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同金首次交戰
為了完成皇帝陛下打糾纏戰的囑託,金國東南路統帥加古撒喝不斷減少每日的巡邏人數和頻率,示之以弱,生怕嚇跑膽小的南蠻子。
同舟社水營開始登陸時,他還很興奮,只待大隊人馬登陸,放近了再打。
可敵人登陸后,假模假樣的前進十餘步又返回船上,幾日後,又來。
連續幾次,對方倒是搞得很熱鬧,只是登陸的人少,也沒有深入內陸。
初時,他還以為這是敵人的疲兵之計,等女直軍隊放鬆警惕后突然襲擊。
但經過這段時日的觀察,他已經能夠確信,同舟社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進行訓練。
訓練!
完全不把女直人放在眼裡的訓練!
身為智者,加古撒喝強壓住心底的憤怒,努力探尋敵人異常動機背後的真實目的。
在損失了一些抵近觀察的勇士后,終於搞清楚了,隔兩三日就來保州「訓練」的同舟社水師並不是同一支。
加古撒喝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對方的水師很強!
超越想象的強!
人多船大,訓練有素,不懼實戰!
而且,很明顯對方也早發現了自己這方的企圖,他們一直在配合自己演戲。
未等他將這個令人沮喪的消息彙報給皇帝,按出虎水就傳來的最新指示——放棄攻擊保州城,收縮防禦,抽調兵力支援遼陽戰場。
遼陽府。
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大遼、大元、金國三方接連登台。
都想打敗其他入局者,證明自己才是主角。
先是大遼漢宰相張琳悶頭練兵數月,戰力初成,兵出瀋州。
瀋州遼軍連戰連勝,打得大元叛軍只能龜縮遼陽城。
眼見平滅叛賊的時機已經到來,遼陽城破在即。
遼軍卻再次陰溝裡翻船,被叛軍數百騎兵接連突襲,一路逃回瀋州,平叛的大好形勢再次葬送。
其實,遼軍雖然連敗了兩陣,但損失並不大,軍伍還算齊整。
淘汰了部分老弱后,軍隊反而顯得更精幹,整體協調也要更容易。
張琳只待休整一些時日,等軍隊士氣恢復后,再與叛軍大戰。
大遼、大元雙方厲兵秣馬,準備再戰之際。
遼陽府各地收到了金國西南路統帥完顏斡魯的檄文。
「准大元國王高永昌狀,遼國宰相張琳統領大軍來討伐,伏乞救援。當道於義,即合應援,已約五月二十一日進兵。」
兵法的詭異之處便在於無形無跡,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完顏斡魯的檄文傳達瀋州,張琳也緊張了好幾日,畢竟女直人介入,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局面。
但連續幾日探查后,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女直人會在五月二十一日這一特定時間進攻瀋州。
就算要打,以女直人的習慣,直接突襲就完了,幹嘛要傳檄明確具體時間?
慣於用計的張琳心內有些動搖,與部下討論后,眾人一致得出此事就是高永昌叛軍的鬼把戲。
為的便是恐嚇迷惑官軍,以便為叛軍整頓兵馬爭取時間。
錯誤的判斷導致錯誤的備戰。
遼軍基本沒有防備東北面的女直軍隊突襲,卻把主要作戰方向放在了針對東南大元叛軍的進攻上。
直到五月二十一日,探馬彙報東北有一支大軍掩殺過來。
張琳才急忙整軍迎敵,女直人的騎兵迅即殺到。
遼軍兵卒見到女直人立即如同老鼠見了貓,竟然當場崩潰,無一人敢於迎敵,都只顧著往城中逃。
女直軍隊抓住時機,隨敗軍入城,立即搶佔城門,屠殺失去戰心的遼軍如雞犬。
而遼軍統帥張琳果真有眼色,在看見女直軍隊的第一時間就果斷回身。
居然還帶領諸多子弟和家屬在戰亂中全部縋城而出,逃到了遼州,還收拾了少量殘軍。
至此,大遼作為遼陽府爭奪戰的參與者已經出局。
另一個參與者大元,卻未戰先慫。
聽說女直人一戰便下瀋州驅張琳,高永昌「大懼」。
大元皇帝想派上次出使金國有功的撻不野到金軍中求饒,撻不野卻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出使。
高永昌無奈,只能派自己的家奴鐸刺入金軍大營,「自願」去僣號,請求對金國稱藩。
完顏斡魯早得了皇帝的命令,必須儘快解決遼陽府的戰鬥。
以防藏在暗處的同舟社攪局,讓叛軍獲得喘息之機,怎會與得志便猖狂的高永昌再磨嘰?
整頓兵馬後,完顏斡魯揮軍東進,誓要拿下高永昌的狗頭獻給皇帝。
被逼到牆角的高永昌徹底沒了退路,只能匆忙集結手下的烏合之眾,兵出遼陽城。
兩軍於活水河相遇。
高永昌部叛軍趕到時,完顏斡魯率領的金軍已經渡河,正在整隊,等待敵人上來。
叛軍膽寒,不戰而走,金軍一路追亡逐北,直接殺到遼陽城下。
第二日,高永昌大概是感覺自己作為皇帝的尊顏不容褻瀆。
放著堅固的城牆不守,卻盡率其眾,出城與金軍大戰。
結果,毫無意外的大敗!
但大元皇帝的「戰略目標」卻順利達成——高永昌趁著大戰混亂之際,率領自己最精銳的五千騎,
逃了!
高永昌逃離東京城,引發了一系列的惡果。
留在遼陽城中的叛軍士兵們為了避免被金兵屠戮,擒獲高永昌的妻、子,獻城投降。
而一路向東逃到長松的高永昌,也沒能繼續逃下去。
其部將撻不野反水,率領一些心腹士卒擒獲了自己的皇帝高永昌,立即返回遼陽,獻給新主子金國軍隊。
完顏斡魯沒多廢話,直接在軍中砍下了高永昌的「狗頭」,而後立即派人送回按出虎水給皇帝報捷。
幾乎在同一時間,溫都阿徒罕也在照散城攻破「六萬」遼軍,遼國短期內再無力反攻東京道。
遼陽府三虎相爭,二者出局,虎王之位已定。
直到此時,金國軍隊最為警惕的「毒蛇」同舟社卻始終沒有露面。
就在金軍統帥完顏斡魯以為金國受了徐澤的愚弄,同舟社根本沒有與金軍叫板的本錢時,壞消息接二連三傳來。
一是在遼陽府及以南地區推廣的「善政」受到了抵制,一些已經投降的州縣再次反叛。
直到費力平叛后,完顏斡魯才找到問題出在哪裡。
在他處無往不利的廢除遼國法令、削減稅賦、設置猛安謀克的三板斧,
在遼陽府卻受到抵制,是因為「遼國東南路統軍司」早就給出了更優惠的條件。
徐澤在月余前發布的「削稅賦、收流民、剿賊寇」三政,比金人的政策更徹底,也更為飽受戰亂之苦的東京道人民歡迎。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兩邊的條件一對比,誰更值得親近自不必問。
二是以往大戰勝利后,遼籍女直爭相來投的局面也沒有出現。
除了遼陽府附近幾個部族來投靠外,遼南女直大半未動。
多年以前就與按出虎水暗通款曲的曷蘇館女直雖然投靠了,但也扭扭捏捏,不肯派兵南下。
甚至,還有一個兩百多人的遼陽府小部族南逃。
其實,逃跑的人各族都有,越往南,逃的人越多。
初略估計,短短三日內南逃的人數已經不下七千。
如不加以控制,這種情況將會愈演愈烈。
東京道最重要的資源——人口,可能要大半跑到同舟社一方。
三是一直沒有出現同舟社終於有了消息——前去「接管」穆州的猛安遭受同舟社重創,僅逃回百餘人。
完顏斡魯終於意識到,這個令皇帝陛下異常警惕同舟社,真的非常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