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自量力
為了討對方歡心,小巧玲瓏自覺地給子車戴高帽,話一出口,她捫心自問“這是我自己嗎?不自覺中加入了拍馬屁的隊伍,看來環境是改變一個人的關鍵因素。”
子車沒接上小巧玲瓏的話,仍作沉思的樣子。
她沒了耐性,隻得主動開口:“事成之後,必有厚報。”子車的眼中閃出盜賊所特有的眼神:“若他日為新君,玖鳳凰打算賜封土地多少?”
“靠,這家夥說得真夠直接的。”小巧玲瓏心裏責備子車,答道:“三裏之地。”
“三裏之地?”她的條件顯然不能滿足子車的胃口,他老成地伸出五根手指頭——五裏之地。
小巧玲瓏微笑道:“邑宰,如果我剛立為新君,即封你五裏之地,朝中大臣豈會甘心?我隻能賜封你三裏之地,外加粟米一萬石。”
派出兩千人,能換回三裏地,粟米一萬石,對子車來說也算是一筆不用本錢的買賣,說白了,是以公謀私。他總算點頭同意。
那一刹那,小巧玲瓏忽然覺得自己跟一個“賣國賊”無異,拿國家的資源去換個人的利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等,這是那跟那啊?我若當了國君,宋國的土地全是我的,我隻不過是提前給有功者‘付款’。”她自圓其說。
為了有充足的證據,小巧玲瓏與子車訂立了盟書,他喜眉笑眼,甜酒源源不斷地往嘴裏傾,五爵飲過,他的頭部除了眼睛外,沒有一處不是紅色的。小巧玲瓏曾有過一次喝光五瓶二鍋頭的光輝曆史,所以眼前的低度酒對她來說,簡直是小兒科。
見子車已有幾分酒意,她問道:“邑宰不介意一名女子成為宋國新君?”子車搖頭晃腦道:“是男是女與我何關,某隻在乎所得封地、粟米的多少。”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女子也可為君。”
小巧玲瓏感概。此行的目的已達到,她不想再停留片刻,於是辭別了子車,離了陶邑,為即將到來的大戰作準備。
春秋時期,各國紛戰連年不斷,這說明當時的人們崇尚武力、好鬥。這是他們的缺點。可他們也有可愛的一麵,他們大都都言出必行,以信為本。就連戰事也不例外,雙方一旦約好交戰的時間、地點,一般情況是不會使用突襲的。所以,宋、魯兩國士兵分別在各自的營寨休息了兩天。
四月二十七日午時,宋、魯兩國在約好的地點結陣。
宋軍方麵,右軍由韓端為將軍,右軍由康鈴任將軍,中軍由潘生為將,中軍副將為扣倉。
魯兵方麵也擺出了自己的陣容,中軍是孟孫氏為將兼任元帥,左軍是孟孫氏的家臣公斂陽為將軍,右軍為魯國大夫申句須為將軍。
麵前的三位曆史人物,小巧玲瓏早從史書上認識。孟孫氏的名氣最大,他與季孫氏、叔孫氏兩家合稱“三桓”,“三桓”在魯國可是權傾朝野。申句須為世人所記得,是因為他參與了一起重大的事件“齊魯夾穀會盟”,以武力為後盾,幫助孔子取得了外交上的勝利。公斂陽雖一名無名小卒,卻是一名忠心耿耿的家臣。
魯軍陣上還有兩名“走狗”,是小巧玲瓏不得不麵對的,那就是公子石驅及其家臣先服。一主一仆,屈身於孟孫氏一側,等候孟孫氏的差遣。
眼前的景色是迷人的,腳下的青草比曼聯主場的老特拉福德的更可愛,可惜的是,踩在它們身上的,不是曼聯的魯尼,而是無情的馬蹄;空氣是清新的,沒有硫或酸的汙染,遺憾的是,血腥味即將充斥其中;陽光是明媚的,但明媚的同時,也帶來不少來自太空的紫外線。
美景無人欣賞,每一個人心裏都是在想,如何才能置對方於死地。
孟孫氏望了一眼石驅,人影映入他的眼中,變成了一保瘋狗,他佯裝問道:“公子是否願替本帥先上陣殺敵?”石驅拱手道:“謝元帥成全。”先服小聲道:“主公小心。”石驅道:“卿請放心,且看我親手取下亂臣賊子的首級。”
石驅跑至兩軍空地的中央,坐騎一聲長嘶,他持戟叫喊:“誰敢上陣與本王一戰?”
“本王,八字還沒一撇呢,別高興太早。”
小巧玲瓏向來討厭狂傲的人,石驅大言不慚,更讓她覺得惡心。雖未開戰,嘴皮上的功夫是不能輸的。這並非是她齒尖嘴利,喜歡罵山門,而是雙方說的是否有理,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士兵的士氣。
“逆賊,戲弄陳姬,殺害手足,今又引兵入國,如此不忠不孝之徒、不仁不義之徒,死不足惜,快快撥劍自刎,以免弄髒我的長槍。”小巧玲瓏的戰馬離石驅十風丈處停下,她精心準備的台詞,讓石驅無言以對。
嘴上吃虧,石驅唯有寄希望於武力爭回麵子,挺長戟朝小巧玲瓏衝來。兩邊陣上,鼓聲齊響。
兩人交戰,小巧玲瓏馬上亮出自己的殺手鐧——玲瓏一百零八刺,這可是她的獨門絕招,招招不同。這絕活為她拿過不少榮譽證書,她還差點申請了吉尼斯世界紀錄。
石驅隻看見眼前有無數的槍頭,勉強接招,不得不連連後退。
先服看主子招架不住,趕緊策馬奔來,用手中的劍來分散小巧玲瓏的注意力。
一戟一劍來襲,小巧玲瓏也能應付自如。宋軍陣上,鼓聲震天,將士搖旗喉嚨助威。魯軍陣中,鼓聲還是昏昏欲睡。
三人大戰了二十幾回合,仍未分勝負,小巧玲瓏突然手軟,掉頭便溜。石驅以為對方是落荒而逃,全不提防,緊追上去。 小巧玲瓏忽地勒緊馬繩,長槍往後一閃,石驅的胸口主動地撞了上來,他那完好無損的身體,意想不到地長出一截長槍,在他體內呆得不耐煩的鮮血破體而出。
“主公,主公,主公、、、、、、”
先服的老臉加悲傷而更顯蒼老,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稱石驅為“主公”的人,但他的呼喊再也叫不醒他的主人。
小巧玲瓏撥出長槍,石驅重重地摔了下去,跟摔一隻狗沒什麽區別。
先服本想伸手去抱住主人,可還是晚了一步。
先服因石驅的喪命而變成了一隻瘋狼,拚命地撲向小巧玲瓏。這徒勞的撕咬最後也改變不了他的命運——被小巧玲瓏的長槍捅中。
先服從馬上跌了下來,或許是過度激動,他的血以驚人的速度流出,染紅了他的上身。他沒有理會自己,倒是吃力地爬向石驅,他擦幹雙手,合上主人的雙眼,再次親手整理主人的戎裝,然後靜靜地躺下。
石驅既死,無人憐惜,也無人替他收屍,孟孫氏的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
魯軍先失一陣,孟孫氏氣急敗壞,命車卒驅車出陣挑戰。
小巧玲瓏已有些累,且單馬鬥戰車她從未去遇過,至是返回陣上,韓端乘車出陣迎敵。
“潑婦,快滾回營中,本帥從不與婦人交手,以免眾諸侯恥笑。”孟孫氏擺出“君子”的風範。
韓端也不是省油的燈:“老匹夫,快繳械投降,如若不然讓你死無全屍。”
“不自量力,拿命來!”
“口出狂言,快受死!”
兩輛戰車直衝向對方,緊貼在一起。孟孫氏的長戈靈活多變,韓端的偃月刀蒼勁有力,戈與刀相撞處火星不斷。
兩各車卒全神貫注地駑駕戰車,調整最好的角度,配合車上的將領交戰。
十幾回全下來,韓端發現老匹夫不像她想像中那樣不堪一擊;孟孫氏也驚訝:潑婦越戰越勇。
一戈不敵,孟孫氏再取一戈,兩戈夾擊韓端。
韓端畢竟是戰場老將,兩戈來襲依然能應付自如。忽地,她瞅準機會偃月刀接住孟孫氏的左戈。左手將對方的右戈夾在腋下,用力一拽,孟孫氏猝然跌倒,她眼疾手快,一刀砍下,孟孫氏嚇得魂不附體,身子霍地往後挪。
韓端剛才一刀,砍下了孟孫氏所乘戰車前的橫木,其左手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眼見韓端又劈下致命一刀,孟孫氏急中生智,右手上的長戈直插入韓端戰車的車輪子內。偃月刀沒落下,戰車倒因為左右不平衡翻向一側。一向神勇的韓端,竟陰溝裏翻船。
孟孫氏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命車卒驅車追殺韓端。身體笨重的她自然跑不過健馬。疾戈刺來,是車卒替她擋住了死神。
“將軍,快跑!”車卒說完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倒了下去。
此時的韓端心裏一定想:“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好好減肥!”
宋軍將上見勢不妙,扣倉、潘生兩將齊出陣,前者執刀,後者搭弓。
孟孫氏怕性命不保,急忙命車卒掉頭。魯軍陣上,公斂陽、申句須也來救主。
潘生救回韓端,公斂陽護送孟孫氏退回。
申句須與扣倉均用敵對的眼神打量對方。兩人也不搭話,直取對手。
申句須握的是長約一丈的長矛,騎的是一匹純黑良馬。扣倉持的是長九尺的月牙刀,胯下是雪白的千裏駒。兩馬接近,刀、矛相克,兩個大漢誓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二十回合下來,誰也沒有力克敵手的態勢。小巧玲瓏按耐不住,出陣助扣倉。孟孫氏也不敢大意,急差公斂陽助申句須。
四匹馬,來來回回,圍成一圈難解難分。
孟孫氏看看自己兩將漸處劣勢,又差一員大將上陣。潘生幾乎在同一時間加入混戰。
兩軍將士從未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團體撕殺,無不搖旗呐喊,為自方將領鼓勁。
又是十幾個回合,孟孫氏擔心折了兩員大將,不得不鳴金收兵;宋軍陣上,既為神也害怕小巧玲瓏有閃失,也不約而同地鳴金收兵。
宋、魯兩軍都無必勝的把握,且主將或傷或精疲力盡,於是各自收兵回營。
剛才綠油油的草地,因馬蹄的踩踏、車輪的擠壓,變得麵目全非,一部分受傷的青草正痛苦地呻吟。凝結的血塊,在青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由於擔心汙染環境,小巧玲瓏命人把石驅的首級割下,用精布包好,再放進一個竹簍裏,待拿回朝中作為勝利的“果實”,他與先服的肉體隨便挖個坑,草草地埋下。
一入幕營,公斂陽就大發牢騷:“元帥何故收兵,我想欲殺到宋軍陣上,取了那潑婦的狗頭來替他你報一刀之恨。”孟孫氏道:“難得你有此孝心,本帥隻是擔心你與申將軍的安危,被宋軍使詐所傷,故不得已而收兵。來日方長,擇日再戰——本帥實想不到那潑婦與宋國玖鳳凰這般神勇。”
申句須道:“元帥,末將以為我軍應退回單邑內,守城不出,方是良策。”公斂陽大叫道:“未戰先退?申大夫身為右將軍,竟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