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闊別一載又相逢
陳語柔在一邊唯唯稱是,眾妃嬪更嚇得大氣也不敢喘。太後說完,也不再坐,板著臉道了一聲乏,便攜離塵回內殿了。
才進了內殿,離塵便頗帶歉意地說道:“奶奶,塵兒讓您……”她話還沒說完,卻見太後“撲哧”一聲掩著嘴笑了:“塵丫頭,可嚇著你了?”
這前後的反差,讓離塵有些反應不過來,瞪圓了眼珠看著眼前笑得和善的老太太:“您不是生氣了嗎?”
“在這後宮中,若是為了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就生氣,是活不到哀家這歲數的。”太後拉著離塵的手,在軟榻邊坐下,“隻是,若不擺出樣子來嚇唬嚇唬她們,倒被她們騎在頭上欺負。當初哀家疼昌河,她們就見不過,三天兩頭來拿體統說事,煩得很。”
離塵聽了太後的話,不禁笑道:“您這樣子擺的,把塵兒也唬住了。那婉婕妤被嚇得不輕,更是可憐呢。”
“她可憐?”太後笑中頗有幾分諷刺意味,“若你知道她在宮中的行徑,你便再不會覺得她可憐。塵丫頭,後宮這地方,亂得很。”
離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或許吧。她不禁想起了母親。因為父親的背叛,母親賠上了性命。而今日見到的那些衣著光鮮的後宮女子,卻無時無刻不在經曆丈夫的背叛。
“塵丫頭。”太後突然問道,“若有機會,你可願成為這後宮中的一員?”
離塵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陪著奶奶,塵兒願意。若是入宮為妃,塵兒抵死不願。”
太後略顯驚訝:“哦?這是為何?你不愛宮中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我母親曾說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離塵笑得燦然。
自打太後在昭和殿發威之後,再沒人敢站出來挑戰權威,於是離塵就這樣安定地在永壽宮住了下來。
她的傷口已無大礙,用了蒼術的藥,連個疤痕也幾乎看不見。每日,她除了給咱們慈祥的太後娘娘,講講她在岐黃山驚心動魄的童年趣事,就是跟夏嵐描描花樣,繡繡荷包,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日子雖逍遙,她也不忘惦記自家大師兄,和那個阿武倔強的小姑娘。至於慕容煜,還可以每日向太後請安時與離塵見上一麵。而如蒼術和阿武這樣的人,無召是不得覲見太後的,使得離塵對二人甚是思念。
太後看出她的心思,特準她閑暇時去熙華宮小坐片刻,倒著實解了離塵的相思之苦。
阿武的皮外傷對於蒼術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如今,她已經被蒼術調理的活蹦亂跳,整日纏著蒼術教她習武。每逢離塵來探望,她都甚是歡喜,神采奕奕地為離塵展示才學的招數。蒼術仍是一副淡淡的樣子,隻囑咐離塵,那固元丹仍是要每日吃的。
離塵特意請秋月做了拿手的酥酪帶給二人吃,可憐慕容煜堂堂太子殿下,卻隻能眼巴巴地瞧著,原因是離塵說他在永壽宮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了。
離塵在永壽宮混得風生水起,連那最末等的掃地小丫頭也是整日塵姑娘塵姑娘叫個不停。太後因離塵的存在,笑容變得更多起來,連夏嵐和秋月也直誇“自打塵姑娘來了,咱們太後越發容光煥發了”。
隻是這樣安逸的生活不過持續了三五日的光景。很快,離塵得到了一個讓她差點掀了桌子的消息。清風和明月被恭親王府的人“請”到府上做客了。
這事,還得從恭親王姬赫的毒說起。因為離塵的關係,蒼術一怒之下離開恭親王府,如今又躲在慕容煜的熙華宮,再也不沾恭親王府的邊。然而躬親王妃斷不容許有人膽敢無視王爺的安危的——盡管,是他恭親王府有錯在先。
如今姬赫雖已能下床走動,卻仍是十分虛弱,令恭親王妃焦心不已。為了姬赫的毒,恭親王妃曾多次欲求見姬徹,求請蒼術為姬赫醫毒。然而姬徹卻屢次以商議國事為由,壓根沒有給她機會。姬赫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
當初恭親王姬赫之病,來得蹊蹺。對此,姬徹也是頗具疑心的。為了弄清楚這病是確有其事還是內藏玄機,姬徹對於尋醫之事自然甚為上心。如今,既已知曉姬赫的病因,卻巴不得他就這麽一直病下去了。
於是他一麵暗中派人調查姬赫中毒的原因,一麵靜觀其變,看這岐黃仙居的人是否真有本事將他的毒給清了。他甚至想過,必要的時候,通過慕容煜的關係,讓岐黃仙居的人從此事中抽身——畢竟無論姬赫的毒是怎麽中的,若是死了,對於姬徹來說,無疑是除了心頭大患。
皇家的事,就是這樣的殘酷。沒有什麽人是不能恨,沒有什麽人是不能殺的,即使是同父異母的手足。
當他得到密報,知道恭親王府徹底得罪了岐黃仙居時,正在聽婉婕妤唱曲子。幸運的婉婕妤,當日領了不知有多少賞賜。隻是她不知道,她所得的賞賜,竟與她後來口口聲聲討伐的離塵,有莫大的關係。
現如今,唯一能解姬赫之毒的蒼術身在皇宮,更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就是為什麽他竟容許男人在這宮內存在。他對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全順下了密令,但凡恭親王府的人入宮,一概不見。
這樣一來,把恭親王妃急壞了,隻得將恭親王府的門生們又召集在一起,商議對策。隻是這些門生們,爭得麵紅耳赤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把恭親王妃擾得更愁。
就在恭親王妃為此事一籌莫展而發愁時,卻有一名謀士站了出來。這謀士恰是前次獻計,請蒼術來為恭親王瞧病的那人,名喚龐緇。而劫持清風明月來要挾蒼術的主意,也是他提出來的。
龐緇似是對岐黃仙居的情況頗為了解,竟然知道無厄無禍現在岐黃仙居,而隻留了兩個幼徒在蔚淵山的風竹居。他的原話是“有了那兩個小娃娃做餌,就不信他蒼術不上鉤”,說這話時,龐緇笑得相當猥瑣,令周圍的人都不寒而栗。
雖然恭親王妃對於此等“挾幼子以製蒼術”的法子,多少有些不齒,但事關恭親王的安危,她也顧不得許多。
幾番思忖之後,她便決定命人去蔚淵山將兩個孩子帶回王府來。這一次,那謀士龐緇卻毛遂自薦,說除了他,誰也不能完成此事,請命親自帶人前去。恭親王妃雖然將信將疑,卻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點頭應允了。
龐緇帶著一幹人等當天便啟程,果然在第二日,將兩個水靈靈的小娃娃回到了恭親王府。隻是,除了龐緇毫發無損外,其餘的人或皮膚潰爛,或斷胳膊斷腿。更有甚者,手上還留下了兩排整整齊齊小牙印,血雖然已經凝固,但仍顯猙獰——那自然是清風明月的傑作。總之,去了一趟蔚淵山回來的人,形容甚是淒慘。
當然,這樣的情況也不足為奇。原本那蔚淵山就毒物叢生,更兼無厄無禍在風竹居外布置重重機關,一般人想要靠近也不容易。即便靠近了,定然也要吃不少苦頭。由此足見,那龐緇,並不是一般人。而那兩排醒目的小牙印也足以證明,兩個水靈靈的小娃娃也遠非表麵上那麽溫順。
清風明月被“請”到恭親王府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了熙華宮,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了永壽宮離塵那裏。而在離塵得知此事的當天,太後就以還願為名去法華寺拜佛了。當然,未免離塵寂寞,善解人意的太後娘娘臨行前,特意在臨走送了她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
離塵被那燦燦的金光晃了眼,以為太後娘娘這是給她的賞錢,大義凜然地百般推辭說“缺銀子使有二師兄呢,塵兒怎麽能要奶奶的金子”,把夏嵐跟秋月笑得昏天暗地。連咱們有修養的太後娘娘也笑得揉著肚子,半天才緩過神來。後來離塵才知道,有了這塊金牌,她便可以自由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