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爺孫
這偌大的殿堂內，無盡的光芒從支柱上，地板上，每一個裝飾上……
從上面，下面……四處湧來
這是光的世界
這是，大供奉——千道流的世界
在知情者的眼裡，他只會在位於後山最深處的大供奉殿里修養身心，不問世事
只有在涉及武魂殿生死存亡的關頭才會出面
用他那無敵的實力解決一切
但是，如今卻在這個密室突兀出現……
「.……」
雪清……哦不……已經不知道這樣稱呼他是否合適了
因為，現在看來這一定是有什麼隱情了
身為天斗帝國的准太子，卻莫名熟悉武魂殿如此隱秘的密道構造
還被對面那大供奉親密呼喚為「小雪」
至於這個「小雪」到底是不是「雪清河」的昵稱
就變得十分耐人尋味起來……
而被喚作小雪的這人，卻沒有回話
不過……比之剛才那一直處變不驚的淡然
現在的他，眼皮耷拉著，頗有些無力地上下重合著
而是一動不動地站離對面那人足有五尺遠
如果靠近看，就會發現他原本那一雙溫潤的眼神現在竟是莫名渾濁不堪！
之前透亮又澄澈，水晶似的眼球布滿血絲，蒙了一層霧一樣
變得無悲無喜，不具人味
霎是嚇人！
他那挺立的身形也微微佝僂起來，輕輕搖晃著
如果豎起耳朵仔細聽聽，還能聽到喃喃的歌聲……
他，此時，竟然在哼歌？
聲音之小，似若耳語，完全不見其有什麼交流的意思
仍舊是沉默
無言的，令人心癢尷尬的沉默蔓延著
千道流無言，只是盤腿浮在空中，那一頭長發無風自動，極有規律地晃蕩著
他身後有一輪光滑潔白的圓圈正在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這光給了人一種莫名的，卻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感覺
它彷彿，在脈動著
它，似乎在.……
呼吸？
千道流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小雪」
金色的神光好似隨時隨都能噴射出來
很少有人能光明正大地盯著千道流那雙泛著金芒的眼睛，而不感到絲毫怯弱
它就那樣靜靜燃燒著
彷彿聖火般炙熱痛人，又好似海面般波瀾不驚
一般人甚至在這目光前毫無自我，毫無秘密可言！
可這時，一道似乎有些疲憊的視線卻悄無聲息地迎了上去
「小雪」眼睛微眯，很是平靜地看向對方
沒有任何動搖，沒有任何畏縮
就那麼看著千道流……
「.……我，回來了」
「任務還在進行，一切順利，沒有人懷疑.……」
「『金點』們咬個不停，大魚小魚的遊戲即將有個結果.……」
「『筍』一株一株地拔出，也到了收成的季節了.……」
依舊是宴會時那和眾人談笑的清朗男聲
此刻卻飽含疲倦地接連吐露著「暗號」
又說了很久，很久……漸漸聲音越來越小，說得越來越慢
最終「小雪」嘴唇蠕動著，張張合合好幾次
鮮紅的舌尖，繞著圈地舔了幾下嘴唇
但終究是囁嚅了幾下后便不說話了
房間，又是歸於寂靜.……
「.……很累吧.……小雪」
「改頭換面完全成為了另一個人……」
「在遠離家裡到了陌生的地方，如履薄冰地過著每一天」
「.……一定，很累吧」
良久，千道流的聲音終於傳來
他的面色還是那樣淡然，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仔細看，就連嘴巴都沒有張開
聲音卻莫名其妙地傳到了對方的耳中
「你本不用這樣辛苦……我的孩子」
「那個女人的話，你根本不用聽」
「不管是武魂殿是否永存，不管這個斗羅大陸到底怎樣」
「只要我們千家.……不，只要你在」
「只要你在.……我的孩子……小雪，那一切都不用多想」
「小雪」的耳朵動了動，手指也微微彈了彈，似是回過神來
眼睛也漸漸睜圓了，越來越圓，越來越大……
甚至……眼睛已經大得完全超過了「雪清河」那原來的細長丹鳳眼型
「他」的皮膚漸漸變得更細膩，個子也變得更加高挑起來
「天使的光輝將會散播到全大陸，每一個魂師都會仰仗那光」
「而你，就將成為那道獨一無二的光！」
「你！終將成為.……」
真是……難以想象堂堂大供奉那張面孔會浮現出如此神情
千道流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鼻翼迅速擴張了幾下，手指緊攏伸到半空中
似乎是要抓住些什麼
抿了抿嘴，喉頭鼓動了一下
慢慢想要吐出最後一個字……
「神……」
「我，終將成為.……神.……？」
「是嗎.……？」
呼咻————
一道白線閃過
連整間屋子的光芒似乎都暗淡了一瞬
此刻，千道流面前竟是憑空捲起一陣風暴！
直衝他額面而來！
「.……唉」
千道流仍低垂著眉眼，但終於第一次張開了嘴
對著面前嘆了一小口氣
沒錯……這本應只是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氣
可即將奔至他臉上的那洶湧風暴……
這一聲過後竟是瞬間湮滅！
瞬間湮滅！
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
千道流的髮絲，衣角等地方，沒有任何一絲飄起的痕迹
那風暴來得快，消失得更快……
「我說了很多次.……我，不會為那個女人效力」
「永遠也不會！！！」
「這也不是她給我下達的任務，我不會聽她的話……」
「這只是，為了展示我的能力罷了」
「為了告訴她，我可以做得很好，不，是做得更好！」
「我可以兵不血刃地改變這個國家，甚至……」
「成神.……也還不是時候，我要以現在的姿態得到天斗！」
此人的聲線也隨著說話間變得更加婉轉
凜冽而強氣的語調不容置疑
終於，「雪清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
一個絕美的金髮女子？
她就那樣站.……啊不，同樣是漂浮在了千道流的對面
一米八？
甚至逼近了一米九的身高絲毫沒有讓這女子的體型顯得臃腫或過於纖細
瀑布般長及臀部的金髮，同樣是無風自動著盪起一圈圈漣漪
閃爍間偶有金芒流轉
而那渾身皮膚更是白凈得連最上乘的玉也無法媲美
手腕翻轉間.……
「嗡嗡嗡……」
她腕子上那個手鐲藍色的微光忽閃……
一柄森白得唬人，令人脖頸不禁泛起一絲涼意的長劍悄無聲息地滑落
明明她那青蔥般的手指修長得可以執掌任何一件樂器
但她仍然拿起了武器
然後……指向了對面-——她的爺爺
「爺爺，許久不見，來檢驗一下我最近修鍊是否怠惰」
「很長時間沒有變成這樣子，手腳恐怕也疏於鍛煉了吧」
千道流仍然端坐於空中，抬頭看向了對面戰意盎然的面具女子
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孩子，這本就是你的真實面目……而且這裡是你的家，你不用繼續帶著那可笑的面具了」
沒錯，這女子已經完全變換了身形
但卻仍然帶著張純白色的面具，只露出雙冰藍色的眼眸
藍得透亮，藍得冰冷.……
「我只是熟悉了這樣，每天不戴點什麼在臉上就不舒服而已」
「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她滿不在乎地晃了晃腦袋，又遙遙劍指千道流
「來吧爺爺，機會難得，這幾天晚上多陪陪你孫女吧」
「小雪，我.……」
「我來了！！！」
嗖——————
快，很快，這是快到極致的一劍
沒有聲音，沒有影像，要是落到別人身上
恐怕那人也沒有了心跳
不過……
「的確，看來最近那個女人的無聊遊戲佔據了你很多精力」
「劍之一途，千道百流」
「借這個機會和爺爺多說說話吧.……小雪」
千道流隨意抽出一根髮絲，輕巧地搖著.……
就這麼以一種令人愕然的姿態用發尾抵住了來勢洶洶的劍
「哼哼.……」
那女子環顧四周，這裡早就不是那狹小的密室了
而是一片純白的空間
無處不在的光照耀著她
襯得她不似凡人
她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翹起
身下慢慢湧出幾個跳躍的魂環……
「再來！」
······
「慢死啦慢死啦慢死啦！！！」
「真是的！！！」
龍龍氣鼓鼓地牽著尹西的手
後者正少見地打著哈欠
「我說，大少爺啊……這還沒天亮呢」
「著什麼急啊……」
「哼！！！都怪你！！！」
「你看看現在已經距離約定時間過了多久啦！！！」
「嗚啊啊啊.……最近為什麼老做這麼疲累的夢呢」
尹西揉了揉眼睛嘟囔著
「嗯？什麼夢啊？」
龍龍隨口應著，但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
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尹西
「嘻嘻嘻……你不會是做『那樣』的夢了吧？」
尹西有些奇怪，這個小不點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很……促狹？
但是因為其面容太過可愛，所以也不覺得猥瑣
尹西也只是當這個奇思妙想的貴族少爺又蹦出了什麼新奇想法
揮揮手道
「好了好了，所以接下來的路線你是怎麼規劃的啊？」
龍龍這回倒很是奇怪地掃了尹西一眼
「這還用說本少爺，不論去哪都要是光明正大噠！！！」
「正門沖啊啊啊啊啊啊！！！」
被迫牽著手向前狂奔的尹西距離正門
大約還有五分鐘的腳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