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籌備

  雪花隨朔風而來，為平湖鎮披上了銀裝。


  「那是一隻可怕的雙頭惡龍，它的腦袋有茅屋那麼大，一口就能吞下一頭牛！」


  山羊旅館內喧鬧嘈雜，人們擠在大廳里，熱烈地談論著前不久的屠龍事件。一位消息靈通人士儼然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他在那裡唾沫橫飛，每每說到精彩之處總能引起一片驚呼，時不時賣個關子，還會有人請上一杯溫好的紫蔗酒，他那眉飛色舞的模樣終於招來了嫉妒。


  「惡龍的兩顆腦袋在廣場的立柱上掛了半天的工夫，你怎麼知道那是傳說中的雙頭龍？我倒是聽說那是兩隻地行龍……」


  「你懂什麼？」消息靈通人士眼睛瞪圓了呵斥道：「地形龍能有翅膀？我親眼看到幾截被分割好的膜翅從一輛馬車裡顛下來。」


  「對!我也看到了，那就好像蝙蝠的肉膜，裝了整整一馬車……只有巨龍才有那樣的翅膀，准沒錯！」


  「聽說雙頭惡龍殘忍貪婪，它們會焚燒城鎮，搶光所有的財寶，每天還要吃一個純潔的處女。沒想到我們居然和一頭惡龍靠的這麼近……幸好它被殺了，讚美仁慈的至高主。」


  「也感謝偉大的主人，是他召集騎士除掉了惡龍！」


  「為了米勒神父老爺，為康利神父老爺，乾杯！」


  「為了主人，為了蘭德爾家族，乾杯！」


  眾人轟然叫好，紛紛舉杯。一個年輕人興奮地問道：「巨龍都有名字，主人幹掉的這隻惡龍叫什麼？」


  「呃。」消息靈通人士打了個酒嗝，滿臉通紅的道：「伊圖斯……戈圖斯？反正它有兩個腦袋，每個腦袋各有一個名字！」


  「對，對，對，巨龍伊圖斯，戈圖斯！」


  「伊圖斯，戈圖斯！伊圖斯，戈圖斯！」


  酒杯敲擊桌面，酒館內的氣氛被推上了高潮。


  伊圖戈斯不是巨龍，它的體型卻與巨龍相當。在大沼澤中搬運這樣一頭巨獸可不容易，而處理異化血肉有一套複雜的工藝流程，容不得半點馬虎。為了以防萬一，西爾維婭親自坐鎮銀月莊園，調集1200名獠牙士兵，300多名工匠和學者，先在伊圖戈斯的屍體附近修築堅固的營地，兩位大騎士負責看守，並將這頭價值連城的異化龍蜥就地肢解，然後分批運往平湖鎮進行細加工，處理好的異化血肉再由另外兩名大騎士親自押送回金水城。這項工作一直持續了28天還沒有結束。


  異化戰獸關係到家族的未來，約克家的騎士和學者都在為這件事情忙碌，教會當然也不會錯過宣傳教義，鼓舞民眾的好機會。伊圖戈斯的首級在教堂廣場上公開展示了半天的時間，徹底點爆了平湖鎮的熱情，人們歡呼雀躍，爭相傳頌，簡直比過豐收慶典還要高興。


  豐盛慶典無非就是免費吃喝，多拿賞錢，而見證屠龍的事迹那是足夠吹噓一輩子的榮耀。


  在這種情況下，伊圖戈斯只能是巨龍，必須是巨龍。口口相傳中，它的腦袋莫名奇妙地大了一倍，骨刺被當成了龍角，腹鰭如同翅膀，任何人敢質疑巨龍的身份就會受到其他人的嘲諷和圍攻。


  屠龍的傳言事實上強化了保護、救贖和奉獻的關係，有利於增強領主和教會的影響力，以及民眾對蘭德爾家族的歸屬感，維克多自然不會出面澄清真相，就在民眾狂歡的時候，他正和埃德文大師檢驗一種新武器。


  「嘭」！

  包裹著精鋼鎧甲的鐵橡木靶子一陣顫動，一名侍衛上前查看貫穿木靶的精鐵弩矢，大喊道：「100米距離，正中鎧甲，完全侵透！」


  維克多解除射擊姿勢，手握一把漆黑的軍用弩，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以他的目力早就看清了測試結果，侍衛其實是喊給埃德文大師聽的。


  「我沒說錯吧，這把用龍骨鋼打造的腳踏弩有效射程為280米，100米內侵透制式精鋼鎧甲，已經超出了你的要求。」埃德文大師一邊撣掉披風上的雪花，一邊抱怨道：「其實，腳踏弩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它的射速比不上十字弓，威力和射程不如軍用重弩……」


  維克多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新弩，笑著說道：「它的威力比軍用重弩也沒有差太多……」聽了這話，埃德文吹鬍子瞪眼地嚷道：「那是因為龍骨鋼！這把腳踏弩耗費的龍骨鋼足以製作四把更強的軍用重弩。維克多，龍骨鋼腳踏弩的製造成本太高，不可能普及。事實上，自軍用重弩的技術成熟之後，腳踏弩就被淘汰了。」


  西爾維婭提出的雙軍制讓維克多深刻認識到光輝教會是一個嚴格自律的龐大組織，他們與領主一體兩面，只要不觸及光輝法典的底限，神職者就不會幹預蘭德爾家族的軍隊建設。


  排除掉政治上的顧慮，維克多雄心勃勃地開始完善他的雇傭軍。然而，這個世界的種族千奇百怪，它們各有各的天賦，照搬地球古代的軍制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維克多也不甘心僅僅讓雇傭士兵充當輔兵。


  維克多擁有煉金塔和頂尖的士兵訓練方法，以及高效的生產建設體系。蘭德爾領的戰爭潛力極其驚人，雇傭軍應當發揮更多的作用，包括參與高強度的戰鬥。總之，維克多要走出一條不同於雙軍制的道路。


  相比體魄強健的異族，普通人類最大的優勢在於構築防禦工事的能力，以及運用精良的武器裝備。雙軍制的基本策略就是一邊作戰，一邊建工事，先站穩腳跟，再慢慢蠶食，而維克多的雇傭軍要進一步擴大這種優勢。在他的設想中，雇傭軍可攻可守會建設，同時具備運動戰和陣地戰的能力，遇到弱小的敵人便一鼓而下，遇到強大的敵人則結陣自保。想要做到這一點，除了士兵的個人素質之外，軍事裝備也極其重要。比如，既可以運載物資，又能迅速結成堅固的車陣的軍用馬車，可組裝的小型弩炮，各種類型的弓弩等等。


  有了這些裝備，一千人的雇傭軍團可以運動到有利地形，以車陣為依託，挖掘壕溝，設置拒馬，砍伐木料，豎起箭塔，建造堅固的營壘。精銳突擊隊在煉金烏鴉的指引下，先消滅對手的後勤人員，遇到強大的敵人便撤回營壘，藉助密集的弩矢擊退來犯之敵，持續削弱敵軍的力量，最終將其徹底擊潰。


  該戰術能不能成功，細節如何完善，都可以通過熊團的實戰逐個發現，逐個解決，但熊團出發前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恰逢約克家族的工匠、學者雲集在平湖鎮，在他們的幫助下，維克多率先解決了軍用馬車和小型弩炮的設計問題，煉金輔兵已經掌握了這些特種裝備的製作方法，只要收集到相應的材料，熊團的煉金輔兵就能把馬車和弩炮複製出來。然後，維克多拿出內古斯子爵送給他的龍骨鋼，請埃德文大師幫忙設計一種的新軍用弩，並提出兩點要求：其一，能夠在80米內射穿普通食人魔的蠻皮術。其二，新式軍用弩無需絞盤上弦，部件可拆卸，可替換。


  約克家族的工匠僅用兩天的時間就製做出兩把腳踏弩的樣品，它們的性能和結構完全符合要求。維克多對腳踏弩很滿意，埃德文大師卻說這種弩已經被軍用重弩淘汰了。


  軍用重弩威力強勁的奧秘在於它的材質，用龍骨鋼和百鍊鋼鍛造的合金弓臂可以承受1200磅的拉力，凶暴動物筋腱製作的弩弦才不會崩斷，士兵必須使用絞盤才能拉開重弩。


  龍骨鋼重弩的有效射程為350米（平射），可在150米內可貫穿精鐵鎧甲，是目前最強的單兵遠程武器。它就好似一把小型的弩炮，理論上可以射殺食人魔。當然，在實際應用中，那些生命力格外頑強的怪物幾乎不會被軍用重弩直接致死，它們即便身負重傷，往往也能戰鬥好一會。


  成年食人魔10秒左右就能跨越150米的距離，而軍用重弩重新上弦一般需要40秒。所以，雇傭軍需要裝備一種火力更強，射速更快的軍用弩，由量變到質變，如果幾箭射不死大型怪物，那就多射幾箭，把它們統統射成刺蝟。


  腳踏弩700磅的拉力，強壯的士兵單腳踩住，雙手上弦，只要花5秒的時間即可擊發，它的威力比不上絞盤重弩，但100米內也足以侵透鎧甲。為了達到快速射擊的效果，工匠不得不大幅增加龍骨鋼在合金中的比例，從而降低弩臂的張力，並採用蛛絲做弦。


  蛛絲價值不菲，龍骨鋼屬於稀缺資源，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既然不能普及，為什麼還要降低弩的威力？

  埃德文不理解維克多的想法，他不知道維克多有瑟銀。別說腳踏弩，就算1200磅的絞盤弩維克多都能普及。彈性極佳的紫衫、槿木可作為弓臂，劍麻細繩或者普通牛筋充當弩弦，在瑟銀面前，多鐸王國的龍骨鋼根本不夠看。


  維克多隻想要腳踏弩的標準化設計方案。雖然現在還沒到暴露瑟銀裝備的時候，但提前準備一些武器圖紙總是好的，誰讓蘭德爾領沒有研發能力呢。


  維克多搖頭嘆道：「騎士平時不是忙著生孩子就是訓練士兵，打磨鬥氣，什麼事都不過問……西爾維婭開創雙軍制，具體的事情還要我來弄……」


  埃德文呆了半天，惡狠狠的道：「小子，你跑題了！」接著，他又忍不住笑道：「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家族的事務都要靠我們這些學者，你看你嘴皮子動一動，我又是給你設計馬車，又是改進弩炮，還要把過時的腳踏弩拿出來……你能不能少折騰我這個老頭子？」


  「將來的戰爭，後勤為王！」維克多繼續說道：「3000精銳，1萬輔兵，保障這麼多人的衣食住行尚且十分困難，何況作戰？各類物資的生產、運輸、調配將變得十分複雜，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導致輔兵崩潰，他們可沒有堅定的意志。所以，這是對家族後勤能力的巨大考驗。」


  「幸運的是，我們可以在開戰之前進行各種嘗試和推演，哪怕失敗無數次也不要緊，只要能找到最優的後勤方案就行。比如，這把軍弩……」維克多揚了揚手中的弩弓，說道：「它可能已經過時了，但並非毫無價值。絞盤重弩威力巨大，結構複雜，一旦損壞就很難修復，而新弩的結構簡單，部件可以互換，甚至在戰鬥中即時修復，確保軍隊的戰鬥力不受損。現在，我們只要改進它的材質就能獲得一種威力超越十字弓，射速超過絞盤弩，所有流民輔兵都能使用的新武器。」


  「它不是被淘汰的腳踏弩，它應未來的戰爭而生，應當被稱為標準戰弩。」


  埃德文大師沉思許久，喃喃道：「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標準化？」


  維克多點頭道：「標準化是未來後勤最重要的原則。它不僅可以提升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和運輸成本，還能提高輔兵軍隊的戰鬥力。精銳士兵自幼習武，技藝精湛，能夠嫻熟的運用各種兵器，但流民輔兵不行，他們的訓練時間太短，長矛長一點或是短一點都能影響他們的發揮，他們換一把弓弩也許連準頭都沒有了。所以，標準化的武器對流民輔兵很重要，而且可以軍團和軍團之間可以相互補充標準化的軍備物資。」


  埃德文大師看了維克多好一會，才嘆道：「維克多，如果我不認識你，一定以為你是那位大師暗中教出來的學生。」


  維克多心中一動，謙虛的說道：「大師，我差的還遠呢。其實，我一直很仰慕銀白高塔，很想去高塔求學。」


  埃德文的老臉上笑出了一朵花，又遺憾地搖頭道：「可惜領主不能長期離開領地，你恐怕是沒機會去白塔求學了。」


  「知識是財富，是力量，是王冠上的寶石。白塔是存放財富、力量和寶石的地方。宮相巴斯特恩侯爵的格言一直激勵著宮廷貴族子弟，其中也包括我。」維克多鄭重地行禮道：「埃德文大師，我身為蘭德爾家族的領主無法去白塔求學，我仍然懇請您為蘭德爾家族寫一封引薦信，我將派遣家族成員去白塔學習歷史學、藥劑學和鍛造學。」


  「當然可以！」埃德文點點頭道：「不過，白塔的學費可不便宜。每門學科每年要交給白塔2000金索爾，聽課費另算，不同學者的收費標準各不相同，但三門學科平均每年也要10000金索爾的的學費，想要學會精力藥水之類的高級藥劑配方至少需要七年的時間。」


  「這……這也太貴了吧！」


  埃德文大師嚴肅的說道：「孩子，知識是可以傳承的財富，所以銀白高塔既高且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