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失魂落魄
我發瘋似的在大街上奔跑,周圍每一個看向我的路人都好像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風吹在我的臉上,眼淚卻像是火辣辣的,鞭韃著我。城市之大,竟沒有一個我的容身之處,所有人都誤會我,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一路上我盡揀人少的地方,我不敢麵對任何一個人,甚至連江可欣、許辰逸我都不願麵對。也許他們相信我,但我始終選擇做隻鴕鳥,遇到事情除了躲還是躲,我就是這麽懦弱。
溫以漠呢,他信我嗎?
不會。
我有什麽值得讓他堅信不疑呢?
他一直誤以為我和葉玹霖是男女朋友關係,所以寧薇薇出了事和我脫不了關係,我是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我推倒了寧薇薇,又“假惺惺”的去給她付醫藥費,然後獻血再照顧她,大概在他眼裏這一切都是我為了得到“安心”吧。
我坐在路邊抱著自己的頭,四周人聲嘈雜喧嘩,行人走路的腳步聲,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司機鳴喇叭的聲音,統統進入我的耳朵。我孤零零的坐在那裏,仿佛與這城市格格不入,我想要安靜,想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靜一靜。我要逃避,躲避寧薇薇,躲避所有不相信我的人。
天黑了,我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公園深處人煙稀少,長椅旁的垃圾桶前一個頭發很長,穿著邋遢的流浪漢從垃圾桶裏掏出半瓶別人喝過的飲料和幾袋別人吃剩下的米線,他把米線裝進一個髒兮兮的生了鏽的鐵碗裏。
他坐在長椅上用手抓著吃,似乎很滿足的樣子,我看得幾欲作嘔。他抬起頭來,衝我咧嘴一笑。他的臉又黑又髒,布滿胡渣,牙齒卻很白,笑的時候我才看出來他是個瘋子。
我被他的笑嚇到了,落荒而逃。
經過櫥窗時,燈光反射出我的影子,現在的我蓬頭垢麵,長發淩亂,臉頰掛著兩行淚痕,眼神空洞黯淡無光,就像剛才那個瘋子。
我恍恍惚惚地繼續向前走,一直走,走到夜深人靜,行人、車子都漸漸少了。我坐在街道中央花壇邊上,全身沒了力氣,坐在那裏再不願意動彈。
“吃了吧。”突然有人遞過來一個麵包,我沒有抬頭去看她,隻覺得太可笑,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被拋棄的可憐人,孤苦伶仃的,需要別人的憐憫和施舍。
她在我身邊坐下,語重心長的講:“曾經有個女孩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她不知道他有婚約有未婚妻,她義無反顧地一頭陷進去,無法自拔。後來她知道了他對她隱瞞的事情,甚至被人公眾於世,所有人都罵她是狐狸精,是小三,傍大款,各種難聽的貶義詞似乎全是為她而創造的。”
“她抑鬱,逃避,放棄學業。一時想不通割腕自殺,不但沒有洗刷自己的清白,反而坐實小三的罵名,沒有人知道背後的真相。柳小姐,你可曾想過你今天選擇逃避,無疑會讓更多的人誤會你不是嗎?”
我這才看清來者是葉阿姨,不久前遇到的那個出租車司機,與眾不同的中年婦女。
“葉姨,這是你的故事嗎?”
她隻是笑笑,不作答,既沒承認又沒否認。將麵包塞我手裏,“餓了吧?快吃,吃飽才有力氣勇於去麵對流言蜚語,而不是繼續當鴕鳥,應該端正心態越挫越勇。”說完做個勝利的姿勢,給我加油打氣,傳播正能量。
我是真的餓了,拿起麵包三下五除二幾口就吃完了,接過礦泉水呼嚕嚕喝下肚,葉姨順順我的背,笑道:“慢點吃,小心噎著。”麵容是那樣的和藹可親,我想她一定是個慈祥的母親。
坐著葉姨的出租車來到一家五星級賓館,她就像到了自己家似的輕車熟路。不需要先到前台登記,直接把車停在地下車庫,帶著我去她的房間,不少工作人員看到她還會向她打招呼。
這家賓館是她開的?竟然是她開的為什麽還要去開出租車呢?又或者她長期住在這所以對這裏很熟悉,可是以她的收入恐怕支付不起昂貴的住宿費。
葉姨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說:“我剛到A市沒地方住,就先住這裏。開出租車純粹是為了消遣時間,老實說每月收入加起來都不夠我在這住一個星期的消費。”
我問她:“你的家人和朋友呢?”
葉姨愣了愣,隨即很快恢複正常,回答簡潔:“我一個人。”
“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
她擺擺手,“沒事。”說著轉身在衣櫃裏拿套睡衣給我,“先去洗個熱水澡,今晚在我這住下。”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葉姨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見我她連忙收起手機說道:“我出去買點東西,等會回來。”
葉姨走後沒多久便聽到敲門聲,我心想她買什麽東西,這麽快就回來了?
沒想到門外居然是溫以漠,我下意識地想要關門被他反手止住。他直徑走進來,解開襯衫胸前兩顆扣子衣領敞開,額頭的汗水滴落在肩上,鎖骨和後背早已汗流浹背,似乎剛參加完馬拉鬆長跑一樣。我打開空調降低房內溫度,“你怎麽來了?”
溫以漠脫掉衣服,扔到沙發上,“彤姨告訴我的。”
他管葉姨叫彤姨,可見兩人關係不一般。
兩個人都靜靜的,不再說話,各有所思。
我們坐的位置僅有一座之隔,卻感覺陌生而遙遠,溫以漠點燃一根煙抽了起來,深吸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
“別抽了。”其實每次看到他抽煙,我都好想說這句話。
溫以漠聞言一怔,與我對視了下,掐掉剛點燃的煙。
他突然對我說:“柳晨曦,我相信你。”
我笑容淺淺,房裏溫度偏低,可我的心卻是暖的,瞬間被什麽東西填滿了,別人我可以不在意,隻要眼前人信我便已知足。
溫以漠撥通葉姨的電話,“彤姨,人我帶走了。”聊了幾句,快掛電話的時候他又客氣的略顯生疏地說:“謝謝你。”
“趕緊換衣服跟我走。”溫以漠穿上衣服,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扣上紐扣。
我沒有多問,大腦隻傳輸給我一個信息,就是隻管聽他的話,無條件信任他。
“能不能把你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我想給江可欣打電話報平安。江可欣並不驚訝,已經知道了我在哪裏。原來他們和溫以漠時刻保持著聯係,滿世界的找了我一整天,難怪溫以漠進門時大汗淋漓。
江可欣的泡沫星子鋪天蓋地而來,要是現在麵對麵的話,估計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我。她刀子嘴豆腐心:“要你別當聖母,這回好了吧,人家非但不領情還反咬你一口,到處散播謠言。當初就應該把她扔公路邊上任她自生自滅,留著也是個禍害!”
“如果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這麽做,即使後果讓我一時間無法接受,但我要的是問心無愧。”
我毫不猶豫的說,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向我求救,我卻無動於衷,麻木不仁。就像葉姨說的不必太過在意外界的看法,要調整心態,敢於麵對。
江可欣說著說著聲音哽咽:“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真當自己是聖母了?”
“可欣,你別哭好不好。”這是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以來她第二次哭,第一次是江家家破人亡,第二次是因為我,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江可欣嘴硬地說:“我才沒哭呢。”
我順著她的話不戳破,知道她要麵子不服軟。
溫以漠交給我許多證明清白的資料和錄像帶,甚至聯係了所有的相關人士,人證物證俱在,明天召開記者招待會,澄清事情原由。“明天你隻需要按照我說的辦,別的不要多問。”
“哦。”我應聲低頭看資料,他短時間內弄到這些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更何況知道寧薇薇被割子宮的人並不多,所以泄密的必定是醫院內部人員,寧薇薇明知不是我將她推到,卻一口咬定,把“莫須有”的罪名扣我頭上。
兩種情況,一是寧薇薇想借機搶回葉玹霖,二是受人指使,她背後的人執意要讓我身敗名裂,然而這個人會是王小姐嗎?兩個假設,我更願意相信前者。
溫以漠不讓我多問,說明這背後的事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也許對我不利,也許他在保護我。也許,是我多想了。
直到半夜我才有了困意,合著衣服就趴在被子上睡著了。次日醒來,卻不知道自己身上什麽時候蓋了被子,被窩裏暖暖的,大概是睡夢中冷醒來蓋了被子,自己不記得吧。
溫以漠坐在餐廳裏不停地打電話,大概在聯係記者,桌上擺了兩份早餐。我走過去低頭喝豆漿,甜甜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這味道最熟悉不過了,以前他常給我買這家的豆漿油條。一樣的房子,一樣的味道,隻是人變了,再一次感受到強烈的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