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巨木熊怪(下）
維克多披著柔和的氣流，在株株巨樹之間駕風穿梭。
他從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樹木。最小的樹有四人合抱粗細，三十多米高；最大的需要十來個成年人拉手環繞，樹冠高聳近百米，彷彿撐天巨柱一般。
森林裡可能還有更大的樹，因為那顆最大的樹三分鐘前刷新了前一顆樹的記錄。
約克家族收藏的植物圖鑑中沒有這些巨樹的資料，但煉金民兵意志側中的知識包涵了有關內容。
龍爪樹，最高可達一百五十米，樹齡按千年記。它們的堅果富含養分，易於儲藏，可以充當動物過冬的糧食。每年秋季，成人腦袋大小的成熟堅果從幾十米高的樹梢上脫落，總能砸死一些冒失鬼。等到水之季，龍爪樹林里遍地都是美味且營養的堅果，吸引眾多動物前來進餐。
一顆50米高的龍爪樹結出的堅果可以滿足20個成年人過冬的口糧。
龍爪樹的高大和富饒都不是重點。它們經歷漫長的歲月，見證煉金帝國的興衰，存於煉金生物的意志側中，是活的化石，就像熊怪一樣古老。
自然規律幾乎不會改變，但凡有龍爪樹的森林都不茂密。它們太過巨大，需要霸佔大片土壤吸取養分。每一株龍爪樹好像一位領主，容許野草和灌木在樹下生長，卻排斥其他樹木。稀疏的樹林讓陽光得以照見地面，大型生物從而獲得了生存繁衍的空間，而崗比斯的幽暗森林，紅木繁茂，陰暗潮濕的林地終年不見陽光，地面只有苔蘚和腐殖質，自然不會有大型動物棲息其中。
龍爪樹的果實為動物提供充沛的食物。維克多一路上看見美麗的雄鹿和成群的野豬，他甚至還發現巨犀獸的腳印。
大量食草動物吸引掠食猛獸，野狼嚎叫聲在巨木森林起伏回蕩，偶爾還傳來花斑虎宣示領地的低吼，唯獨沒有豺狼人夜間圍獵發出的桀桀怪笑。
巨木森林的生態圈完全能滿足熊怪一族所需的食物，它們似乎沒有必要離開部族領地，向森林外的智慧種發動掠奪戰爭。
只能說，人類對深居森林的熊怪了解太少。
維克多腳步輕盈，行動無聲，一躍十幾米，夜行動物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在樹林中閃動。它們來不及叫喚，影子便消失的夜幕中。
卡里古拉指出一個大致的方向，維克多必須一邊快速移動，一邊運用X-3篩除雜音，搜索熊怪老巢的具體方位。可他不能在漫步探索中使用天啟，無法屏蔽凶暴怪物的野性直覺。幸好，留守老巢的大熊怪不會丟下弱小的同族，獨自逃離領地，但它們會盡量保持安靜，希望未知的強大存在同它們擦肩而過。
維克多爬上一株50米高的龍爪樹，坐在樹冠上，進入金蟾秘形的生命潛藏狀態，提升超凡感知力，聆聽夜風帶來的一切動靜。
狼嗥虎嘯、蟲鳴鹿語、野豬的哼哼聲、風拂樹枝的呼號聲**-3逐一排除淡化，精神活躍的維克多終於捕捉到一組帶有語言特徵的聲音。就在他睜眼的剎那，那些聲音瞬間嘈雜紊亂，很快又歸於寧靜。
太遲了！
維克多嘴角噙起一絲笑容，順著龍爪樹的樹榦滑落地面，朝聲源的方向飛掠，毫不遮掩自身的氣息。
當他接近聲源地一公里，再次攀上一顆龍爪樹，站在枝條上，便望見了熊怪部族的老巢。
掏空的龍爪樹原木橫在空地上，圍成一圈，既充當房屋，又是厚實的柵欄。煉金民兵把這種充滿異族情調的簡陋木屋稱為熊洞。
維克多可以看見每個熊洞里都蜷著半人半熊的生物。它們寬厚的肩膀頂著熊的腦袋，全身棕黃色的皮毛，四肢、軀幹和手都近似人類，足部生的像熊掌。這些普通熊怪擠在洞里，大氣不敢出，偶爾會有圓滾滾的小熊怪鑽出樹洞，還沒等它們開始撒歡，馬上就被成年熊怪撈了回去，看起來搞笑又可愛。
營地中間蹲著四隻龐然大物，它們完全是巨熊形態，屁股坐在地上都有1.9米高，如果後肢站立，恐怕要超過3.4米。除此之外，熊怪還有一個區別普通野熊的特徵，熊的腳趾向內彎，走起路來「步履蹣跚」，顯得憨態可掬，而熊怪變成的巨熊四肢修長，能筆直行走，使它們行動輕快，奔跑迅速。
這四頭熊怪安靜沉穩地蹲著，就像厚重的山。維克多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它們，彼此遙遙對視。其實，熊怪的嗅覺和聽覺靈敏，視力很一般，根本看不見高踞龍爪樹的維克多。它們全憑直覺鎖定入侵者的位置，用龐大的軀體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並進行威嚇，迫使其避開熊怪的營地。
維克多的嘴角噙起冷淡的笑容，四頭白銀階的大熊怪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現在佔據有利地形，只需四箭就能射殺它們。
不過，他找到熊怪老巢，並非為了獵殺大熊怪。
營地的中央有一堆餘燼未熄的篝火，冒著煙的暗紅炭木被扒拉的滿地都是。維克多來的太快，大熊怪想熄滅篝火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拍散篝火堆。
篝火旁邊有一段龍爪樹的樹榦，中間雕有一頭巨熊圖騰。
熊怪的木工手藝實在太差，維克多仔細辨別，才確定那是一頭抽象派風格的熊雕像，也是他今晚的目標。
烏洛比斯，遠古巨獸，叢林之王，一切熊類的起源，熊怪是祂的血裔子嗣。
關於遠古巨獸，煉金人類只知道名號和祂們向下演化的途徑，沒有更多的信息供維克多的參考。但煉金人類的意志側中存有熊怪的知識。
熊怪是叢林保衛者，它們致力於維護領地森林的生態平衡。森林的食草動物和掠食動物一方的數量太多，熊怪就獵殺它們。如果部族中的戰鬥熊怪變多，熊怪會離開森林，通過戰鬥和掠奪的方式喚醒戰鬥熊怪的智慧。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離開森林的熊怪總會找到大地精，任何奴役地精的獸人都是它們首要消滅的敵人，等熊怪從獸人的手裡解放了地精族群，它們便混居一處。熊怪返回森林的時候，那些無法覺醒智慧的戰鬥熊怪統統交給地精照顧，或者說熊怪放棄了野獸化的同族，任由它們被地精奴役。
熊怪同地精的關係微妙，可它們不允許地精進入領地森林。實際上，熊怪敵視任何進入森林的智慧種族，尤其是豺狼人。
豺狼人是熊怪天生的死敵，有熊怪的森林絕對沒有豺狼人活動，而豺狼人佔據的森林也看不到熊怪的身影。
所以，巨木村只有熊怪和地精兩種怪物，像地精的食人魔保鏢、狗頭人工匠、豺狼人奴隸統統都填進了戰爭熊怪和熊首地精的肚子。
熊首地精的外形酷似普通熊怪，它們是親戚也說不定。
熊怪長老在煉金帝國時代被稱為熊怪祭祀，擁有兩項基礎類法術：咆哮和叢林領域。
叢林是熊怪長老的領域，天然獲得4點額外的精神屬性，擁有叢林掩護、樹皮術、自然之愈、森林直覺，四種類法術。
蘭德爾親衛隊在巨木森林一口氣走了20公里才擺脫熊怪長老的心靈感知，就是森林直覺在發揮作用。
熊怪祭祀是森林的寵兒，它發出的一切聲音，留下的一切蹤跡都會被森林掩蓋。獵人的心靈受到森林的蒙蔽，看見熊怪長老以為是一叢灌木，聽見它的腳步身和喘息聲，下意識地忽略。哪怕熊怪長老就在獵人背後不遠處，他們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人類擊殺熊怪長老都發生在森林之外，熊怪長老在森林裡面絕對是傳奇階的怪物。
熊怪長老同領地森林存在某種神秘的聯繫，具體就表現為烏洛比斯的圖騰。摧毀圖騰，並不會削弱熊怪長老的能力，但一定會驚動它。
維克多取出一支精金打造的螺旋箭矢，搭在蛛絲弓弦上，張滿鷹翼弓，瞄準體型最大的一頭熊怪。
那熊怪立刻調轉身體，巨大的熊掌抱住後腦，背對著維克多，似乎準備用強壯的身體硬抗他的攻擊。
生命強韌且具有元素抗性的大型怪物最討厭了！
熊怪傻乎乎的樣子倒是有趣……維克多萌生好玩的念頭，箭鋒切換目標，四隻大熊怪彷彿得到馴獸師的指令，一個接一個地轉身坐好。
維克多心裡一樂，箭尖突然轉向圖騰木雕，「嗡」的一聲，特種箭矢應聲而出，包裹箭矢的微風轉為青黑色的氣流，推動箭矢極速旋轉，命中千米之外的龍爪木雕像。四隻大熊怪來不及反應，裂帛聲響起，氣流狂暴激蕩，烏洛比斯的雕像在狂風中四分五裂。
疾風螺旋箭！
圖騰雕像只對熊怪祭祀有用，營地里的四隻大熊怪楞楞發獃，它們不明白敵人為什麼要破壞祖神的雕像？
維克多收起鷹翼戰弓，滑下龍爪樹，頭也不回地朝親衛隊的位置飛快掠去。
二十分鐘之後，維克多抵達臨時營地的外圍，故意放緩腳步，提醒負責警戒的哨兵，以免引起整個營地的驚慌。
「大人，您回來了。」
身披斗篷，手持紫檀木戰弓的鷹獅民兵從樹後面繞了出來，向維克多一絲不苟地鞠躬行禮，這才吹響哨子，傳遞主人安全回歸的信息。
「繼續警戒。」
「遵命。」
維克多點點頭，越過警戒圈，走向臨時營地。
幾個小火盆照亮了營地，迅鳥把腦袋埋在翅膀下面，蜷成毛茸茸的一團；聰明的角狼圍成一圈，戰馬擠在裡面動都不敢動；大多數人都睡在自己的氈毯上面，只有兩位戰鬥牧師和幾名持劍侍女撐起了行軍帳篷，中間最大的帳篷外面掛著一盞水晶馬燈，那是屬於維克多居所。
一隻纖美白皙的手掌撥開門帘，穿著清涼睡裙的夏洛特沖維克多甜甜一笑。
維克多悄悄走進帳篷，張開雙臂，方便夏洛特替自己解甲，低笑問道：「親愛的，你怎麼換了裙子？熊怪長老可能是傳奇階的獸人，你不害怕來不及逃跑嗎？」
解下維克多的胸甲，夏洛特靠著他的肩膀，嬌聲說道：「只要是和殿下在一起，我到哪都不怕……何況，我們有阿卡。」
熊怪長老、狗頭人領主，還有大沼澤里的半龍人都無法擺脫血脈深處的本能。就像煉金人類，他們被煉金塔製造出來，在魂火共鳴的作用下，視維克多為不可違逆的主人。即便維克多命令煉金生物赴死，他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普通人所畏懼的死亡在他們看來，只是回歸煉金塔之後的沉眠。
常人或許無法理解煉金生物視死如歸的觀念，可常人懼怕死亡，難道就不是「神靈」事先設定好的嗎？
熊怪長老絕不會遠離自己的領地森林，也無法背叛遠古巨獸烏洛比斯賦予它的血脈本能，包括幫助同族覺醒智慧、拒絕地精進入森林……以及守護叢林。
因為它要幫助同族覺醒智慧，並驅逐族群中野獸化的戰爭熊怪。巨木村獸人同匕首營壘必有一戰，時間拖得越久，熊怪吸引的地精越多，對人類軍隊越不利。
巨木村擠滿了地精和熊怪，維克多還沒能記住熊怪長老的特徵，滲透斬首它的難度和風險都非常大。可如果能把熊怪和地精分開，維克多有十足的把握殺死熊怪長老。
他相信，熊怪長老這時候已經感知到老巢遭遇強敵，肯定要往回趕。
不過，維克多潛入森林的時候，瞞過了熊怪長老的感知。它誤判蘭德爾親衛隊的實力，多半會派遣手下的大熊怪追殺納爾森等人。
由於熊怪禁止地精進入領地森林，只要它們從巨木村返回老巢，維克多有太多的手段和機會，逐一剪除熊怪長老的羽翼爪牙，直到它現身為止。
到那個時候，殺不殺熊怪長老已經不重要了。維克多不遺餘力地「幫助」熊怪減少數量，維護森林的平衡，熊怪便失去了進攻匕首營壘的動力。
沒有媲美食人魔的戰爭熊怪和強大的熊怪長老，巨木村的地精翻不起任何浪花。
當然，熊怪長老執意追殺蘭德爾親衛隊，維克多不介意收藏一張熊怪長老的皮。
叢林是熊怪的主場，也是維克多的主場。熊怪長老的叢林掩護欺負一下普通騎士還可以，在維克多面前卻不值一哂。
熊怪長老有大熊怪和戰爭熊怪；維克多身邊也有4位白銀階的神職者，有納爾森和三位資深騎士、32個薔薇秘法戰士；還有8個煉金士兵、18個三級鷹獅民兵、40多個煉金民兵，以及一群戰禽戰獸。
最關鍵的是，維克多有卡里古拉。
卡里古拉心靈純凈，性格懦弱膽小，可懦弱膽小代表無害。他幾乎可以蒙蔽絕多大多數凶暴怪物的心靈感知，自己卻能感知到怪物敵意。
有卡里古拉在，等於廢掉了熊怪長老最大的依仗。
維克多與卡里古拉配合會形成敵明我暗的巨大優勢，他自信能輕鬆斬殺熊怪長老，即便在森林裡也一樣。
「這場戰鬥其實已經開始了……我們勝券在握。」維克多摟著夏洛特腰肢，語氣輕鬆地說道。
正說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印在帳篷的帷幕上，卡里古拉站在外面，像小貓哼哼地說道：
「主人，主人……來了……嚇唬阿卡的怪物來了。」
維克多得意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眼眸旋即染成暗金色，隔了一會，輕笑說道：「呵呵，越強大就越靠近『神』……我小看了熊怪長老….……親愛的，幫我穿甲。」
「阿卡，叫醒大家，小心戒備……你同我們一塊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