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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查理議長

  寒風凜冽,雪花飛舞,天地間一片蒼茫。矗立在原野上的達沃城很快就被這漫天風雪染成了白色。


  達沃城位於東部聯盟的中部,它的規模其實還沒有普通男爵領的主鎮大。20米高的城牆圍出14平方公里的區域,裡面住著3位國王、6個公爵、15個侯爵,就算達沃城的面積再小兩倍,也絕不能叫達沃鎮。


  當然,達沃城的王公侯爵都是自封的,他們的意志甚至無法貫徹整座城市。不過,他們的確具有騎士的血脈和姓氏。按照光輝法典的規則,神父、騎士和民眾,三者皆全才構成合法之地。


  這座小城周邊擁有12萬畝可種植牧草的土地和一條河流。在布滿惡魔草的東部原野,它的自然條件可謂得天獨厚。而且,達沃城距離博瑞王國只有54天的馬車路程,車隊趕往蘇斯王國的邊境小鎮也不會超過70天。


  博瑞和蘇斯兩大王國把達沃城的落魄貴族統統冊封為王國勛爵,並以他們的名義開闢道路,修建沿途補給點。久而久之,這裡成了東部聯盟重要的貿易中轉站和商旅落腳點。


  達沃城不產糧食,卻相當繁華,常住人口超過8000。每到雨雪二季,道路濕滑難行,大型商隊便會在達沃城住上兩個月,等來年開春,冰雪消融,再動身前往目的地。商隊帶來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和鼓鼓的錢袋。城內到處都是氣派的商鋪、酒館和旅社。街道上的人流頂著鵝毛大雪,來往穿梭,熱鬧非凡,完全沒有水之季的蕭瑟冷清。


  「砰」的一聲巨響,一個人影突然撞破酒館的木門,摔滾著落在街道中心,引得行人驚呼避讓。這是一位頭髮花白,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他的華麗皮裘沾滿污水,上面似乎有火焰灼燒的焦痕,整個人蜷縮成怪異的姿勢,伏在地上不住抽搐,顯然已經休克。


  「是灰兔商隊的里伯老爺!」


  某位眼尖的看客認出了受害者的身份。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嘩然。


  「果然是里伯老爺。」


  「這下有樂子了。」


  「什麼人敢在達沃城鬧事?真是好大的膽子!」


  「快去通知兄弟會的守衛傭兵……來幾個人幫忙,趕緊把里伯老爺抬到教堂,他要是死在這,可砸了我們的招牌。」


  達沃城魚龍混雜,打架鬥毆稀鬆平常,死個把人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沒有人可以公然傷害達沃城的金主。


  商隊就是達沃城的金主。


  灰兔商隊的里伯老爺為人豪爽,出手闊綽,深受達沃城居民的歡迎。何況灰兔商隊是假面兄弟的產業,而這裡的居民,十個人中有七個是兄弟會的外圍成員。兄弟會的商隊頭目在兄弟會的地盤被人打成重傷,瞬間激起了居民的憤怒。


  不過,兄弟會分三大派系,二十幾股勢力。里伯或許是被兄弟會內部的敵對者打傷的。周圍的人群保持基本的剋制,但隱隱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幾個團伙,彼此對峙,劍拔弩張,隨時準備火併。


  沒過多久,達沃城的守衛傭兵急匆匆地趕來,為首的傭兵隊長探了探里伯的鼻息,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瞳孔,頜首示意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正當守衛傭兵準備抬走里伯的時候,響起一道尖利的聲音:


  「誰也不能碰他!」


  酒館內踱出一個矮胖的老頭,他身穿豪奢的熊皮大衣,臉色青白,眼袋深重,給人一種酒色過度的輕浮感。


  傭兵隊長見到他,殺氣騰騰的表情立刻換成一副阿諛的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畢爾卡神父老爺,您也在啊?」


  達沃城的貴族每天無所事事,他們要麼設宴狂歡,要麼努力造人。城市政務與貴族無關,畢爾卡神父才是實際掌權人。他借達沃城貴族的名義,雇傭假面兄弟會的傭兵團,維護城市的秩序,向來往的客商收取稅賦,再分配給每一名護衛傭兵。


  畢爾卡神父威嚴又矜持地點點頭,指著昏迷不醒的里伯,尖聲說道:「他是個邪惡的巫師!」


  人群炸了鍋似的向周圍散開,護衛傭兵連滾帶爬地逃離現場,躲在人堆里直打哆嗦,連手中的單手矛都有些抓不穩。兩個身形健碩,氣度沉凝的生面孔穿過破碎的酒館大門,架起里伯的胳膊,拖著他向城鎮的教堂走去。


  酒館內的尋歡客這才探頭探腦地走出來,心有餘悸又激動興奮地開始議論。


  「嚇死我了……里伯居然是魔鬼的子嗣。」


  「我看到了,他手裡冒出一團人腦袋那麼大的火球……肯定是魔鬼的地獄火。」


  「至高主在上……里伯打算燒死全城的人,取悅他的魔鬼父母。幸好,邪惡者瞞不過神父老爺的眼睛。」


  「讚美至高主,我看到那個勇士一揮手,就打飛了魔鬼的子嗣,可怕的地獄火都不能傷他分毫。」


  「吃青蛙的蠢貨!你難道沒看出來?那名勇士是高貴正直的聖騎士大人!」


  街上的人這才發現,畢爾卡神父老爺的身邊站著一位全身被斗篷包裹的神秘人,他想必就是傳說中的聖騎士。


  民眾相信,高貴的聖騎士是正義與力量的化身。聖騎士大戰邪惡巫師的橋段只在吟遊詩人的歌謠中流傳。今天,他們親眼目睹了聖騎士擊敗巫師,拯救達沃城的經過。信徒紛紛跪在雪地里,齊聲讚美至高主的榮光。


  畢爾卡神父滿意點頭,嗓音尖細地吩咐道:「明天中午,聖騎士康拉爾.特里戈瓦爾大人將親自主持凈化邪惡的儀式。大家務必讓所有人知道勝利的消息……那個誰,你帶人去把灰兔商隊的隨從都抓起來,好好審問,別讓巫師的協助者漏網。」說完,神父轉向聖騎士,諂媚笑道:「大人,我們現在回教堂?」


  神秘人微微點頭,舉步向前。人群自發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敬畏又感激地目送聖騎士與神父離開,有些虔誠的信徒甚至跪下,親吻聖騎士的腳印。而酒館內的人為爭奪聖騎士用過的酒杯,已經打成了一團。


  教堂是達沃城最恢弘的建築,內部陳設莊嚴華美。聖騎士康達爾卻繞過教堂的主建築,走進後院的一幢樸素小樓。


  樓內的裝飾與樸素的外觀截然不同,岡比斯王國的紅木傢具、沃頓草原的羊毛彩繪地毯、蘇斯王國的蛛絲仕女油畫、納維爾的水晶吊燈、博瑞王國的精金燭台和水蜥油蠟燭、多鐸的觀賞鎧甲、撒桑的半人馬皮革沙發等奢侈品應有盡有,且都是上好的貨色。


  康拉爾解下斗篷,幾名姿容秀麗,衣裙單薄的稚齡女童光著雪白的小腳丫迎了上來,卻被畢爾卡神父驅散。這些女孩一個個粉妝玉琢,天真可愛,眉眼間卻透著一股嫵媚。她們與畢爾卡神父態度親昵,顯然都被他調教過了。


  聖騎士蔚藍的眼眸微微一縮,冷淡地說道:「你倒是會享受。」


  畢爾卡神父殷勤地接過斗蓬,腆著一張公豬似的胖臉,說道:「讓特里戈瓦爾大人見笑了,我就這點嗜好。」


  東部聯盟唯一的特產是人口,最大的貿易是人口貿易。


  嚴格意義上,人口貿易算不上罪惡勾當。畢竟,上流社會有勸金收養的傳統。普通家庭的子女只有追隨高貴的主人才具備向上攀登的基礎,而且他們的生活條件會更好。


  騎士屬於走向完美的超凡人類,當騎士的血脈向普通人擴散,美麗的外貌和健康的身體成了衡量一個人是否高貴的直觀標準。


  上有所好,下必興焉。東部聯盟原本就是貴族的流放之地,這裡沒有開拓領土的自然條件,落魄貴族困在孤島城市中,除了繁衍後代也無事可做。


  愛萊雅諾家族的先祖正是依靠人口貿易,情人外交,開創了蘇斯王國。有愛萊雅諾的例子在前面,東部聯盟的人口貿易越發興盛,漸漸形成了一個規模龐大,利潤驚人的產業。


  各商隊會把搜集到的俊男美女帶到東部聯盟,賣給當地貴族,用勸金收養他們的年幼子女,再高價轉手給有需要的領主,作為侍從、侍女,家族死士或者秘密騎士進行培養。


  事實上,神職者也需要改良後代的容貌氣質,順應上流社會的審美。達沃城教堂收養一些美貌女童不足為奇,但畢爾卡神父喜歡糟踐未成年女孩的嗜好讓康拉爾騎士倍感厭惡。


  不過,畢爾卡神父出身於最古老的聖山修道院。自從教皇一脈被架空之後,聖山修道院的牧師漸漸退出了教廷的權力核心,淪為教會修道院中的末流。特里戈瓦爾家族費了一番手腳,才把曾經的政敵收為己用,讓他們掌管東部聯盟的教務。


  畢爾卡縮在達沃城,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成為高階牧師。沒落的神父配落魄的貴族,東部聯盟的上層風氣自然奢侈糜爛。最關鍵的是,畢爾卡對特里戈瓦爾家族足夠忠心,也很有用。康拉爾不會因為自身的道德感,去指責家族的鷹犬爪牙。


  「特里戈瓦爾大人,您已經成就了白銀階,現在又捕獲了一個巫師,四級聖騎士指日可待。」畢爾卡神父恭敬地說道:「我沒法離開達沃城,參加大人的晉陞典禮。我特意準備了100枚聖力水晶,作為我送給您的私人賀禮。」


  康拉爾面色稍霽,沉吟著說道:「這次能輕鬆捕獲一名巫師,多虧了黑袍主教查理幫忙……你安排一下,我現在就帶小黑袍去見他。」


  「如您所願,大人。」畢爾卡躬身告退。


  片刻后,他帶著一個身披黑袍的瘦小男孩回到房間。男孩大約8歲,手裡緊緊地抱著一個小木箱,見到聖騎士便要鞠躬行禮。


  康拉爾抬手制止了他,起身說道:「傑米,拿好箱子。我帶你去見你的導師。」


  男孩傑米跟著聖騎士,離開畢爾卡神父的住所。他們進入教堂的後門,沿著螺旋樓梯,一直爬上高高的塔樓頂部。康拉爾推開閣樓木門,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就像蜂蜜泡著腐肉,讓人猛嗅一口便噁心的想吐。


  傑米捏著鼻子,進入逼仄的房間,看見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坐在搖椅上。他蓋著厚厚的毛毯,身旁有一隻毛光滑亮的兇猛山猿和一隻半人多高的巨型貓頭鷹。山猿用好奇的目光審視兩位訪客,而貓頭鷹則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如同一具沒有生命的標本。


  「一個小巫師?」


  老人的聲音乾澀暗啞,似乎很多年都沒有說過話,深陷的眼窩中閃動著兩團暗紅的火光,彷彿能灼穿人的靈魂。傑米渾身顫慄,抱著木箱,想躲到聖騎士的身後,卻被一把拎了出來。


  「查理大人,傑米是個虔誠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吾主的僕人。」康拉爾拉著傑米的手,微笑道。


  老人暗紅如火的目光變得柔和,不再具有攝人心魄的威力,點頭道:「這就是你們給我找來的繼承人?」


  「是的。」


  康拉爾.特里戈瓦爾低頭對著傑米說道:「你眼前的這位大人是黑袍護教團的首席、巡天者、洞察者、虔誠者、裁判所黑袍主教、陰影議會的第41任議長——查理。」


  「只有他才能從魔鬼的手中拯救你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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