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豈非池中物
老頭伸手摸了摸江忍憂的後腦勺,收斂起來的笑意又重新浮現,卻比以前更勝,如果說以前他臉上的笑意是含苞待放,現在可以說是赤裸裸。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這兩句是老頭用他特有的秦腔唱出來的,惹得飯店裡人人側目,本來就看他大夏天身著長衫認為他是神經病,此刻眾人更是認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過老頭也並不在意,不顧眾人的眼光又喃喃道:「香山老兒生非漢時,也敢口出狂言?今日讓我遇到一個如同臣君轉世的人物,也算是我無缺散人的一場機緣。圓額高眉大耳此乃帝王之相,金鱗豈非池中物?」
說完拿起杯中酒一飲而盡,舉止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暢快。終於,老頭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碗中的面,面送口中,兩肘向內靠攏,輕輕的咀嚼,雖然是一碗面,可是老頭卻吃出了貴族的韻味,一碗面老頭吃了足足有十五分鐘。老頭吃完把剩下的酒倒入自己的葫蘆后拍了拍江忍憂,見江忍憂沒有反應就把他扶了起來,雖然江忍憂只有一米七三但是江忍憂也有65公斤,可是老頭卻不費絲毫力氣的將他扶了起來出了飯店頭也不回的走著。
突然老頭停下了腳步從江忍憂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是我。」老頭說完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坐在酒吧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神色一緊,清了清嗓子,擺正了姿勢,接了電話,聽到兩個字后就被掛斷了電話。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甚至立刻快步的出了酒吧,邊走邊打電話,「你好,王警官,我是老黃,請你幫我查個人在哪裡,這個人是我一個長輩你放心的查,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老黃我先謝謝你了。」
「沒事黃老闆,你這就見外了謝什麼謝,我等會把地址給你簡訊過去。」
西裝男子掛了電話就上了一輛帕薩特,發動了車子,手摸著方向盤,剛從口袋拿出一包煙點上抽了一口,手機就振動了一下。他立馬丟掉香煙看了一眼簡訊就出了停車場。
老頭還在那飯店門口扶著江忍憂站著,如果江忍憂清醒的話能夠看到老頭的就能看出來老頭的臉上有些焦灼,還有一絲不屑。
不一會那輛帕薩特就到了飯店門口,中年人不拖泥帶水的下了車,快步走到老頭跟前,看了一眼被老頭扶著的江忍憂,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什麼都沒問,微微佝僂著腰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叫了一生「師傅」。
這個名叫黃蒼鷹的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在西京乃至整個西北也是小有名氣,他雖然和人交談的時候是習慣的向人低頭擺出謙恭的樣子,但是他從來沒有彎過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就算他當年被人逼著跪下也是直著腰。
「給這孩子找個地方讓他睡一覺,你就該幹嘛幹嘛吧」老頭輕輕撇了中年人一眼后望著前方說道。
「是,師傅。」中年人恭敬的回答后,接過江忍憂把他扶到車上就離開了。
老頭臉上的焦灼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笑意,但是如果有人在他身邊的話就能明顯的感覺到他身上氣息的變化,彷彿是一把埋藏了千年的劍重見天日。
老頭帶著滿臉笑意向前一步一步的走著。邊走邊唱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等老頭走到一個四處無人的樹林里本來跌宕起伏的音調變得高昂「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老頭看著前邊不遠處的黑影,緩緩拿出酒葫蘆喝了一口。那黑影不等老頭咽下,就如同離弦的箭向老頭奔來,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拳頭送到了老頭的面前,沒有一點餘地沒有一點保留的一拳。就在這時老頭用沒有拿酒的手以掌會拳,那黑影向後退了三步,老頭也向後退了兩步才站住腳跟。
「不錯,有所長進。」老頭眯了眯雙眼揉了揉手腕講道。
那黑影沒有說話,只是從腰見抽出一把軟劍,劍的主人是一個長著有些花白山羊鬍子身著黑色長衫的男子,劍在它的主人手中輕微抖摟出兩片劍花,發出兩聲輕鳴。
「吆,還要動真格了。」老頭有些嘲弄的說道的同時把葫蘆順手扔在了地上。
軟劍先動了起來就像是一隻捕獵的毒蛇,在月光下不斷地閃出一朵朵劍花,老頭看似在不斷的閃躲,但是如果有人在現場就會發現老頭距離那黑衫男子越來越近。什麼是毒蛇,就是咬上一口就非死即傷。老頭就似那捕蛇人,不斷地挑逗著它,等待機會一把抓住它的七寸。
「哼!還是太慢了。」老頭閃躲的同時講出一句話,可是那黑衫人依舊的默不作聲,這一次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怕一旦接話就會惹自己分心動作慢下來。
突然劍身一彎劍尖指向老頭的後頸,黑衫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可下一秒他卻笑不出來。因為老頭一隻手的兩指夾住劍尖,另一隻手把他提了起來。沒錯提了起來,黑衫人在空中和老頭對視著,從黑衫人猙獰的表情和他頭上滿頭大汗可以看出他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老頭是將他提了起來,但是他是扣著黑衫人的腹部上的一根肋骨。老頭微微一笑,一腳把黑衫人踢了出去。
老頭看了黑衫人一眼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緩緩說道:「老了,老了,這小小的運動一下就有些熱。」老頭雖然這樣說可是他的臉上一滴汗水都沒有。
除了夏日正值活躍的蟲子的叫聲,除了寂靜就是沉默。老頭背對著黑衫人,目光落在遠方,彷彿陷入了往事中。
「唉。」一聲輕嘆后老頭繼續說道:「幫我帶句話給李蒼穹,膽敢再有一隻他的蒼蠅跟著我,來一個我殺一個。」
「趙松年,有膽你就殺了我!」地上的黑衫人撕心裂肺的喊道。
他微微轉頭瞥了一眼在地上的黑衫人,沒有理他,緩緩的向前走著,還是邊走邊唱:「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
黑衫人過了有一刻鐘才緩緩站了起來,盯著老頭消失的地方良久才慢慢走了出去。
江忍憂睡到凌晨四點就醒了,他先微微睜開雙眼,眯著雙眼看看了周圍。發現自己是在一家酒店裡,又確定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在後,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口袋的手機和錢都在後鬆了口氣,背靠著牆壁望著天花板,有些自責又有些慶幸。
自責的是自己竟然在陌生的人陌生的場所下喝的不省人事,慶幸的是自己遇到的幸好不是壞人不然就不是一點點麻煩,有可能就會破財,更嚴重有可能自己少了哪個器官。
江忍憂開始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自己能想起來的畫面,他模糊的記得自己被老頭扶著出了飯店,然後好像上了一輛車後來就不記得了。突然他腦海里有個聲音,如同一句驚醒夢中人。這老頭哪裡來的錢給自己開個房間睡覺,還有那輛車是誰的。難道真的就像傳言那樣乞丐是種職業?
他看了看枕頭上酒店名稱上的五顆星他更加迷惑,他掏出了手機看見有兩個未接來電原來是母親,他回了過去。
「媽,怎麼了昨天晚上睡得早,手機調的靜音沒聽到。」
「小憂,那個我在微信上給你轉了1000塊錢,工作找到沒有,實在不行就回來。」
「媽,找到了你放心吧。」
「找的什麼工作啊,累不累。。。」
「媽,我要急著上班先不說了,先不說了。」江忍憂打斷了母親的話,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江忍憂這一刻真的有想哭的衝動,雖然一切都會過去的,但是現在是現在。
突然他看到手機的通話記錄里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是昨天晚上打的,他猶豫了一下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