚子那麼高。
眼前的雪人沒有黑色的眼睛,沒有帽子、沒有嘴巴,樸素地近乎簡陋,卻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雪人了。
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雪人的腦袋,視線在三個雪人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兒驀地明白過來,側過身看向他。
「津北,這是……我們嗎?」大的是津北,旁邊的是自己,最小的雪人最可愛,是寶寶!
傅津北頓了頓,輕輕頷首。「嗯,喜歡嗎?」
她重重地點點頭,兩眼彎彎,藏不盡的歡喜。「阿湄喜歡,很喜歡!」
「唔……」她摸了摸肚子。「寶寶肯定也喜歡的。」
以前她和曼曼兩個人堆出一個雪人都覺得費勁,可津北一個人就堆了三個,隔著手套舒湄都能感覺到從男人的手心透來的冰冷,她低下腦袋捧起他的手。
「是不是很冷?」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此刻已經被凍的通紅一片。
「不冷。」
舒湄不信,心疼地替他哈著熱氣,過了會兒才仰起小臉。「阿湄暖暖,就不冷了。」
傅津北的心被女孩兒溫柔的話語侵襲的一敗塗地,再多的冷意都比不過上此刻她的一句「阿湄暖暖。」
靜雪紛紛揚揚,散落在兩人的肩頭。
舒湄彎下身子,從一旁的雪地里抽出了根散落的枯樹枝,認真地在雪人上描繪著,不一會兒,三張笑臉出現他們的面前,她盯著雪人瞧了會兒,伸手解下了圍巾,一一繞過雪人的脖子上。
火紅色的圍巾在一片皚皚白雪之間仿若炙熱的火苗,散發著溫暖,她翹起嘴角。
「這樣,就都不會冷了。」
「對了……」她伸手在男人的衣兜里翻來翻去,找出了手機。
對著面前溫馨的雪人一家咔咔咔拍了好多照片,然後邀功似地湊到他的面前,她揚著手中的手機屏幕。
「津北,你看你看,阿湄拍的好不好?」
「好看。」
「要多照一些留著,等寶寶出生后就給它看,這是爸爸親手堆的雪人。」
要讓寶寶知道,它的爸爸是一個特別厲害的人。
女孩兒白皙的臉頰上沾染著因寒冷而帶來的紅,彷彿盛開在冬日白雪中的一株梅,芬芳馥郁的醉人心弦,傅津北眼眸幽深,喉頭輕輕滾動著,高大的身影隨後俯下,覆上那張紅潤的唇瓣。
只是憐愛的輕吻,帶著克制與隱忍直起了身,他探出結實有力的胳膊將她攬入懷中。
舒湄看見他頭頂落下的一層雪,眯起眼睛像只小狐狸,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鬢角。
「津北變成頭髮花白的老爺爺了誒。」
他捉住那隻調皮的手放在唇邊,低垂著深邃的眼眸,專註地凝視著她低聲詢問。
「阿湄不喜歡嗎?如果我真的變成了頭髮花白的老人?」
舒湄轉著眼睛珠子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不管津北變成什麼樣子,阿湄都很喜歡的,如果真的變老了……那、那到時候就換阿湄照顧你。」
「乖,再說一次。」
「咦?」
他誘哄著,聲音低低沉沉從耳邊傳來。「說『阿湄喜歡津北』,我喜歡聽。」
「哦。」她毫不猶豫地答應,開口說道。「阿湄喜歡津北。」
「還想聽。」
「阿湄喜歡津北。」
漫天雪花簌簌,立在花園之中的男女擁抱在一起,女孩兒輕柔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蔓延開來,隨著微風漸散。
「阿湄喜歡津北……」
傅津北摟進了懷裡的女孩兒,俊眸中瀰漫著滾燙的愛意。
漫漫餘生,陪著自己一同變老的人是最愛的女孩兒。
一想到是這樣,就再沒有什麼可憂慮又犯愁的。
他們之間還有漫長的一生
還有很多很多個這樣的下雪天去度過……
*
懷孕第5個月的時候,舒湄才漸漸顯懷,比正常人晚一些。
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鏡子前,看看肚子有沒有變化。
原本纖瘦的身形因為懷孕變得豐.腴了不少,肚子里像塞了小半顆氣球,鼓鼓的,裡面住著她和津北的小寶寶。
她輕輕地撫摸著凸.起的小腹,溫柔地細語著。
「寶寶要快快長大,媽媽好想見見你長什麼樣子。爸爸長的那麼帥,我們寶寶一定也很好看的,對吧?唔……不對不對……應該是不管好不好看,媽媽都會喜歡寶寶,愛寶寶的!」
話音才落下,肚子忽地被踢了一腳,舒湄撩起衣擺,看見小腹上凸.出一塊兒,很快又消失。
她詫異地盯著那處好一會兒,半天才回過神,忙出聲喊到。
「馮媽……馮媽!」
女孩兒的聲音里夾雜著慌張,聽到動靜的馮媽以為舒湄出了什麼意外,急忙上了樓,一進門就看見她無措地站在鏡子前,半掀起衣服的下擺,怔怔地盯著鼓起的小腹。
「馮媽馮媽你快來看!」
見她完好無損,馮媽鬆了一口氣,猛拍了拍胸口走到她身邊。「怎麼了,小姐?」
「阿湄的肚子在動!」
聞言,順著她的目光落向她的孕肚,正好碰見小腹一處明顯的變化。
舒湄一手覆在肚子上,一手攥住馮媽的胳膊,害怕又無助,眼裡流露出焦急。
「馮媽,為什麼阿湄的肚子會動?寶寶會不會害怕?」
馮媽瞬間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眼帶笑意,彎起唇輕輕拍了拍女孩兒的手臂,握著她的手放在那肚子上。
又是一陣明顯的動靜,舒湄明顯感覺到有東西隔著肚皮踢在了自己手心。
「又動了!」
「小姐,你瞧,肚子里的孩子在和你打招呼呢。」
「打招呼?你是說……剛剛是寶寶在踢阿湄嗎?」
她微笑地點點頭。「是呀。」
「可、可它之前都沒有動過呢,怎麼突然就踹我呢?是不是寶寶不舒服了?」
「不是不是,這代表著孩子它又長大了,小傢伙一定是迫不及待想和小姐您說話了。」
「這樣呀……」女孩兒的嘴角驀地上揚,驚喜流露。「阿湄每天都有跟寶寶說話,剛剛也是在和它說話的時候才被踢的,是不是它聽到我的聲音了?」
「是這樣的。」
舒湄開心地合不攏嘴,下意識想讓馮媽打電話給津北分享這個好消息,可轉念想了想津北要工作呢,不可以打攪他。
盯著肚子樂呵呵地興奮了半天,舒湄跑到畫室里,在最角落的柜子翻找出藏在裡面的畫本取了出來。
幾個月的時間,裡面已經繪了一百多頁的簡筆畫,她拿著小本子趴在窗邊的桌子前。
春日陽光慵懶而明媚,洋洋洒洒地在桌面上平鋪開來,清淡的光線跳躍在女孩兒小巧的鼻樑上,穠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舒湄握著畫筆專註地在潔白的紙張上描繪出每一筆的輪廓,不一會兒,一個肚子鼓鼓的女孩兒便躍然紙上,她正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眉目婉約,無限溫柔盡訴眼中。
這段時間,舒湄的繪畫水平恢復了不少,連帶著寫的字也不像起初時那麼歪歪扭扭了。
她一筆一劃地,認真在旁邊寫下一行小字。
「今天寶寶踢肚子了,馮媽說它以後會是個調皮的小傢伙呢。」
將手中的筆放下,舒湄低垂著眉眼,落向肚子,又好奇地出聲喚著。
「寶寶?寶寶?」
這會兒任她怎麼說話,肚子再沒有動靜。
「原來寶寶是個愛睡覺的小懶豬……」
「睡吧睡吧,晚上等爸爸回來,我們給他一個驚喜好不好?唔,不說話媽媽就當寶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