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哈洛特斯要塞
二十七天之後，維克多與索菲婭穿過王國西部，進入王室的直屬領地——布利諾爾中部大平原。
正值傍晚時分，車隊一路疾行，已是人困馬乏，又錯過了沿途崗哨，鳶堡內務府的騎兵便將蘭德爾子爵和溫布爾頓侯爵的聯合車隊引到一處開闊林地紮營過夜。
上百名僕役跳下馬車，他們分工合作，有的平整地面，搭建帳篷，有的取水拾柴，宰殺牛羊，而步兵圍繞營地設立警戒哨，騎兵則忙著照料自己的坐騎。
劍齒虎商團擁有豐富的野營經驗，尼古萊騎士和女僕長籮爾配合默契，將各項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條。
當落日的餘暉沉入大地，營地內升起數十堆篝火，空氣中瀰漫著烤肉與燉菜的香味。
維克多伴著索菲婭和娜塔莉雅離開紅銅馬車，踱到一處篝火旁。尼古萊騎士正在翻烤一隻肥碩的短尾鹿，他動作熟練地撒上秘制香料，金黃的油脂滴入火堆「嗞嗞」作響，一股濃郁誘人的味道充斥維克多的鼻間。
「整個侯爵府，只有尼古萊大叔的烤肉手藝讓我難以忘懷。」他笑著說道。
中年騎士轉動烤叉，沉穩地說：「大人的讚賞是我的榮幸。」
維克多點點頭，環顧營地一圈，開口問道：「納爾森呢？」
「還是老樣子，納爾森勛爵帶著部下去樹林里練習武技，要等四刻鐘以後，他們才會回來吃晚飯。」尼古萊由衷地讚歎道：「納爾森閣下是我見過最勤奮刻苦的凶暴戰士，難怪他的實力能夠比肩白銀階的大騎士。」
納爾森身披重甲，平均每天步行60公里，並利用一切空閑的時間修鍊鷹獅戰技，他表現出來的體能和意志已經超越了青銅階的騎士，也贏得了尼古萊的敬畏。
維克多微微一笑，尼古萊敬佩納爾森的實力和地位，而非他的刻苦勤奮。卡里古拉跟在納爾森的身後，同樣負重步行，每天修鍊武技，就很少有人讚賞他。他的大塊頭與好脾氣反而讓他收穫了許多嘲諷和捉弄。
「安娜和愛麗絲呢？」索菲婭在篝火旁款款坐下，橘紅的火光讓她美麗的臉龐愈發嬌艷迷人。
「她們和蘿爾在一起……」娜塔莉雅說道：「我這就去叫她們過來一塊用餐。」
「不用了管她們。」維克多拉住娜塔莉雅的胳膊，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這些天，維克多幾乎和隨從失去了聯繫，他的身邊全是侯爵府的人，除了雷諾和夏克。
他們筆直地站在維克多身後不遠處，如同沉默的標槍。
正常情況下，領主與領主夫人出行不需要親自發號施令。索菲婭行使蘭德爾子爵夫人的職權，替維克多安排好了一切。
這恰恰體現了女侯爵的強勢與倔強，她不喜歡被別人安排，喜歡安排別人。
當然，維克多很少離開馬車也是他與部下隔離的主要原因。
作為風之子，他討厭密閉狹窄的環境，可有絕色美人相伴左右，天天待在車廂里又顯得不那麼為難了。
維克多和索菲婭進行了親密又深入的交流，他們相對方訴說了各自的經歷。維克多告訴索菲婭，自己開拓領地遇到的種種問題，而索菲婭也談了她在在博瑞王國的遭遇，以及亞瑞特見聞。
據索菲婭所述，野蠻人沒有文字，也不記錄部族的瑣事，他們連部族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都說不清楚，對於野蠻人的真實起源只有傳說。
他們自稱亞瑞特之子，由聖山上最堅硬的岩石演變而成，守護聖山即是野蠻人的使命。
野蠻人口中的聖山特指亞瑞特山脈中的哈洛特斯山。
沒有人知道亞瑞特山脈到底有多大，哈洛特斯顯然不是亞瑞特最高的山峰，但她在野蠻人心目中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亞瑞特山近十萬野蠻人分成數百個部族，每個部族都有固定的遊獵路線。他們在遊獵途中會消滅一部分強大的怪物，保證馴鹿和其他食草動物的種群數量，並在遊獵路線上設立簡易營寨，幫助族中的婦孺渡過嚴酷的水之季。
野蠻人部族的一次遊獵可能要跋涉上萬公里，可無論野蠻人走多遠，每隔四年，他們都要回到哈洛特斯山朝聖。
索菲婭恐怕是唯一進入野蠻人聖地的人類。她親眼看到哈洛特斯山腳下用岩石堆砌的建築群，那就是野蠻人的首都——哈洛特斯要塞。
四年一次的朝聖季，大大小小的野蠻人部族雲集哈洛特斯要塞，解決各種問題。
年輕的野蠻人向其他部族成員炫耀自己的獵物，或者奪取別人的獵物，再請野蠻人長老為其紋上代表成年的刺青。
成年的野蠻人有婚嫁資格，他（她）必須先擊敗自己心儀的對象，再連續戰勝三個競爭者，才能把其他部族的野蠻人拐到自己的部族。整個過程只能使用拳頭，把對手打昏就算贏。
70歲以上的野蠻人不再領導部族，他們將留守哈洛特斯要塞，成為野蠻人長老。
如果有人認為哈洛特斯要塞只有一群老弱殘兵那就大錯特錯了。
野蠻人勇猛好鬥，以向聖山獻上強大的獵物為榮耀。所謂強大的獵物至少是黃金階的雪怪。所以，能夠活到70歲的野蠻人個個都是強大烏魯薩，而且他們還得有生存的智慧。
目前，整個哈洛特斯要塞只有213位烏魯薩長老和 27位戈爾薩長老。傳奇野蠻人哈拉爾德就是其中最年輕的戈爾薩長老，也是實力最弱的一位。
或許，他還是最有遠見的野蠻人長老。
自古以來，亞瑞特的野蠻人與山地矮人共生。脾氣像岩石一樣固執的山地矮人定居在亞瑞特山，他們是天生石匠和鐵匠。山地矮人幫助野蠻人打造武器，修築哈洛特斯要塞和遊獵營寨。野蠻人部族則幫助山地矮人消滅強大的怪物，並用獵物和草藥交換高山矮人的武器、蘑菇酒、糧食，以及生活用品。
山上部族原本不需要與人類產生交集，然而事情卻發生了變化。
大約80年前，山地矮人突然離開了亞瑞特山的家園，舉族遷往無盡之森。這與森林人馬和半身人的大遷徙如出一轍。
從那個時候開始，哈洛特斯要塞通過流放山下的野蠻人與條頓公國有了貿易往來，並逐漸形成了四年一度的野蠻人大集市。
索菲婭在哈洛特斯要塞看到了山地矮人留給野蠻人的礦物。它們堆積如山，應有盡有，可野蠻人不會熔煉礦物，也不會鑄造兵器。
野蠻人需要外部助力。有遠見的野蠻人長老用一個古老的預言打破了封閉的傳統，派遣哈拉爾德率領一支野蠻人進入人類世界。
在當權者看來，無法改變的預言沒有意義，能改變的預言不就是為了凝聚人心，改變傳統嗎？
誰要是真的相信預言，誰就是十足的傻瓜。當然，這樣的傻瓜越多越好。
無論哈拉爾德長老能否尋回聖物，野蠻人部族都與人類世界建立了穩定而持久的聯繫。通過與人類交流和學習，野蠻人將適應新的生活方式。
光輝騎士團不會錯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要填補山地矮人空缺，與野蠻人結盟，再從亞瑞特山獲取無盡的礦物資源。
至於山地矮人和森林人馬突然遷入無盡之森，這值得警惕，但也僅僅如此。否則，還能怎樣？跑到無盡之森，找精靈族問個明白？
維克多不會為此而杞人憂天，可他發現了許多有趣的現象。
野蠻人部族以哈洛特斯山為中心，按照固定的路線向四面八方遊獵，這更像是巡邏。每隔四年，他們還要回到哈洛特斯要塞朝聖，這又限制了野蠻人的巡邏範圍。
他們在守護什麼？又是誰把這些強大的戰士困在了哈洛特斯山？
蹊蹺的是，野蠻人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野蠻人的狀況和一些龍脈種獸人驚人的相似，比如，蜥蜴人和半龍人，它們有自主智慧，但無法擺脫血脈的羈絆，始終守衛著九頭蛇蜥的巢穴。又比如，受意志側影響的煉金生物……再簡單一點，就如同母親發現孩子遇到危險，她的母性本能超越了求生本能，不惜用生命去保護子女。
意志側決定行為習慣！
野蠻人的聖物顯然是煉金帝國的遺澤。維克多懷疑野蠻人是某種煉金生物的後代，而不是單純的龍脈種。
居住在幽暗森林裡的羊頭怪酷似煉金單位薩維戰士。蟻人也具有煉金生物的特徵。但它們水元素屬性都超越了真正的煉金生物。
這說明，煉金塔的法則水晶損壞可能導致某些煉金生物發生變異，讓它們擁有繁衍的能力。
不過，野蠻人終究還是下山了，與人類的交往將促使他們擺脫傳統的禁錮，形成全新的社會結構。
為什麼山地矮人沒有幫助野蠻人做到這一點？
歷史還有許多未解之謎，維克多很想親自去哈洛特斯要塞看一看，可無論時間還是距離都太遙遠，還不如先學會野蠻人語，再設法從哈拉爾德長老身上尋找答案。
維克多眼下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處理，他盯著篝火看了片刻，突然問道：「親愛的侯爵大人，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尼古萊騎士立刻站起身，準備迴避兩位主人的交談，卻被索菲婭抬手制止。
「尼古萊，蘭德爾子爵在問劍齒虎騎士的想法，你如實告訴他。」
「是。」尼古萊苦笑著說道：「蘭德爾大人，許多低血脈的貴族子弟都藉助溫布爾頓商會的藥劑和人脈資源，覺醒鬥氣再投效某位領主。但也有一些騎士對索菲婭大人忠心耿耿，那就是我們劍齒虎商團的騎士。」
「說實話，我們已經習慣了商隊生活，可溫布爾頓商會的情況您也清楚。如果索菲婭大人失去了溫布爾頓侯爵爵位，我們劍齒虎騎士的采邑也將被王室剝奪。我們只能追隨索菲婭大人，投效蘭德爾家族。」他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知道蘭德爾家族的成員並不歡迎外來者。所以，我們打算堅持經營商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條出路。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希望大人念及往日的情分，在渡鴉鎮周邊冊封兩塊勛爵領給我們。」
維克多嗤笑道：「那我豈不是成了你們的備用車輪？」
「啊？」尼古萊一頭霧水地看著維克多。
「你們又不肯全心全意地效忠我，還要我給你們準備兩塊勛爵領地？」
「條件就是我和娜塔莉雅，以及一筆巨大的財富。」索菲婭淡淡地說道，眼眸一轉，又嬌笑道：「親愛的，主動權在你的手上，而不是在我的手上。你可以選擇幫我渡過難關，然後擁有我的娜塔莉雅，也可以選擇接納劍齒虎商團的騎士，然後擁有我和娜塔莉雅。」
維克多仔細想想，發覺還真是這麼回事。
蘭德爾家族既不肯幫忙，又不願意接納，索菲婭只能假死脫身，投靠其他勢力，然後再重新找個丈夫，組建自己的家族。
「你憑什麼認為我能幫你渡過難關？」維克多好奇地問道。
索菲婭與娜塔莉雅笑而不語。
尼古萊介面道：「我們在渡鴉鎮的時候，與多鐸王國的內古斯子爵有過接觸。他表示，只要我們能把賣給他的粗糖份額擴大二十倍，他們願意幫助我們在多鐸的人馬丘陵開闢一條新商道。據說，這是多鐸王室的意思，佛里德里希家族不能明著得罪博瑞人和撒桑人，只能暗中給我們方便。」
維克多皺起眉毛，自言自語的道：「粗糖，為什麼是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