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真的會離婚嗎？」他問。
「會……一定會。」我說。
……
陸澤銘住著的是個普通的居民樓。走出單元門時，雪花已經落了薄薄一層了。只是太軟，一踩就化。
周身的冷風，讓我裹緊了風衣，一步步的踏著雪的踩出了一條長長的印，再回首時，看到他在三樓的窗戶那望著我。
他見我回過頭的時候，直接拉開了窗戶，冷風吹過進去的時候，撩開了他那薄薄的睡衣，露出了他的胸膛。而那雙眼望著我時，充滿了濃重的不舍。
我感到渾身一熱，轉過身的加速的踏出了院子。
我其實很想回頭再去看看他，可是不能看，不敢看。
可是真的好想回頭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個好似真心愛我的男人。
……
打上計程車后，拿出了昨夜被陸澤銘關掉的手機。
剛要開機的時候，又將手指收了回來，隨即直接裝回了包里。瞥向窗外，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忽然好想逃避……
但是，我怎麼能逃？逃是逃不了的。亮亮還在魏小松那裡，我還要想辦法弄回來。
所以我只能了。
面對吧……既然離婚的念頭都已經那麼強烈了。我還有什麼不好面對的？
一路上，我都在想著怎麼提出離婚，可是想了一路都沒有想出個好的法子。最後，決定開門見山的說。
……
「到了！」司機師傅說。
下車，剛轉過身時，便看到了顧母站在馬路邊輕跺著腳的來回的張望，那黑色的冒頂上早已經落滿了白色的雪。
她捧著手的呵氣時，忽然發現了我，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臉當即就僵住了；然後激動的捂著嘴巴的一步步的走過來，一下抓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幾點就出來等著的，只是看為我那麼焦急的時候，心中也很感動。只是那聲『媽』梗在喉頭，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去哪兒了？把我擔心死了，讓顧風去找你，找了一夜都沒回來！你們兩個沒有在一起嗎？你們兩個是吵架了嗎？你們兩個是怎麼了？」她激動的一大串問號。
看著那張焦急的臉，我知道她是真的擔心壞了，但是，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忽然想到了李龍的妻子，想到他們對我的欺騙，頓時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心裡不由的也生出一股冷硬的氣息——今天就把一切說出來吧。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走走走，快回家暖和暖和，天太冷了，太冷了。」她挽著我就往回走。
一步步往回走的時候，我的心裡就越來越糾結，看著那個別墅的樓頂竟還覺得像是彎出了一個鳥籠的鉤子，而我正一步步的往籠子里走。
但是，再看看旁邊的顧母，她卻又那麼的慈祥。那慈祥不是裝出來的，可是她的內心深處卻對我藏著一個謊言。一個對我一生都會造成不可磨滅打擊的謊言……
「喂？顧風啊！」顧母拿著手機打通了顧風的電話，「紓兒回來了，回來了！你在哪兒啊？……哦，好好好，快回來吧！別找了！回來了！」
進了屋，顧父正在哄著顧源吃早餐，見我回來之後，趕忙從餐廳那走過來，但是屋裡的燈時開著的，當顧父看到我的眼睛時，目光頓時一縮，疑惑的問：「紓兒？顧風欺負你了？」
「沒事……我，我想去睡會……我，我昨天喝多了……」我嘴角有些顫抖的說。但是，我看到顧父的目光的時候，我知道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
但是，顧母此刻卻瞧出了些端倪，因為我們此刻再一次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眼珠已經開始有些晃動了，那種心虛的晃動。當我看到她那恍惚的眼神時，我的目光卻堅定了很多很多。
離婚的想法，也跟著堅定了很多。
……
當我躺在卧室的床上，聽到下面防盜門響了一聲又關上的時候，我知道應該是他們去送顧源上學去了。
不放心的站起身去窗檯那看了一眼，看到顧父扶著顧源一步步的走遠，但是顧母並沒有跟著一起去。
顧父既然不在，那麼她會上來找我吧？她是刻意的避開顧父吧？
「吱」的一聲，顧母推門進來了。
她的樣子很慌張，一種真正的、裝不出來的慌張，手足無措的摸摸門把手，又摸摸門框的，不敢看我、不敢跟我對視。
我想她或許是在等我開口吧？開口告知她我所知道的那一切……
「顧風不是陽痿……」我淡淡的開口道。
她那無措的雙手止住了，慢慢的、慢慢的落了下去，然後緩緩的抬起頭的看著我反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倉庫……」
「果然是那個女人。」她的眼中醞出不甘的淚。
「呵……」我的眼淚忽然也有些抑制不住了，「你們真的好厲害……」
那刻，顧母的眼淚早就止不住了，但是她比我還掙扎吧？否則，她的眼淚不會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啊。
「顧風的真實情況！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忽然大聲說說，喉腔的劇烈震動讓眼淚迸了出來，「離婚……我要跟顧風離婚，所有欠你們顧家的我都還給你們……」
「紓兒，求求你……不要離婚……真的，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啊！我真的……我真的……」她走到我面前，慌張的已經組織不出語言。
「你承受不住就要讓我承受嗎？你承受不住就要讓我拿我一輩子的幸福來承受嗎！？你們把我騙進這裡，然後還要一直騙我一輩子嗎！？你們怎麼這麼……這麼……」
「你，你也從來沒問過我啊！」
「呵……」我對她這句回答，整個震的只能笑了，冷笑、嘲笑、苦笑……
她彷彿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慌張的過來攥住我的手說：「不要離婚，你不能離婚，你不可以離婚，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我使勁的甩開她的手說：「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真的……我真的搞不懂你們……你們太可怕了……」
「你搞不懂嗎？你搞不懂嗎？」她一步步的眼神堅定了很多的走過來，可是淚水卻一直在流，「你覺得你痛苦對不對？可是，可是最痛苦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她說的對，可是她是顧風的母親，而我若知情，又怎會做顧風的妻子？她命中注定該痛的，可是我命中注定就該被騙嗎！？
「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痛嗎？你知道我發現自己兒子是個同的時候，我的心痛苦成什麼樣子了嗎？！沒有人比我更痛，沒有人能體會我的痛！我不敢說，我甚至連他爸都瞞著，我不敢說……我一直壓在心底，有時候，有時候我好想找個地方大聲的喊，我想大聲的喊出這個秘密！可是，我不敢喊啊！我大氣都不敢出啊！我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心裡問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我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他那麼優秀，年紀輕輕就撐起了一個大企業，可是，為什麼要讓他那樣……為什麼……」她說著眼淚流的更猛了。
「你該面對現實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像顧風一樣的男人，很多很多的……你不該這樣的對我啊……」
「我怎麼面對現實！如果讓別人知道的話，我們這個家就毀了啊……徹徹底底的毀了啊……」
「為了不讓這個家毀掉，你們就選擇毀掉我，毀掉我的一輩子！」
「你讓我怎麼給你解釋，我該怎麼給你解釋啊！顧風，顧風不是同性戀！他他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啊！那個李龍我知道，那個人跟顧風不一樣！顧風、顧風他也喜歡女人的，他說他是喜歡你的，他親自對我說他也喜歡你的啊……」
「這個『也』字，這個字好扎心啊……你不覺的很殘忍嗎？也喜歡，也喜歡！我究竟算是個什麼！？也……呵……」
「真的！顧風說他喜歡上了你！你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告訴我的時候，他是多麼的發自內心，你不會知道我當時高興成了什麼樣子！我感到生活有了希望了，我看到盼頭了！」她說著又一次的抓住了我的手，「你會幸福的，你跟著我們過日子的話，你會幸福的……我發誓，我對天發誓，我發誓我會好好對你，我拿著你比我自己親閨女還要好，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兒子，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他喜歡的女人，他好不容變成了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求求你不要離開他，只有你能救他了啊……」
「你放開我啊……」我聽著她的話語的時候，心裡也好疼的啊……真的疼，我也有孩子，我也是個母親，我聽到這些話語的時候怎麼可能體會不到她話語中的力量和痛楚……
「噗通」一聲，她直接跪在了我面前，「紓兒啊紓兒……我，我這雙老膝蓋六十多年了，這一輩子經歷過了無數無數的坎坷和打擊，我從來沒給誰跪下過，紓兒……這…這老膝蓋今天給你跪下了！給你跪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