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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遼將退路問吳用

  遼國,安復軍節度使司后宅。

  很遠就能聽到內廳里傳出的陣陣女音言笑,傳話的小吏猶豫片刻,在門外清了清嗓子。

  「老爺,吳先生已經到官衙外。」

  「帶他進來!」節度使的聲音傳出,然後又降低音調道:「寶貝,你先回房。」

  「哼!」

  傳話小吏縮了縮脖子,轉身就往前廳走去,暗想壞了事,要是因為這事被節度使的小妾嫉恨上,找誰申冤去。

  吳用進得內廳,即躬身施禮,道:「將軍,何事傳喚令?」

  「則成,來,看看這個。」

  為謹慎起見,吳用潛伏時,就遵照徐澤的指示化名吳令,字則成。

  屋內炭火很旺,身體壯士的安復軍節度使蒲離卜披衣敞懷,隨意將大手伸進衣襟內,掏摸出一條紅色絲巾。

  「哈哈哈,不是這個。」

  蒲離卜見吳用盯著自己的脖子看,順手用小妾的絲巾擦去脖子上的胭脂印跡,丟到桌上,又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遞給吳用。

  是近期討伐叛賊女直人的戰報,內容非常離譜——遼國皇帝率十萬大軍,親自征討女直,結果敗於出河店。

  其後,賓、祥、咸三州易手,鐵驪、兀惹等部也跟著叛變遼國,投靠女直。

  蒲離卜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捻捏捲曲胡,眼睛餘光卻在瞟著吳用臉上的表情。

  徐澤去年為了說服吳用潛伏遼國,煞費苦心當了一回神棍,講了一些駭人聽聞的「預言」。

  吳用其實是半信半疑的,信的是遼國根基已壞,女直人勢力已雄,二者必然會爆發衝突,疑的是女直人能夠連戰連勝,極短的時間內就推翻遼國,取而代之。

  「將軍,這戰報從何處得來?太匪夷所思了!」

  蒲離卜有些失望,道:「則成當初來投我時,曾說東京道局勢一年內將大壞,女直人一旦叛亂就會失去控制,現在,你的預言已經應驗,怎的反而又不信了。你就直說吧,女直人多久能打到蘇州來?」

  吳用憤然起身,拂袖道:「令是策士,卻非是術士!當初斷言東京道局勢將大壞,乃依據東京道的具體形勢得出的結論,卻非神鬼之言。將軍若要問卦吉凶,怕是找錯人了!告辭!」

  蒲離卜被吳用噴了一臉,不僅沒生氣,反而嚴肅了不少,扯住吳用道:「則成不要生氣,是本官怠慢了。」

  二人重又坐下,蒲離卜問:「你從哪裡看出這份戰報有問題?」

  「一則皇帝御駕親征,十萬大軍,兵力必然多路縱深配置。女直人就算再勇悍,戰機把握得再好,能以千餘人破官軍萬人,卻不可能驅敗軍百餘里,只怕不出五十里,就會被中軍迎頭痛擊,先勝后敗!」

  蒲離卜點頭,道:「有道理!」

  「二則,戰報中言女直人多,言我大遼少,只知統軍之人,被俘的軍將,其餘戰死,潰散的軍將姓名極少提及。」

  「且充斥鬼神示警、天地異象、獨戰千軍等無稽之談。令推斷,此戰報應為女直人偽造,以鼓舞叛賊士氣,恐嚇官軍意志!」

  蒲離卜擊掌稱讚:「則成說得太好了,哈哈哈!其實,這份奏報確實是女直人的謠言。」

  蒲離卜將另一張紙交給吳用,道:「這才是遼陽府傳過來的戰報,征伐女直人的大軍實際只有七千人,你還會覺得東京道繼續亂下去么?」

  他先前給吳用看的戰報確實是女直人傳播的謠言,但自遼陽府穿過來的消息也自相矛盾,有說討伐女直人的兵力是七千的,也有說其實是兩萬的,甚至還有說蕭烏納戰已經死的,他也難以區分這些消息的真實性。

  這些混亂戰報的背後,折射出朝廷在應對女直人反叛上的應對失措,以至於他這一級別的大員都摸不準前線的詳細情況,讓他很不安,才會召來一直不怎麼信任的吳用分析戰情。

  蒲離卜出身商賈之家,貪財好色,外表粗放,但也有精細處。

  他對來歷蹊蹺,靠話術引起自己關注的吳用並不信任,甚至還從吳用口音猜測此人有可能是宋人,只是吳用確實有幾分才幹,對女直人問題看得比自己還透徹,又小有智謀,自己確實用得上這種人,而且,如今東京道形勢詭異,給自己多留條退路也更好。

  基於這兩點考慮,才留了吳用一條性命。

  吳用認真對比兩條信息后,嚴肅答道:「將軍,朝廷的戰報應當有所隱瞞,女直人的謠言也確實誇大其詞,但原本只限於東京道北部的叛亂已經蔓延到中部,女直人越鬧越強卻是事實。」

  這點蒲離卜也無法反駁,丟了咸州,女直人便是將一把尖刀扎進了東京道腹地,北邊的黃龍府就要面對南北夾擊,而南邊的遼陽府,也在女直人的奔襲打擊範圍之內,東京道已經是門戶大開,對女直人,由主動壓制變成了被動防守。

  蒲離卜感慨道:「這東京道局勢要亂到什麼時候?」

  吳用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令聽聞將軍是北安州人,這些時日,可與家人有通信?」

  蒲離卜臉色黯然,這兩年來,中京道災禍不斷,盜匪四起,治安極差,皇帝從一開始的努力賑災,到剿撫並舉,再到嚴刑威眾,效果都不怎麼好,結果是馬匪、流民越治越多。

  去年,中京道大族子弟李洪趁機以邪教蠱惑民眾為亂,短短數日,就聚萬餘人,事敗被抓后,皇帝親自下令將其處死,屍體支解後分示五京。

  從這件事中,蒲離卜看出了皇帝的雷霆之怒,還有——害怕!堂堂大遼皇帝,已經慌亂到要用這種血腥恐怖的手段震懾自己的子民嗎?

  蒲離卜很不習慣吳用雲里霧裡就是不把話講清楚的壞毛病,直接問:「你的意思是說國內的問題不解決,女直人的叛亂就平不了?」

  吳用這兩年對遼國的形勢做了不少研究,尤其是女直叛亂后,得了蒲離卜的許可,翻閱了一些不涉密級的往年邸報和來往公文,再對比徐澤的「預測」,也能算得上研究遼國和女直問題的專家了。

  「令倒是更擔心外患會加劇內亂,內亂又會反過來助長外患,大遼恐無寧日,蘇州孤懸,將軍宜早做準備!」

  「早做準備」很中性,不同的背景下會有不同的含義。

  至少現在吳用就沒有鼓動蒲離卜造反或者投宋什麼的想法,以蒲離卜的身份,吳用這個沒身份的書生根本就不可能說得動他,至少蒲離卜理解的就是早點準備應對女直人危險。

  蘇州是遼國的海防要地,中部狹窄處築有鎮東關長城,遼國最大的水師便屯住於此。通往南朝登州的航線上,是連城一線的眾多小島,上面還有水師的前哨。

  蒲離卜擔心時局變化,卻不是太悲觀,遼國立國兩百年,經歷風雨無數,就算要亡,也不可能這麼快,而且,有鎮東關和水師在側,進可攻退可守,大不了乘船去南京道,怕什麼。

  就算局勢變得更差,只要北方的東京遼陽府還在,自己也用不著擔心女直人南下的問題。

  還想再問幾個問題,但等得不耐煩的小妾已經在門外轉悠了,蒲離卜起身,對吳用下了逐客令,道:「嗯,今天就到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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