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巫師臣服王權

  傍晚時分，金羊毛號靠入長橋鎮東岸碼頭，等客人們都下了船，自動升格為船長的老水手漢森指揮船員轉帆出槳。兩排長槳以獨特的節奏拍打水面，千噸巨輪在河面上緩緩調頭，岸邊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一片驚呼和喝彩聲。


  金羊毛號徹底調轉了方向，水手們拋出粗纜繩，讓岸上的騎兵套在六足迅龍的脖頸上，20多頭力大無窮的迅龍拉著金羊毛號，朝西布利諾爾河的上游駛去。看熱鬧的民眾興高采烈地跟了過去，碼頭上的人群瞬間少了一大半。


  長橋鎮的領主和駐守牧師聯袂拜訪王國守護者和攝政王，雙方簡單寒暄了一番，威廉姆斯出面，拒絕領主和神父的殷勤挽留，只說王國的殿下們要連夜返回王都，商議要事。


  從長橋鎮到王都，騎馬趕路也要6天。隊伍走到午夜時，騎兵隨扈就有些跟不上了。西爾維婭命令人馬丘陵的騎兵在路邊的崗哨休整過夜，第二天自行前往王都的約克公爵府報到。她騎著凶暴迅鳥海格力斯，維克多與翠絲莉共乘一頭迅龍，跟隨戈隆侯爵的迅龍騎士繼續前進。


  迅龍一路狂奔，連續把兩座小鎮，八個沿途崗哨甩在身後。凌晨三點多，戈隆侯爵帶領隊伍，脫離主路，繞進一條偏僻的鄉間小道，又跑了十幾公里，一座背靠森林的鄉村農莊出現在維克多的眼前。


  農莊的獵犬狂吠了幾聲后，嗅到了迅龍的氣味，便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一名迅龍騎兵對著農莊正門的方向搖晃火把，幾名值夜的守衛放下了弔橋，讓迅龍騎士進來。


  「哦，最美麗、最智慧、最勇敢、最風趣的長公主殿下，您最忠實的僕人，大頭洛林一夜沒睡，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第一個迎接您。」


  一個矮小的身影撲倒在羅蘭的坐騎面前，獨角獅身獸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哈欠，展露尖利的獠牙，發出威懾性的警告，他又畏懼地向後退縮，嘴巴里不停地吐出肉麻的阿諛之詞。


  「呃……如果您能讓您的愛寵金羊毛不惦記洛林這顆忠心耿耿的腦袋，我將不勝榮幸地用我的大腦袋，充當您的下馬凳。」


  羅蘭歡快的笑聲如銀鈴，一巴掌先拍服了金羊毛，從鞍具上跳下來，彎腰摸了摸自稱忠僕洛林的腦袋，「小矮子，有沒有做出什麼有趣的東西獻給本公主？」


  「洛林做了一個神奇的盒子，它沒有嘴巴卻會唱歌，唱的是《卡薩森林》，聲音動聽好比鳶尾雀，非常有趣，美麗的公主一定會喜歡的。」洛林從地上爬了起來，揮舞著短小胳膊，獻媚說道。


  他只有1.3米高，身穿色彩鮮艷，造型浮誇的宮廷禮服，身材似兒童，肩膀上頂著一顆較成年人還大一圈的腦袋，他的手卻細長勻稱，手指靈活地比劃出一個盒子的的形狀。


  「會唱歌的盒子？快帶我去看看。」羅蘭兩眼放光，邁開長腿向農莊深處走去。


  侏儒弄臣？


  維克多扶著翠絲莉的小手，幫她下到地面，看著侏儒洛林快跑著跟在羅蘭的身後，正好一個高大如巨人的傢伙沖了過來，瞬間到了面前，侏儒嚇得在地上打了個滾，看清來者，便爬起來，連蹦帶跳地指著巨人怒罵：


  「笨蛋阿卡，你差點撞到我了，小心我跳起來，打破你的腦袋！」


  卡里古拉摸了摸後腦勺，憨憨地笑著，從後面趕過來的納爾森把他拉到一旁，向對長公主行禮避讓，才帶著他走到維克多和西爾維婭面前，行半跪禮。


  「主人，阿卡想念主人……主人，我們回家吧。主人，納爾森讓阿卡和這裡的人打架，我不想打架，他就不讓阿卡吃飽。」卡里古拉和維克多一見面，就先告狀。


  納爾森瞪了卡里古拉一眼，乾笑兩聲，搓著手解釋道：「大人，測試一下…….我讓阿卡測試一下，托佛文大師培養的秘法戰士。」


  維克多沒有理會這兩個傢伙，目光盯著侏儒弄臣的背影，心裡還在琢磨會唱歌的盒子。


  他能做音樂盒，豈不是可以做出齒輪鐘錶了嗎？弄臣還有這種本事？


  威廉姆斯走上前，笑容親切地說道：「洛林是托佛文大師的養子，鳶堡最頂尖的鑄造大師，他最大的理想是當一個宮廷弄臣，可惜他在這方面毫無天賦，除了羅蘭，沒人當他是弄臣。如果鳶堡的工匠當中有人能改進蘭德爾殿下的明輪驅動系統，那一定是洛林了。」


  人們相信侏儒的腦袋比普通人更聰明，他們的幽默感與生俱來，手非常靈巧，天生會耍戲法。事實也是如此，不靠腦子吃飯的侏儒基本上都沒有活路，腦子用的多了自然比一般人更聰明一些。


  侏儒大多從事酒保、戲法表演、手藝人等職業，他們的收入不低，如同明星，受大多數人的歡迎。但教會的牧師認為侏儒身負原罪，不能生育後代。侏儒父母會在他們的小的時候，把他們送到教堂，請教堂侍從為其凈身，洗刷身上的原罪。牧師鼓勵侏儒自我救贖的行為，免費為凈身的侏儒施展治癒神術，還替他們介紹老師，安排收入豐厚的工作。有牧師的褒獎和推薦，凈身侏儒更容易接觸到上流社會。貴族會豢養侏儒，作為家族弄臣，逗趣貴客妻兒。這是因為他們對貴族家眷毫無威脅，擅長察言觀色，逢迎拍馬，也非常聰明。弄臣侏儒往往能影響主君的決策，掌握隱形的權力。


  不過，高階騎士沒有小貴族小領主的臭毛病，他們對專職逗趣戲耍的侏儒弄臣不敢興趣。宮廷弄臣幾乎是侏儒渴望達到的職業頂點，但這並不容易，國王的侏儒弄臣非得有過人的本領才行。


  比如，頂級的鑄造大師洛林？

  如果他能做出鐘錶，那往後的軍事行動就能實現精準化的配合，準確掌握時間的鐘錶還有更廣泛的用途……維克多心緒翻騰，表情平靜地和西爾維婭並肩跟隨戈隆侯爵向農莊深處的一幢大屋走去。


  大屋的門口兩側各站著一名強壯到不似人類的戰士，他們身高近2米，肩背胸膛寬厚到誇張的程度，四肢肌肉虯結，膀子比成年人的大腿還粗，就像放大了兩倍的熊獸地精。維克多目測他們的體重超過180公斤，比2.35米高的卡里古拉也不遑多讓。只是他們眼神古板獃滯，看起來不大聰明。


  「主人，就是這兩個傢伙和阿卡打架，打輸了還要打，打了半天，我沒傷他們，他們自己躺在地上裝死，還耽誤阿卡吃飯。」卡里古拉指著正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兩個壯漢，咕噥說道。


  維克多收回目光，低聲對納爾森問道：「他們的實力怎麼樣？」


  「這個…….有一點力氣。」北地之熊點點頭，算是給出了比較高的評價。


  威廉姆斯看了看納爾森，又抬頭看了看卡里古拉，暗罵道：

  有一點力氣？秘法戰士和白銀階的凶暴戰士能比嗎？這個傻大個除了膽子小了一點，恐怕都要摸到黃金階了…….維克多真是走了狗屎運，能招攬到這兩個頂尖的凶暴戰士當手下。


  西爾維婭眸光一轉，嘴角噙笑，問道：「他們是托佛文大師親自培養的秘法戰士？」


  戈隆侯爵點點頭，介面說道：「是的，他們是無面者的狂暴衛士，力量和中階的青銅騎士相當，體能則更勝一籌，生命力非常強韌，戰鬥中的傷痛能刺激他們的潛力，有點類似食人魔的狂暴天賦，力量和速度的提升效果要比狂暴差許多。狂暴衛士的缺點是頭腦比較愚笨，耗費大量資源。托佛文大師培養一名狂暴衛士，差不多需要15000金索爾，以王室的財力也難以維持狂暴衛士的規模……應該說，他們接近蘭德爾殿下的心靈戰士，我希望心靈戰士的培養費用能控制在3000金索爾以內，至於心靈戰士的力量和體能，我不以狂暴衛士為參考。」


  中階騎士的力量7倍於精銳士兵，相當於11個壯年男子的合力。托佛文能把普通人的力量提升到這種程度，簡直匪夷所思。


  維克多淡淡一笑，說道：「狂暴衛士身體粗壯不協調，顯然無法點燃心靈之火，我的心靈戰士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至於心靈戰士的力量、體能和天賦，要親眼見證了才能給出評判。」


  「殿下信心十足，我亦期待心靈戰士的非凡之處。」戈隆侯爵微笑頷首，抬手虛引，「請進。」


  西爾維婭率先走進大廳，看見一位老邁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正藉助兩名侍從的攙扶，顫顫巍巍地要站起來。


  「托佛文.奧古斯特男爵？」


  老巫師在侍從的攙扶下，雙膝跪地，趴伏於地板，聲音蒼老含糊卻透著臣服與恭敬。


  「前代先王的隨扈，無面者首席，托佛文.奧古斯特見過西爾維婭.約克陛下，您是來自元素海的光輝、騎士驕傲的源泉、世俗領主的精神領袖、崗比斯王國的支柱。我在此，向西爾維婭陛下至於最崇高的敬意。」


  西爾維婭眼神一凝，威嚴的氣度充斥整座大廳，燭火都已凝固。她舉足向前，世界的中心彷彿在她的腳下，自然而然地坐上大廳的主位。


  這是巫師拜見神靈騎士……維克多望著高踞主座的西爾維婭，不由得想起米勒神父對她的評價：


  神靈騎士和西爾維婭是一體，但兩者不能簡單地混為一談。


  他明悟到，此刻的西爾維婭正處於人與神的界限，超過這條界限，她便是神靈騎士，瞬間的輝煌，無可逆轉。界限之下，她是西爾維婭，崗比斯王國的守護者、人馬丘陵的守護者、約克家族的領袖、蘭德爾殿下的伴侶，維克多的情人。


  此刻，她是世界本源的化身，騎士的極致，與初代教皇並駕齊驅，代表世俗領主的王權不受神職者的侵犯。托佛文趴伏在西爾維婭的腳下，就是臣服於世俗領主的王權，祈求高階騎士的庇護。


  西爾維婭看著畢恭畢敬的托佛文，深知在這老邁腐朽的軀殼下是一副鐵石心腸，先王后艾琳都淪為他的試驗品和受害者，他的手沾滿無辜者的鮮血卻有著無與倫比的魔力，無數人因他而死，奧古斯特家族、崗比斯王國，乃至自己和維克多卻都因他而改變命運。如果他出生在神選者時代，必定是議會的大法師，但即便在末法時代，他藏身王座的陰影，同樣達到了巫師的頂峰，崗比斯王室的中興可以說是他一手締造的傑作。


  「閣下，還能活多久？」


  「不會超過十一年。」


  西爾維婭微微頷首，目光轉向維克多，絕美的臉龐綻放溫柔似水的笑容，大廳的異象瞬間消失，燭火重新熊熊燃燒。她紅唇輕啟，聲音柔和地說道：


  「我感謝你把維克多送到我的身邊，在你有生之年，可以向我提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