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萬萬沒想到（九）
我相信這個女孩可以的。
真的，我相信她。
因為她脖子上高領衫也遮不住的一圈一圈新舊的青紫勒痕，朱紅大衣里包裹著的膈手的那副皮包骨。
最令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其實是紋身男。
他上午半天工作的很賣力，在老闆娘英明的指揮下，他笑容猙獰的站在門口呼喚路人進店一觀。
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他。
我承認，從他來應聘我就不喜歡他，但是我不看好他，完全是因為他的模樣只能嚇跑嚇死客人，想招攬到客人，那還差的遠呢。
我見識過小風極為專業的為客人服務，也見過文文讓客人如沐春風的服務，甚至老闆娘冷著臉也能搞定客人。
然而像紋身男這般血腥殘暴的攬客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識。
紋身男大部分時間是扯著嗓子喊人，可路人都繞著他來去，不敢接近他時，他臉色猙獰的直接衝到街上去拉人，惡狠狠的問「你要找工作嗎？」
雖然路人表示自己只打醬油不找工作時，紋身男就會將他們放開，然而他強硬蠻狠的『路上拉人』行為已經讓人肝膽俱裂，落荒而逃。
我深深地覺得，我們家店門口寥寥幾人路過的原因，就是因為紋身男這個凶神的存在。
在門外，我凍得冰涼的手放在大叔家不鏽鋼的灶台上。
我和大叔暗暗猜測「那個男的我覺得干不長的。」
大叔正是煮麵，聽我這麼說好奇的問我「為什麼？」
我撇撇嘴，嫌棄的說「那個男的長的一點都不帥！」
大叔哈哈笑，將煮好的面撈進白色大碗里交給站在一旁聽我們說話的刺蝟——大叔侄子。
「你個小丫頭倒是挺挑啊，那小子長的也算孔武有力，還可以吧？」大叔靠在灶台邊觀察著紋身男。
我也隨大叔的目光看著紋身男，癟嘴道「切！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英俊瀟洒，玉樹臨風的。」
「是你喜歡的吧？」大叔回頭反駁我。
「我就是現在的女孩子啊，我代表的就是大眾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們想法。」
「哈哈！」給客人送完面的刺蝟哈哈大笑。
我一個眼刀殺過去，刺蝟卻止不住的笑得更開懷。
「大叔，你看刺蝟！」我沖大叔大聲的抗議。
「我覺得刺蝟說得對！」
「大叔！」
「本來就是嘛，你才不是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刺蝟見大叔沒有說他，在一旁很是興奮的沖我叫嚷。
說我不貌美如花？我抽不死你丫的！
暴脾氣的我直接跳起來沖著刺蝟就是一拳頭。
「啊！」沒想到這拳頭下去，刺蝟的皮像是銅牆鐵壁一般，沒打疼他，我反而更疼些。
捂住扭著了的手腕，我氣的不行不行的。
刺蝟在旁邊看我捂著手有點擔心的探頭看我。
我不服氣的趁他不注意，又給了他一拳。
果然！
疼的還是我！
「哈哈哈。」刺蝟快活的笑停不下來。
我恨急的瞪他，大叔居然也在旁邊捂著嘴笑。
惱火的我轉身就走。
進了店裡，小風沒有注意到我，或者說他壓根沒有抬頭看我。
就像是一窩火苗被潑了一桶冰涼的冷水，我狼狽的如同落湯雞。
無處可待了。
我感覺我的世界灰暗了，漆黑一片，寒冷如冬。
我垂頭喪氣的走到店門口，站在紋身男面前，紋身男看著我，我看著他。
突然覺得我們一樣可憐。
他用盡辦法卻招不到一個客人，我也挖空心思耍了手段依舊……越來越遠。
我歪著頭，第一次沒有努力揚起笑容。
面無表情的我問紋身男「你以前做什麼的？為什麼要出來找工作？」
紋身男不做表情時，兇狠的樣貌也不見了猙獰，他說「我以前在馬戲團工作，後來，馬戲團散夥了，我沒地方可去，只要能有個地方呆就好，聽說，這家店挺有名的。」
一段話他分了好幾口氣說出來，聽在此刻心情低落的我耳中，我腦補了一段悲慘顛沛的人生。
紋身男落寞的樣子感染著我，我說「我是因為.……我想出門歷練。」我聲音梗咽，手指著行道樹前面的車來車往。
「當時，我媽媽就站在車門外面看著我，媽媽將行李交給我時還不開心的問我，能不能過完元宵節再出門，可是我當時一門心思的就要出來……」
我能感受眼淚脫眶而出，我偏著頭問紋身男「我是不是很不孝？」
紋身男沉默的看著我，沒說話。
「其實，我不是沒有感覺。」我抬手將眼淚擦掉，繼續說「我只是以為我出來工作也會過得好。」
我以為有小風在，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媽媽在家完全不用擔心我。
可是我猜錯了。
從我和小風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兩個人就在走完全不同的兩條路。
不論路上會不會有交集，我們的終點不會在一個點上。
我為了小風出來實習，在小風不在乎我的情況下，這樣的付出更像是一個笑話。
而最清楚這個笑話的我，不管我怎麼面對小風，我笑著對他，面無表情的對他，還是怎樣，我的內心都在揭穿我的偽裝，嘲諷譏笑我的行為。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我一直陰陽怪氣，情緒不穩定。
其實，誰都沒有做錯什麼，是我錯了。
而我認識到我的錯，卻不能改變，也沒有寬容自己的胸襟，所以我神經病般的發瘋。
紋身男一如既往的沉默看著我。
「你就不能說點什麼嗎？」
紋身男說「你想出門歷練就好好努力工作，就算你每天只招一個人也比我好，我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一個人為我停下。」
我哭的蒙圈了。什麼？我們是在談這個嗎？
紋身男說「你真是貪心，你只要不放棄就會順利的留在這裡，有什麼委屈好哭的？」
呀？是不是弄錯啥了？剛才還好好的難兄難弟，怎麼一轉臉畫風就變了？
我徹底搞不清楚狀況了好吧。
紋身男說「你們女孩子都是這樣嗎？不如意了要哭，得不到的要哭，什麼時候你們能安靜一會？」
這是……性別攻擊？
紋身男說「真的不想干就回家吧，窩囊廢。」
nnd！你說啥！誰窩囊廢了？
紋身男說「真看不起你們人類，不是，看不起你這樣的人！」
有本事不改口啊你個死小子！你過來！看不起誰！看不起你姐姐我？你別走，你過來看我削不死你！
紋身男已經走遠.……
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想那麼多都不出聲音。
拜託！你當我傻，那傢伙人高馬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