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溫柔的夜晚

  大陸北方，天寒地凍，春天雖然來臨，聖光雖然照拂，但依然顯得很寒冷。草原上的草還是枯黃的顏色，在瑟瑟寒風中微微顫抖，有些怕冷，又有些倔強。遠處的山上都是皚皚白雪，一片不畏寒的巨大針葉林帶在茫茫雪原上直刺蒼穹，表達著自己的不羈與狂傲。


  一群雪原巨狼機敏的穿梭在這片針葉林中，雪白的長毛厚厚的抵禦著嚴寒，巨狼高大的身軀宣告著自己王者一般的存在。


  穿出這片針葉林，是一方巨大的湖泊，這湖泊遠不見邊，站在湖邊遙遙看去，水天相接，渾然天成。很神奇的是，在這麼嚴寒的地方，這片湖泊卻沒有結冰封凍，仔細看去，清澈的湖水中還能看見魚兒在游來游去。


  這是北方的聖湖，就連北境之王來到這裡，都得下馬朝拜。這片湖水有個浪漫的名字，叫做 愛琴海。


  愛琴海中央有一個小島，島上是一排排純黑色的建築，遠遠看去，就像一條條巨大的黑色怪獸，安靜的矗立在小島上，似乎要擇人而噬，就彷彿這天地都隨時會被他吃掉一樣。


  這裡就是魔宗的宗門。


  一個身著黑衣黑袍的少女，光著腳丫坐在湖邊，雪白細膩的玉足在湖水中蕩來蕩去。少女的衣服很單薄，在這寒冷的世界，她似乎並不怕冷，看她臉上的神情，似乎還很享受這嚴寒。


  少女長的極其漂亮，肌膚雪白，與黑色的衣袍形成強烈的對比，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嘴角微微上翹，猶如一輪孤傲的新月，一頭齊肩的烏髮隨意的散開，髮絲享受著這寒冷的春風的輕拂。這個看起來小巧玲瓏的身軀里蘊含著強悍的力量，清新脫俗的外表下是震動天下的凶名。


  在北方廣大草原和群山中，她就是青天一般的存在，北方人習慣稱她為聖女，南方則稱她為妖女。


  「月兒，這片海美嗎？」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少女身後，他的頭髮半白半黑，就像一個八卦，既涇渭分明，又渾然天成。深邃的眼光直欲讓人深陷其中。他遠眺湖泊盡頭，水天相接的地方，一條藍白色的線切割著眼裡的世界。就像是劃定了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的界限一樣。


  「在我心中，愛琴海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少女沒有回頭，雖然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是青天下最恐怖的存在，是她的師父。


  看著少女單薄的背影，筆直的脊背像一把利劍一樣，中年人眼裡一種叫做溫柔和藹的情緒浮現出來。


  「愛琴海雖好，但南方那片海才是真正的海，潮濕溫暖的海風會讓人想要入睡，捨不得醒來。」


  「師父，南方真的有那麼好嗎？」


  「對於我輩修行者來說，沒有什麼好不好，但我們的子民和信徒，在這冰天雪地里生活太長時間了，溫暖的南國，肥沃的土地，不敗的青樹，涓涓的泉水才能保證我們傳承下去。」


  「聽說南方有些有趣的人兒，月兒倒要見識見識。」


  「南方那三個丫頭雖然也算天才般的人物，但又哪裡是你的對手，你的對手永遠都是你自己的內心，為師讓你參加這次天選大典，無非是尋找一個破境的契機罷了，為師看了這片星空這麼多年，那顆星更亮了，也許你的機緣就在那個人身上。」


  「會是誰呢？」納蘭月兒皺了皺眉，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會是誰呢？」白衣教皇坐在巨大的椅子上，低頭俯視著世界，「是你的徒弟嗎？」


  春天過去就是夏天，聖言神座就要返回青山，她要主持秋季的天選大典，要回神殿看看天選山，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她想帶茉莉一起走，也好提早有些交代，提早有個傳承。


  但也許是捨不得離開生養自己的父皇，捨不得離開美麗的宋國，又或者是捨不得離開自己不想離開的人，茉莉最終選擇了留下，夏末的時候再和其他參加天選大典的人一起前往青山。


  站在教會的廣場上，看著漸漸遠去的御攆和長長的隊伍，紅衣主教心裡有些哀傷，這次離別也許就是永別，「一路走好，傾城。」


  茉莉看著遠方，精神有些飄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雖然跟聖言神座相處不過短短數月，但神座對自己的期待和教誨卻歷歷在目，那位慈祥的老人，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智慧和最先見的眼光，帶著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善意和最深的感情，卻透露出一絲絲的不舍和無奈。


  聰慧如她，早已從神座和紅衣大人的神情中感覺到了什麼，所以她也有些悲傷。


  秦謹言看著遠去的那座御攆，神情平靜，一身青衣的他顯得溫潤如玉，想著臨走前神座突然對自己說的話，他的心裡其實並不像他的神情一樣平靜。


  「希望你對這個世界好一些。」


  那是什麼意思呢？


  「你知道嗎，我從小沒有母親，母後生我的時候難產，之後就回歸了星空，我一直在皇宮中長大，所有人都對我很寵愛，但那種愛要麼有太多沉重的期盼，要麼有太多畏懼的遮掩，我其實很孤單。」


  初夏的夜晚很美麗，初夏的海邊很舒爽，秦謹言和茉莉並肩走在海邊，脫掉了鞋，赤裸著腳丫，踩在美麗的沙灘上，海水被海風一輪輪的輕輕推動，雙腳在海水裡時隱時現，星空很晴朗，一輪明月高掛其上，美麗的星星顯得有些稀疏，有些傷感。


  「孤單這種感覺其實一直縈繞在我身邊，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又出生在哪裡哪天。」秦謹言神情平靜，哀傷的話語中是平靜的語氣，就像在說別人甚至是毫不相干的誰一樣。「但我還是感謝青天，因為它讓我在最好的時光里遇見了你，再多時間的寂寞等待，都是值得的。」


  心底一股暖流升起，沖淡了神座離去的哀傷，是啊，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秦謹言，青天對自己終究還是不薄。


  「神座大人待我如子女，那種慈祥的眼光，那種寵愛的感覺，總讓我想念從未見面的母親。」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要再寂寞。」秦謹言給茉莉說道，又像是在給自己說。


  茉莉點點頭，從海灘上撿起一粒石子，使勁朝海面上那輪明月拋去。


  秦謹言看著茉莉，這時候才感覺到姑娘還很小，冷冰冰的外表下其實還是個沒長大的丫頭。


  秦謹言很高興，伸出手，把茉莉的手牽在手裡，就像握著一枚美玉，有些光滑，有些潮濕，有些溫暖。


  茉莉低著頭，沒有說話，她其實有些緊張，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秦謹言還是第一次牽她的手。


  「世事每多艱險，我們一定要幸福。」說這話的時候，秦謹言握著茉莉的手微微一使力，似乎怕失去什麼一樣。


  茉莉感覺到了秦謹言的心意，抬頭看著海上那輪明月，都說月亮為媒，月亮啊月亮，如果你真的有靈，就請你祝福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