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同是天涯淪落人
姬元清笑道：“未曾有人邀我，隻是恰巧路過此處，沒想到竟遇到師父。”
離塵不知為何，心中小小失落，一時悶頭不語。
姬元清不知離塵心中所想，見她又成了悶葫蘆，開口道：“今日是沐蘭節，晚間城中熱鬧非凡，師父可有興趣出去瞧瞧？”
“不去。”離塵斬釘截鐵的回答出乎姬元清意料：“我一不求品貌，二不求姻緣，去湊什麽熱鬧。”
“原來如此，”姬元清麵露惋惜，“可惜了我在天香樓訂的雅座，還有從鼎味齋訂的棗泥山藥糕。也罷，高價讓給別人也好。”
聽了這話，離塵眼冒精光：“就是那一兩銀子一個的棗泥山藥糕？”
姬元清頷首微笑表示默認。
離塵向來對美食毫無抵抗能力，對甜食之愛更甚。在王府中也曾聽過那鼎味齋的點心是京城出了名的貴，而鼎味齋的招牌正是那看似簡單無華的棗泥山藥糕。
小小一塊點心，竟能賣到一兩銀子的高價。可是但凡嚐過那糕的人，無不讚不絕口，爭著再買。隻是這鼎味齋的棗泥山藥糕每日隻做一百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售完為止。京城的達官貴人皆以在宴席上以這糕點待客為榮，故而這區區一百個糕點自是尚未出籠便被搶購一空了。
如今姬元清從鼎味齋訂到這點心，離塵怎能不心動？當下她就改了主意，生怕姬元清真把那糕點送了別人。
姬元清早料到她會如此，也不驚訝，說道：“上次在彩雲天的衣服我看了，覺得甚好。已經送去你房內了，今日穿倒是正好。”
離塵這才想起上次選衣服未果的事，沒想到他竟還記著，不覺露出梨渦淺笑，拍著他的頭道：“小清兒乖。”
姬元清閃身躲過她的魔爪，徑自走在她前邊，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說道：“晚上見。”
“好！”離塵在後邊甜絲絲地笑著，滿腦子全是美味的點心。
走在路上，她想到今天還沒有見蒼術，估摸著時間，便朝恭親王處所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來到門外，卻見到了一個非常不喜歡她的人——魅影。
瞥見那個妖豔的身影，離塵不由得苦了臉。倒不是因為怕她，隻是著實受不了她憤然指著自己叫妖女的樣。也不知是不是腦抽了，離塵潛意識裏，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破壞姬元清和魅音關係的第三者，導致她在麵對魅影時顯得分外被動。
魅影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離塵，冷了一張俏臉，目光不善地直勾勾盯著她。離塵被盯得心裏發毛，扯了個微笑想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沒想到這一笑，魅影臉上冷意更甚，離塵隻好識趣地收斂了笑容，心裏不停念叨著小清兒你這個孽徒……
就在離塵苦惱自己是該若無其事地進去，還是灰溜溜離開的時候，蒼術推門走了出來。離塵就像看見一根救命稻草，飛身撲到蒼術身邊。
蒼術淡淡瞥了魅影一眼，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擋在離塵身前，將魅影的視線完全阻隔開，轉而對離塵說道：“半日不見，又跑去哪兒撒野了？”
“並沒有去撒野的，”離塵委屈地說道：“大師兄總是不把我往好處想。”
蒼術勾起唇角：“平日若肯略安生半分，也不會惹人冤枉你。我新配了五味茶，隨我去嚐嚐吧。”
離塵早就想脫離魅影那凍人的視線，聽了蒼術的話欣然答應。
蒼術房內。
品了一口熱氣騰騰的五味茶，離塵愜意地眯著眼睛窩在寬大的軟椅中，懶洋洋地說道：“這茶清潤甘甜，正是清熱祛燥的佳品。”又回味了一會，接著道：“裏麵有麥冬，金銀花，青果，甘草，安南子……我可猜中了，師兄？”
蒼術端著茶盞輕吹了一口，氤氳的熱氣打濕了他秀長的睫翼，片刻答道：“有長進。隻是少說了一味飴糖。”
離塵聽蒼術誇她，得意地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隻是明明是五味茶，為何又多了一味？”
蒼術看她一眼，說道：“原本是五味茶，奈何有人喜食甜，故而多加了一味。”
離塵知他說的是自己，心內暖暖的，粲然笑道：“還是大師兄疼我。”
蒼術似在思索著什麽，眉頭微蹙，沒有理會她。
“大師兄，你怎麽了？”離塵見狀好奇地問道。
蒼術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恭親王的毒就快清盡了。”
“那不是挺好，省的師兄每日辛苦。” 離塵不以為意的回道。
“隻是……”蒼術眉頭鎖得更緊，“他體內元氣之盛似乎過於蹊蹺了，即使常年習武之人也未見得能強盛至此。”
離塵笑道：“大師兄，照我說，你真是職業病作祟。這麽點小事也能讓你困擾成這樣？恭親王本就身懷武藝，加上數日來天山雪蓮千年紫參的這麽招呼，體內元氣大盛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何況這與我們也無甚關係，我們隻管給他醫好了毒，自回咱們岐黃山，就皆大歡喜。”
蒼術聞言，也覺得離塵的話有些道理，或許自己過於敏感罷了，故而不再去想這事。
離塵在蒼術房內賴了許久，又同他一起吃了午飯，才心滿意足地朝自己房間走去。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到裏邊有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聲音。
“瞧見沒，這就是價比黃金的月鮫綃，彩雲天僅此一件的寶貝。這一件衣服就夠一般人家一年的開銷！”聽聲音是常為離塵打掃房間的小丫鬟靈兒。
“哇，這衣服可真漂亮，簡直就像仙女穿得衣裳！咱們準備的沐蘭節衣裳跟這一比，真是……”又一個小丫鬟杏兒滿是羨慕地說道。
“這如何是咱們能比的？”靈兒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不知吧？原本咱們郡主也瞧上了這件衣裳，卻不想竟被咱們世子殿下花高價買來，送給離姑娘，可把郡主氣得不輕呢。”
“竟有這事？”另一個小丫頭聲音略顯稚嫩似乎是浣兒，同情地說道：“這下郡主可要更恨離姑娘了……”
離塵聽了也不由得一怔。
“噓——”靈兒聽了她的話唬得什麽似的，“小點聲兒，你不要命啦！這話被郡主聽到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時屋內啞然無聲，離塵正琢磨著自己要不要這時候進去，卻聽靈兒又開口道：“其實這樣金貴的衣裳，怕也隻有離姑娘那般人物才能襯得起。”
“是啊是啊，離姑娘美得就像仙女一樣，這仙女穿得衣裳正適合她。離姑娘人長得好，性子也好，也難怪咱們世子對她這麽好呢。”那年齡尚幼的小丫鬟應和道。
“你們沒瞧見麽，咱們世子自打認識了離姑娘，竟再沒去過那些花街柳巷，全似換了個人！可惜咱們世子拜了離姑娘為師，若是能娶進門做了夫人才好呢。”
“拜師怎麽了，”靈兒不以為然，“不過是個虛名罷了。論年齡咱們世子還長離姑娘兩歲，正適合婚配。”
“可是我看蒼術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樣貌品性也都配的上離姑娘呢。”浣兒怯怯地說道。
“說的也是呢，還有慕容公…不不不，太子殿下也是……”
一時間，三個小丫頭為了離塵的終身大事愁了起來。離塵在外邊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心想這樣下去，估計她們連自己將來的孩子叫什麽都要操心了。實在忍無可忍，她故意大聲地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小丫頭們見了她，倒很歡喜，一齊笑嘻嘻地叫“離姑娘好”。
離塵也笑嘻嘻地回道：“好，大家都好。你們三個小丫頭又偷偷摸摸躲在我房裏做什麽呢？”
靈兒與離塵最為親近，貼到離塵跟前眨巴著大眼睛說道：“我們正瞧世子殿下給姑娘送來的衣裳呢。”
“哦？”離塵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什麽衣裳？”
“喏，就是這個。”靈兒捧起一方上好的紅木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象牙色女裝，雖看不出完整的樣式，但看那材質就知絕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