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無情滅門徐及世
「不得命了!快開門!」
李儉已經透過門縫到了外面的情形,徹底清醒過來,如何敢與這幫如狼似虎的官兵對抗?
「小老兒李儉拜見徐太尉。」
門一打開,李儉就拽著兩個兒子出門跪拜徐澤,姿態放得極低,民不與官斗,先糊弄過眼前這關再說。
他就不信了,堂堂宗室,還收拾不了這個為禍一方的赤佬。
徐澤沒有按照慣例讓三人起來說話,問道:「這兩個是?」
徐澤態度倨傲,且用「個」而不是「位」,李恭、李益扣在地上的手已經青筋暴起,李儉趕緊按住二人的手。
「哦,是犬子恭、益。」
「好名字,勤儉持家富,謙恭收益多!李員外真要是做到了這兩句,又怎會有今日之禍啊?」
李儉抬頭,無辜地望著徐澤,道:「小人實不懂太尉此言何意?」
「有人首告你劫持在來此收租的辛介甫,可有此事?」
「誤會,此事真是誤會,我與辛兄多年交情,他來鄙村收租,一日難成,便住在小老兒家,就在西廂房,小老兒這就去喊他過來。」
「不必了。」
徐澤招手,一小隊官兵進了院內。
「起來吧。」
李儉年紀不小,跪得久了,起身便覺膝蓋無力,差點摔倒,李益趕緊扶住。
沒過多久,辛介甫就被救了出來,神色有些憔悴,但衣衫齊整,身上確實沒有傷痕。
「謝太尉解救。」
見到徐澤,辛介甫趕緊抱拳行禮,剛才院外那麼大的動靜,當然驚動了他。
被強行扣留,辛介甫最初確實很憤怒,待被冷靜下來,又覺得后怕,這會見到徐澤,心裡卻只犯嘀咕,這下和徐澤真要扯不脫關係了。
「辛員外,李儉強奪你家田產,還私刑關押你,可有此事?」
「確——」
話到嘴邊,辛介甫忽然想到晚上李儉備下酒席,與自己講了一番話。
李儉坦言投靠宗室雖是被逼無耐,但這些皇親若決意強取豪奪,辛兄你能拿什麼阻止?
又說我和你不一樣,兩個小子皆不成器,肯定守不住這份產業,映安賢侄只要科場高中,要多少家產沒有,何不做個人情,舍了這片薄地,結個善緣。
辛介甫並不是沒見識的糊塗人,本朝對宗室防範甚嚴,投靠宗室成不了事,但得罪他們絕對能壞事。
李儉與自家,為了這片經常變化的沖積灘涂,多年來一直有糾紛,但以前自家在官面上還有點人情,李家雖然常有不法,卻不敢輕動,如今,卻有宗室介入,真有必要為了這些地魚死網破?
更關鍵的是,徐澤突然帶這麼多兵過來,究竟安的什麼心?
他一個低階武將,憑什麼斗宗室斗?恐怕是想趁這個機會,收拾退會的李儉,順便將自己綁上他的大腿,這樣以來,還有哪個上戶敢鬧事?
辛介甫覺得自己的腦子從沒有像此時這般轉得快過,心裡有了結論,改口道:「卻是一場誤會,李兄今日留——」
「爹爹——」
因為擔心自己的老父親關鍵時刻犯迷糊,辛靈汐才要堅持跟過來,本不想拋頭露面,最後還是不得不站出來。
「汐——兒!」
辛介甫只覺得腦子轟得一下彷彿炸開了,逃回家的田顯——汐娘——徐澤,再不敢想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田叔跑回家就吐了血,身上還有好多傷,孩兒擔心你,才——」
軟弱的中小地主階級果然靠不住,徐澤懶得理辛介甫,直接詢問李儉。
「李員外,辛家田管事又是怎麼回事?」
「這——」
白日的衝突中,田顯確實挨了打,兩小子下手沒有輕重,興許真把人給打傷了也不好說。
早受夠了徐澤囂張氣焰的李恭揶揄道:「徐巡檢專管巡海捉賊,莫非還能管鄉民田產糾紛?」
「不錯,本官確實專管巡海捉賊,今日便是疑你家藏匿海賊,行不法之事!季闖,進去搜!」
真要讓這幫丘八進門亂搜一通,沒事也能搞出事來。
李儉沒想到徐澤這麼不要臉,趕緊擋住院門,道:「小兒無知,衝撞了太尉,還請太尉看在巴陵縣公的面子上莫要計較,打傷田顯一事,確實是我等失手,小老兒願意受罰,明日一早就送去湯藥費。」
「巴陵縣公?人在何處?」
徐澤一臉茫然,問道:「莫非不是海賊,而是縣公指使你等打人?」
雖然徐澤的話還是很沖,但語氣分明弱了三分,李儉見縣公的名頭果真能壓住這狗官,心下有了主意。
「都怪小老兒之前未說清楚,巴陵縣公仁義,知青陽水下游田地常年受災,便與我家置田,小老兒一家其實是替縣公管理這些田產。」
大宋對宗室頗為防範,但混得再差的宗室也是皇親,稅賦優免福利總是有的,賣女兒的點子都能想得出來,置換田產這類的操作就更不用說了。
所謂置田,並不是真的把田換掉,宗室自己的田地不動,置田的民戶直接「租佃」自家的田地,把該交給官府的田稅作為佃租交給「置田」的宗室即可。
治內突然減少了稅賦額度,勤政高效的大宋官府自然不可能視而不見,處理方法也非常簡單,將這部分稅賦轉嫁給其他自耕農即可——前期徐澤讓鄭實帶人核算共建會內各家稅額,就發現有這樣的問題。
至於官府為什麼會給這些貪婪的宗室擦屁股,自然是辦法和手段辦這些事的宗室,早就和官府沆瀣一氣了,這也是李儉一家不怕徐澤的根本原因。
徐澤道:「此事關係重大,你該不會虛言糊弄本官吧?」
「小老兒怎敢?」
李儉已經放鬆下來,化被動為主動,道:「太尉遠來辛勞,且請屋裡坐!益兒,招呼各位軍爺。」
「不必!」徐澤擺手制止,道:「本官並非不通情理之人,若你家確與縣公置田,這份面子總是要賣的;若膽敢糊弄本官,哼!」
見徐澤色厲內荏,李儉暗自好笑,取出鑰匙,吩咐次子李益去取地契。
不大一會,李益迴轉,李儉將地契交給徐澤,徐澤從頭至尾仔細看了兩遍,又拉著已經搞清楚情況的辛介甫到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啥,只見著辛介甫面色不斷變幻。
李儉正等得不耐煩,就見徐澤將地契小心折好,收起,大喝:「大膽!竟敢偽造地契,誣陷皇親,給我拿下!」
「你這狗——嗬」
「噗——」
性格衝動的李恭還未沖至徐澤跟前,就被季闖一刀砍開喉嚨,血飆出好遠,辛介甫還震驚於徐澤剛才問汐娘生辰的荒唐事,根本不及反應,被飆了滿頭滿臉。
李恭兩手徒勞地想捂住自己的喉管,嘴裡嗬嗬不停,身體還憑著慣性跑了幾步,才轟然倒下。
「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