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無功而返

  烏雲猶如一道厚厚的幕布將太陽遮地嚴嚴實實，凍雨斜飛，淅淅瀝瀝地在暗沉的湖面上濺起朵朵漣漪，湖畔的寒霧裡瀰漫著連雨水也無法沖淡的血腥氣。


  湖岸邊，一個伏牛民兵捏住一隻掙扎嚎叫的半大野豬，手起刀落，溫熱的血便從豬崽的脖頸里湧出，他隨手將鮮血淋漓的野豬拋入十幾米外，那裡堆著上百隻野豬、水豚和麋鹿的屍體，周邊的湖水已成血澤。


  「……第一百零七隻……怎麼還不來？」伊莫森顯得焦躁不安，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若是往常，如此濃烈的血腥味早就引來無數嗅覺敏銳的掠食者，它們會密密麻麻的擠在岸邊，大口大口地享受免費的午餐。可現在，沒有任何食客光顧這頓饕餮大餐。


  事實上，別說六足鱷之類的猛獸，方圓10公里內連最普通的水豚都看不到，岸邊的血肉誘餌還是維克多命人從前哨營地運過來的。這說明附近稍微大一點的動物不是死光了就是逃走了，而兇手必是伊圖戈斯無疑。


  伊莫森清楚伊圖戈斯的底細，源於他對自身的了解。曾經的菲利普連頭帶尾有十幾米長，平均每天食用200磅的肉，它是伊莫森實力的體現，也是異化巫術所能控制的極限。這就好像一個人有多少力氣就能背起多重的石頭，超過這個份量，他將被石頭壓垮。因此，伊莫森無力控制更多更強的異化鼠，只得命令它們處於休眠狀態，每十天進食一次也僅僅維繫異化鼠最基本的生存所需。


  伊圖戈斯和食人魔一戰讓伊莫森對異化巨獸的實力有了最直觀的認識。伊圖戈斯在食人魔營地橫衝直撞，數只成年食人魔被它開膛破肚，狂暴狀態的食人魔首領雖然把異化巨獸按在地上摩擦，並用黑曜石巨斧在它身上製造出一道道恐怖的傷口，但始終不能徹底殺死異化巨獸，超凡的再生能力讓伊圖戈斯百戰不懈，最終食人魔首領也只能帶領同族逃之夭夭。


  食人魔是常人難以匹敵的怪物，當年的伊圖戈斯尚且能橫掃一個食人魔小群落，那麼吞噬大量血肉的異化巨獸現在又是怎樣的強大？

  獵物的屍體堆成一座小丘，殷紅的血在暗綠的湖水中慢慢暈開，彷彿一匹妖異的紅綢招引著湖泊深處的噩夢。雨水敲打鋸齒草，沙沙作響，戰士和戰獸安靜地圍在四周，他們的氣息交織成白色的霧網，好像一個巨人在吞雲吐霧。五頭龍蜥，四十隻凶暴狼，兩百名精銳戰士，如此強大的陣容足以殺死伊圖戈斯，伊莫森絕不懷疑這一點，他同時也相信，伊圖戈斯將重創這支軍隊。


  「雖然伊圖戈斯發瘋不是我的過錯，可如果領主大人折損了太多的精銳，難免要惱羞成怒，他一旦怪罪下來，會不會懲罰我？還有，這五頭龍蜥戰獸可不是隨處可見的野狼，要是死掉幾隻，那位神秘的巫師會不會找我的麻煩？也不知道大人有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他？」伊莫森的心情忐忑不安，腦子裡轉著稀奇古怪的念頭，他確信維克多的麾下有一位能培育凶暴動物的巫師，但他從沒有求證過。伊莫森雖然也是個巫師，可他一點也不想和同類打交道，免得互相受牽連。


  「轟隆」


  暗雷滾滾，暴雨將至。


  維克多盯著煙波浩淼的湖面，突然開口問道：「伊莫森，你感受到伊圖戈斯了嗎？」


  「沒有……」伊莫森搖了搖頭，吶吶的道：「大人，我早就失去對菲利普的感應了，就算我站它的面前，也無法控制它。」


  「既然如此……你先後撤吧。因為，它已經來了。」說完，維克多提起兩把上好弦的重弩，遁入一片枯黃茂密的鋸齒草叢中，下一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隊士兵護持著伊莫森離開湖畔，臨走前他看到湖面上劃出一道白痕，利箭一般向這裡疾速駛來。


  白痕變成了白浪，先是一根根骨刺破出水面，接著兩隻碩大猙獰的龍蜥腦袋從水裡抬了起來，血紅色的豎瞳掃了一眼岸上的煉金生物，聳動鼻孔，伊圖戈斯便把注意力放在湖畔的血食上，在它看來，煉金生物彷彿是泥土樹木，全無營養，不值一顧。


  當伊圖戈斯上岸的時候，它的身軀完全映入維克多的眼帘，兩顆腦袋比普通龍蜥大了四倍，鋒利的牙齒好似一把把匕首，一口便能吞噬兩隻水豚，粗若木桶的脖頸修長而靈活，後背的脊椎上生出一排80厘米長的骨刺，腹部長有六肢，前後四肢與龍蜥差別不大，中間的一對輔肢卻好似海象的鰭足，幾乎遮住了半個腹部，這種腹鰭既能適應水下，也能讓它在鬆軟的淤泥上爬行，暗紅色的鱗甲包裹全身，緊湊細密，隱隱泛著金屬的光澤，看起來防禦力極強，粗壯的長尾似乎能夠翻轉，末端有一面尾鰭，骨刺密布其間，當它揮動的時候如同一柄巨大的雙刃斧。


  這隻異化龍蜥氣息獰惡，形貌恐怖，龐大的體型有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彷彿傳說中的雙頭惡龍重回世間。然而，維克多早已進入了天啟狀態，他的眼中只有一組組數據。


  體魄23、精神16、感知20、生命57，頸長4.93米，身長8.76米，尾長10.89米，肩高4.57米，從地面的壓痕判斷體重約14噸，力量不詳，爆發速度不詳，地面移動速度不低於16米每秒，水下移動速度不低於22米每秒，異化生物失去野性直覺，已知天賦有超凡再生、閃電反射，具體效果不詳，鱗皮和肌體極為堅韌，瑟銀重弩無法完全貫穿，眼睛和肝門是弱點，選擇射擊眼睛。


  凝聚在精金雙銀弩矢上的微風迅速轉為深藍，維克多單手各持一把瑟銀重弩，扣動弩機，兩道藍色流光瞬間劃過兩百多米的距離，射入雙頭巨蜥的兩隻右眼上。


  「噗！」「噗！」血花盛開，埋頭在進食里的伊圖戈斯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兩顆腦袋猛地轉向維克多藏身的蘆葦叢中。


  「元素抗性！」


  異化龍蜥體型巨大，體魄強韌，又有超凡再生的天賦，重弩弩矢對它而言如同繡花針，就算被弩矢射進腦子裡也不會致死，但腦組織里攪入兩支弩矢，重創是必然的，即便不癱在地上，免不了也要陷入混亂。可是，在弩矢射進巨獸眼睛的那一剎那，附著在弩矢上的虛空風元素迅速瓦解，導致弩矢沒能完全貫入其腦部，還有一小截留在了外面。維克多未盡全功，這隻能是因為雙頭龍蜥具備超高的元素抗性。


  暴怒的伊圖戈斯猛撲過來，一秒鐘便跨越27米的距離，維克多果斷退出天啟狀態，他要準備持久戰了！


  「殺了它！」維克多一聲令下，戰鬥瞬間進入了白熱化。


  五頭煉金龍蜥猛衝上去，戰獒和伏牛民兵緊隨其後，與伊圖戈斯戰成一團，靈猴民兵手持重弩在後面輪番射擊，弩矢雨點般地射向巨獸。維克多拿起雙銀短弓，尋找射擊其要害的機會。不一會，伊圖戈斯的腹部，頸部，身側插滿了精鐵弩矢，四頭煉金龍蜥咬住它的四肢，將其死死拽在原地，動彈不得，另一隻煉金龍蜥在伊圖戈斯的腰側扯開一個巨大的傷口，血漿噴涌而出，將近身的戰獒的伏牛民兵盡數染紅，他們用獠牙和精鐵長刀努力製造一個又一個的傷口。而伊圖戈斯的四隻眼睛也被維克多的射瞎，它痛苦咆哮，奮力反擊，彷彿下一刻就會倒在煉金生物的圍攻之下。然而，這僅僅是一種假象。


  伏牛民兵的精鐵長刀斫開的傷口並不大，主要集中在非要害的四肢和腹鰭上，煉金戰獒造成的傷害則忽略不計。伊圖戈斯身上插滿了精鐵弩矢，看似駭人，其實殺傷效果也很有限。一個披掛硬皮甲的成年男子即便滿身都是繡花針多半也不會重傷，如果這個人是電影中金鋼狼那就更不用提了。異化龍蜥的再生能力雖然不如電影人物那樣誇張，但也對得起「超凡」的前綴，精鐵弩矢正被那身強韌肌肉一點點的擠出來，然後針尖大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而煉金龍蜥連續撕開的傷口的也不再流血。伊圖戈斯目前受到的最大傷害即是四眼全瞎，但它的凌厲反擊卻十分致命。


  伊圖戈斯昂頭一擊，迅如閃電，比維克多的出手速度還要快，只要命中必能擊殺一隻戰獒或者伏牛民兵。看到一個伏牛民兵被咬成三段，維克多一陣心驚肉跳，龍族的動態視覺配合閃電反射確實是百擊百中的殺招，幸虧他廢掉了伊圖戈斯的四隻眼睛，否則兩個腦袋輪番出擊，近戰的煉金民兵一個都逃不掉，但它高達20點感知也不是白給的，幾乎每四次攻擊就讓維克多損失一個煉金生物。伊圖戈斯的尾巴也是可怕的武器，儘管它的體魄屬性比不上煉金龍蜥，但龐大的體型賦予它壓倒性的力量，其爆發力只能用噸來計算，幾次尾擊硬是把撕咬後腿的兩頭煉金龍蜥抽飛了出去。


  不過，煉金龍蜥的攻擊力並沒有讓維克多失望，它們咬斷了伊圖戈斯的兩隻前肢，又在它的身上撕開十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但伊圖戈斯的鰭足比煉金龍蜥的身體還要大，穩穩地撐住那小山似的軀體，始終沒有被煉金龍蜥撲翻在地上。


  劇痛讓伊圖戈斯發了狂，它一口叼住一隻煉金龍蜥，將它從自己的脖子上硬扯了下來，血盆大口猛然一合，這隻煉金龍蜥斷成了兩截，但它臨死前也在伊圖戈斯的脖子上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空洞。


  血肉橫飛，血落如雨，血澤化作血泊，血泊又成血湖。


  血戰至此，維克多損失8個伏牛民兵，6隻戰獒和1頭煉金龍蜥，只要繼續堅持下去，伊圖戈斯必死無疑，但維克多有些撐不住了。


  煉金龍蜥每隻5萬金索爾，還有19年的壽命，如果能把伊圖戈斯完整地拿下，再損失兩頭龍蜥倒也無所謂，可伊圖戈斯已經體無完膚，它的皮又值多少錢？至於異化血肉，伊莫森都不確定有沒有效果。


  沒了戰利品，維克多也失去了血拚下去的意志。當他看到伊圖戈斯的眼眶裡的弩矢一點一點地被擠出來的時候，忍不住罵道：「卧槽，這怪物的腦漿也是肌肉做的嗎？」抬手一箭射入異化龍蜥的鼻孔，救下一個伏牛民兵后，他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戰獒牽制，其他人先撤！」


  一天後，伊莫森在前哨營地見到了渾身浴血的獵殺隊，沼澤龍蜥回來四頭，40隻凶暴狼剩下21隻，他看到領主大人面色陰沉，膝蓋頓時一軟，跪在地上哭訴道：「大……大人，這不關我的事啊……我真的控制不了伊圖戈斯。」


  「本來就不關你的是。」維克多沒好氣地丟下一句，越過伊莫森，朝營地的主樓走去，他打算召見煉金輔兵，看輔兵能不能製作出適合沼澤地形的床弩，但他知道希望渺茫，煉金輔兵沒有發明創造的能力。


  伊莫森連忙跟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您還會讓我去平湖鎮定居嗎？」維克多停下腳步，拍了拍巫師的肩膀，說道：「事情辦妥了，你才能去平湖鎮。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伊莫森咬牙道：「大人，伊圖戈斯體型龐大，力大無窮，您需要一個能與它對抗的幫手，我可以異化一頭六足鱷……」


  「對抗？！」維克多目光閃爍，若有所思的問道：「需要多長時間，異化獸才能成長到那種程度？」


  「一年！」伊莫森說道：「大人，我可以等您除掉伊圖戈斯再去平湖鎮。」


  「別說一年了，哪怕一個月，半龍人都等不了。」維克多笑了笑，又嚴肅的道：「伊莫森，你必須記住！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要私自使用異化巫術。否則，不用教會出手，我就會先一步除掉你！」


  伊莫森心頭一寒，顫聲道：「我必將銘記您的告誡。」


  「不用多想。你先回山區要塞，去調教那些地精奴僕。」維克多語氣放緩，笑道：「至於伊圖戈斯，我自有辦法對付它。」


  維克多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


  黃金階的怪物需要黃金騎士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