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外來人員在假期來到清華校區其實沒什麼福利,沒有校園卡進不了食堂,沒有學生證也進不去圖書館。
天色濃黑,慢慢飄下冷雨絲。
未名湖邊還有一群藝考學生在拍照,紫荊公寓樓頂的烏鴉撲騰著翅膀飛過。
遲三穗今天上衣是件短款的毛呢外套,搭了一條藍色的絲絨裙子,裙邊上印著星星。
其實非常漂亮的打扮,但入冬的寒風凜冽,她不愛穿絲襪打底褲。風撩動她裙邊,露出一小截被凍紅的腳踝。
沈妄把大衣裹在她身上往街邊走打算攔輛計程車,遲三穗理智地扒著他的腰:「你真的不和我參觀一下學校嘛?」
「明年就要來報道,有什麼好參觀的。」話語一如既往地囂張,好像清華非他不可似的。
遲三穗鼓了鼓腮幫子:「你上次英語才116分誒,總分只是剛好卡到去年分數線而已,萬一今年提高了檔線怎麼辦?」
她欠揍地表達了自己的外語考試十分順利,同時感嘆了一番他最近的成績進步確實很大,隨後被風一吹打了個噴嚏,又往他懷裡縮了縮。
沈妄攬緊了她的肩膀惡狠狠地把人塞進計程車後座:「你就給老子作,冷死你算了。」
說完又把她小腿放自己膝蓋上揉著,頗有北方男人耙耳朵的風範。
他立馬只穿了件毛衣,掌心卻很溫熱,貼著她冰涼的腳踝揉搓著。遲三穗覺得沈妄可能對她的小腿有什麼執念,抱著奶茶在一邊咯咯笑。
窗外雨水瓢潑,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操著一口京腔問:「這個地址沒報錯吧?」
遲三穗一愣,反應過來沈妄報的地址是某格麗酒店,頓時明白司機什麼意思了。
她乾笑了一聲:「沒錯。」
司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好幾眼,生怕不出車禍似的。
沈妄玩味十足地勾唇,笑著說:「我媳婦懷孕了,師傅你得看著路啊。」
——「懷孕了?!」
這下不止是司機一臉懵,連遲三穗也差點被奶茶嗆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沈妄拍拍她的背,睜著眼睛說瞎話,一貫弔兒郎當的語氣:「是啊,我倆就是保養的好,其實都大學畢業四、五年了。」
「這樣啊,我看你倆跟高中生似的,尤其是你媳婦兒,長得太嫩了!」司機瞭然地笑笑,看他們住的酒店也知道是有錢人,估計是無事煩惱,難怪把臉養得這麼年輕。
可不是嫩嘛,還有兩個多月才十七呢。遲三穗揪他的胳膊:「你可真能說。」
「你頭髮濕了,待會兒得吹乾,不然要感冒」沈妄扯開話題,悶著嗓子笑,一直到車停在酒店大門前。
帝都在迎接新年的時候比任何一個城市都要用心,滿大街都是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各種橫幅上都宣揚著落實貫徹黨的國家方針。
遲三穗站在門口不進去,瞪著他:「沈妄你做個人吧!你對著這些五星紅旗捫心自問,為什麼要帶一個未成年少女來酒店?」
「因為——」沈妄垂下睫毛看著她,一把把大衣拽過蓋上她的頭頂,「外面下雨了,小姑娘。」
遲三穗:「.……」
所以呢?外面下雨就可以進酒店了嘛?
她寧死不屈:「不行沈妄,我還小呢!強扭的瓜不甜!」
沈妄攬著她強硬地往裡走,懶洋洋地說:「巧了,我就好你這口酸的。」
「.……」
沈妄實在是太禽獸了,遲三穗一邊感嘆著一邊跟著他往裡走,居然莫名地有種興奮感。
直到他拿著房卡打開房門,遲三穗才端起貞潔烈女的架勢:「沈妄,我告訴你!你還小,別做些亂七八糟的事!」
沈妄充耳不聞,從包里拿了套衣服,當著她的面單手把毛衣脫了,走進了浴室。
裸.……裸.背?
看見這個應該不會長針眼吧?貌似身材還挺好的,那個腰就是傳說中的公狗腰嘛——
停!
可以了!!
就此打住吧!!
遲三穗你還小,你算什麼只喝露水的仙女?對自己剛成年的男朋友的肉.體這麼覬覦真的好嘛!
想到這,她丟開手上的奶茶,乖巧地坐著。
一分鐘后,沈妄換了身衣服走出來,他隨意捋了捋額前的頭髮。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長得像朵花似的燈,這燈光中看不中用,昏暗的光線被前台描述成浪漫。
他仰起的下頷輪廓流暢利落,拿著遙控器調高了點空調度數。
瞥見遲三穗偷瞄他又迅速收回眼神的動作,還有那正襟危坐的姿勢,讓他不由得手一頓。
「你緊張啊?」他勾唇笑。
遲三穗金剛不壞的臉皮,即使手心都出汗了也得以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反問回去:「誰緊張了,你想什麼呢?」
沈妄舔了舔后槽牙,把遙控器扔到一邊往她那慢慢俯身下去,意有所指地說:「晚上,酒店,孤男寡女,我還能想什麼?嗯?」
「我、我怎麼知道?」
他笑:「給你個提示,比如把計程車上的事變成現實?」
「.……」
很好,沒冤枉你。
你果真是個禽獸!
遲三穗坐在他床上,往後挪了挪,說出了句又俗又土的台詞:「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可喊了!我喊起來可響了,能傳南鑼鼓巷那兒去!!」
「南鑼鼓巷離這遠著呢,你嗓門兒有這麼大嗎?」他貼著她的左肩,鼻樑擦過她側臉,手往她身後摸去。
「.……」
嗓門沒這麼大,你就能為所欲為了嘛?
遲三穗剛剛把外套脫了,現在只穿了一件薄款毛衣,感受到他的手貼在了她腰間。
她僵直了身子,一動不動。
正考慮著該掙扎一下再就範還是順從一點直接躺平呢,就聽見一聲噼里啪啦的聲音,她整個人好像被雷劈了一道,酥酥麻麻的。
——等等,噼里啪啦?
這好像是靜電啊!
沈妄無奈地搖搖頭,把她身後床頭柜上的吹風機拿過來插上電,拖過椅子坐一邊:「過來給你吹頭髮。」
遲三穗:「.……」
你他媽吹個頭髮搞得要撲倒我似的,讓我腦補很有意思啊?
沈妄歪歪頭,看著她表情:「你好像很失望?」
「.……」
我失望個鎚子。
她沒好氣兒坐在電話機的櫃檯上:「崽言崽語到此為止,吹吧。」
沈妄沒拆穿她,生澀地給小姑娘吹頭髮,他這些事情都是第一次做,動作輕柔得很。
吹風機是消音的,以至於房間安安靜靜。
遲三穗的聲音在微弱的氣流聲中發散開來:「沈妄,我明天晚上的機票,要和家裡人一起去法國旅遊。」
元旦過後不久也要放寒假了,這個時間去法國估計是在國外過年,沈妄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遲三穗嘆了口氣:「那我就不能參加期末考了,你能繼承我的第一名嗎?」
「能。」他關了吹風機,往她頭上聞了聞,納悶地問,「女生頭髮都這麼香的嗎?」
遲三穗敏銳地抓住重點:「都?你還聞過誰的?」
聽出來姓遲的又要找機會炸毛了,沈妄掰過她的頭問:「餓嗎?」
遲三穗點點頭,她從考完試就一直沒吃東西。何溯簡直是陪考大軍里最不負責任的一個,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三里屯蹦迪呢。
沈妄當即拿起了手機開始找好吃的餐廳,遲三穗偷偷瞄了一眼,那頁面上搜索著一行字——距離.……最近的三星米其林餐廳。
她躊躇著開口:「崽崽,我覺得高中生還是低調點好……」
「嗯?」
「就比如五千塊一晚的酒店,其實我們可以住三百快的。兩千塊一頓飯,也可以直接去酒店大堂吃自助餐——」
遲三穗知道他不怎麼拿家裡錢,他又得供著醫院那位ICU病室的患者。這種情況下,她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絕對不能拉他後腿!
她覺得沈妄可能真的不怎麼會理財,畢竟何溯這個公子爺現在沒錢,也只能被逼無奈和她住平價酒店。而沈妄,住在一個快要被拆的房子里,用的洗衣液都是王牌產品,未免也太不願意降低自己逼格了。
沈妄被她這麼一說都感動得要為貧窮的自己流淚了,就這麼窮酸了他的小女朋友還不離不棄,他差點也快忘了自己是個富二代。
「想吃自助餐?」他問。
遲三穗一愣,雖然她的意思不是這個,但目的貌似達到了。她點點頭:「想!」
沈妄把手機放下,挑眉:「不讓吃。」
遲三穗:??
沈妄:「我太窮了,錢全用在訂酒店上了。」
遲三穗:「.……」
*
最後兩個人在711便利店買了把透明的長傘,走在北京的衚衕里找到一家年代久遠的小麵館——媽媽炸醬麵。
據說這家店平日總是排著長龍,但今天大概是因為天色太晚,又下著冬雨的緣故沒多少人。
沈妄義正嚴辭地說著不能用自己家小姑娘的錢,最後結賬的時候把15塊錢一碗的炸醬麵結成了1500塊的氣勢。
遲三穗嚼著最後一口五花肉丁,覺得沈妄這行為實在是催人淚下。要不是她內心堅強,她得當場哭出來。
她的男朋友,都沒錢了還要遠途飛來看她,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還沒一天。他用最後那點錢訂完酒店,還給自己買了奶茶。
瞧瞧,多好的男朋友!
於是她在腦子裡狠狠誇了一頓的男朋友走過來問她:「今晚住哪?」
這莫非就是暗示?
她試探地問:「你想我住哪?」
衚衕彎彎繞繞,燈光暗淡,雨水反射著微弱的燈火,遲三穗差點踩進了幾個水坑裡。
沈妄側頭望進了她漆黑又溫柔的眼睛里,這姑娘是看在自己將要不在國內一個多月,捨不得他呢,現在等於是他說什麼就什麼。
他把傘遞給她,在這大雨中蹲下身,示意她上來。沙啞地問:「那住我那?」
「可是何溯晚上會來敲我的門看看我在不在房間誒,如果我沒開門的話——」
「嗯?」
遲三穗趴在他背上笑了起來:「他就會以為我睡著了!」
沈妄不用回頭,都知道小姑娘笑得有多招人稀罕。他把人往上託了托,提醒道:「別淋濕了你的頭髮。」
那語氣像極了他們的第一次對話——
沈妄把她從下城區髒亂的巷子里拉出去,說著「別弄亂你的頭髮」。
他總是這樣,擁有不經意的溫柔,太容易讓人心動。
然而沈妄還是沒把人帶回自己酒店,在把她送上計程車的時候,報了她酒店的名字。
遲三穗拉著他一起上了車,顯然有些悶悶不樂,她都這麼主動了,他還把自己往外推!
「想住我那兒?」沈妄攬著她的肩問,把她的腦袋往自己胸口靠。
遲三穗憋著氣沒說話。
沈妄懶著聲問:「想住我那兒做什麼?」
遲三穗:「.……就一起待一個晚上啊。」
就非得做點什麼嘛,女孩子想法多簡單啊,待在一起就快樂了啊!
「一個晚上……」沈妄嘆了口氣,把頭擱在她肩上,「你這是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