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找答案
羊群依賴頭羊的領導，頭羊失足墜崖，羊群也會跟著往下跳。其實，這是強大的群體意識在作祟。群體意識輕易就能支配個體意志，甚至讓群體中的成員忘記恐懼死亡的本能。即便某些個體意識到了危險，它也絲毫沒有掙扎的餘地，只能被群體推著跳下深淵。
群居性的生物都受到群體意識的影響，高度社會化的人類也不例外。
地球世界的一場殘酷戰爭中，一天之內，6萬名士兵倒在重機槍的槍口下，慘烈傷亡的背後是軍隊指揮官犯下了一個認知錯誤，而群體意識把這種錯誤無限放大了。
最具智慧的人類尚且如此，半人馬就更不用提了。
除了青眼部族以外，剛剛上任的大可汗波爾塔召集其他部族白銀階以上的凶暴統領，共同擴大東南角的逃生通道。它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讓半人馬大軍儘快從東南方向突圍，避免踩踏和混亂。另一方面，它還沒有坐穩大可汗的位子，把各部族的可汗、千夫長和白銀階的凶暴統領帶在身邊，有脅迫人質的意味。
就算半人馬大軍順利突圍，波爾塔和阿麗塔也不希望各部族聯軍就這樣散夥，否則波爾塔只能當一天的大可汗。裹挾各部族的可汗和千夫長，拖延戰爭結束的時間，領導西頓半人馬同人類再打幾仗，只要不犯嚴重的錯誤，波爾塔大可汗和阿麗塔祭祀才算實至名歸。
只有綁架各部族的頭馬，十幾萬西頓半人馬戰士才會跟著大可汗奔跑。
波爾塔和阿麗塔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可它們漏掉了青眼部族的半人馬千夫長，那也是頭馬。
一波波的牛糞燃燒彈從天而降，拽著濃煙，砸在半人馬大營的東南角，威力雖然小，卻點燃了半人馬背上的獸皮帳篷，帶來嗆鼻的惡臭濃煙。著了火的半人馬瘋狂亂蹦，使得恐慌蔓延，原本還算順暢的撤離行動頓時就變得混亂不堪。
這沒什麼，人類東側戰線的投石機射程為七百多米，波爾塔和千夫長們打掉投石機花不了多少時間。它們只要破壞半數的投石機，東南通道的撤離行動就能重新恢復秩序。
人類的騎士集群越過青眼半人馬的阻攔，衝擊半人馬大營。這個問題也不大。儘管白銀階以上的半人馬統領都集中在東南角的通道附近，一時半會還無法跑回來，抗衡人類的超凡強者。但是，各部族一般的凶暴統領已經帶著普通半人馬戰士做環形防禦機動。由超凡騎士、騎士、中高階的聖武士和戰鬥牧師組成的騎士集群只有3000多人，這點數量的人類強者在如此規模的戰役中只能算做一個整體。普通半人馬打不過這夥人類強者，難道不會繞著他們跑嗎？
巴塞留斯公爵打開防線東北角的通道，一部分半人馬戰士迫於人類騎士的壓力，從東北方向的缺口跑了出去。大可汗波爾塔看著還挺高興，各部族的頭馬都在它的身邊，半人馬戰士從另一個方向先逃出去，繞個大圈子，擺脫了人類軍隊的追殺，還是會主動跑過來，找各自的部族首領。
青眼千夫長帶率領剩餘的部族成員也從東北角撤離戰場，一切都變了。
2萬多青眼半人馬在戰場上縱橫馳騁，西側戰線16萬精銳士兵還真不敢輕舉妄動。戰鬥中，不是人多就一定能打贏，制勝的關鍵在於空間的有效運用。每個人都佔用一定空間，16萬大軍全部下場，有一大半人根本摸不到半人馬，反而會阻礙聖殿軍的移動，等於給半人馬當了盾牌。
誰叫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呢？
負責斷後的半人馬一走，這16萬大軍便全線出擊，進攻半人馬大營的左右兩翼。由於戰線拉長的緣故，幾乎每一名士兵都發揮出戰鬥力，他們憑藉精良的甲胄，頂著半人馬的箭雨，衝上前，先投擲兩輪標槍，再殺進去，與半人馬近身肉搏。
相比中等體型的人類，半人馬作戰更需要空間。它們原本還能和騎士集群糾纏，隨著16萬精銳步兵和6萬聖殿軍擠壓它們的戰鬥空間，騎士的殺傷效率翻倍提高，半人馬們徹底慌了。也有一些凶暴半人馬帶領手下的環形箭陣改成集群衝鋒，打了幾個小反擊。可它們無法形成數以萬計的集群規模，只得兩、三千的半人馬很快就被人類大軍撲滅。再加上青眼部族跟隨頭馬衝出包圍圈，許多半人馬都近乎本能地跟著青眼部族跑了出去。
人類大軍如同握緊的拳頭，用力擠壓海綿，半人馬就像海綿中的水分，從拳頭的縫隙里流了出來。
波爾塔、各部族的可汗，以及千夫長們也都被半人馬們推著走。在這種情況下，它們無計可施，只能帶著半人馬戰士向外跑。
將領不能控制軍隊，反受軍隊的裹挾，這叫潰敗。
逃離的半人馬越來越多，人類大軍的壓力越來越小，南北兩翼的士兵再次封住了逃生通道，殘餘的半人馬成了瓮中之鱉。東側戰線的投石機和弩炮火力全開，燃燒彈輪番轟擊，把無數半人馬變成火馬，但驚恐和混亂比火焰更致命。戰鬥牧師這時候對半人馬施展出的混亂術、恐懼術，效果驚人的好，一項法術就能讓一小群半人馬不分敵我的亂殺一氣。
恐懼和絕望的情緒軍隊中如瘟疫蔓延，讓士兵不得不盲目砍殺，這叫炸營。
潰敗之後又來炸營，半人馬已回天乏力，少數頭腦清醒的半人馬捨命衝擊西側戰線的龜甲刀陣，那也是毫無懸念的自殺行動。
普通士兵和聖武士看不到戰場全局，只顧埋頭廝殺。高階騎士和高階神職者第一次見識到戰場上的炸營，他們感到驚異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保護大軍的側翼。
光輝騎士團、血狼騎士團脫離戰場，同巴塞留斯公爵這一方的鷹獅騎士團、月熊騎士團，以及多鐸的鐵壁騎士團、崗比斯的迅龍騎士團匯合，在戰場的左翼徘徊，防止那股凶暴半人馬帶領手下，進攻人類大軍的側後方。
其實，波爾塔和半人馬可汗們現在沒有心思反攻人類大軍。青眼部族絕塵而去，拐走了各部族幾萬名半人馬戰士，看樣子它們不打算同波爾塔大可汗匯合。各部族的半人馬可汗一邊痛罵青眼千夫長是叛徒，一邊鼓動波爾塔大可汗去懲戒青眼叛徒。
對於它們而言，當務之急是收攏被青眼部族拐帶的半人馬，而不是和人類騎士死磕到底。
青眼千夫長知道波爾塔不會放過自己，它裹挾半人馬大軍一路向北逃竄，絲毫沒有停留。波爾塔帶著半人馬可汗們兜了個大圈子，最後居然沒有去追趕青眼部族，而是選擇向東移動。
總之，兩路半人馬都跑得無影無蹤，人類大軍沒了後顧之憂，全力剿殺被困的半人馬。
傍晚時分，最後一隻半人馬倒在血泊之中，士兵們發出了勝利的歡呼。
此役，聯軍有7000多人戰死，3000多人重傷殘疾，兵力折損共計11000餘人。但是，人類聯軍總共殲滅48000多隻半人馬，對比以往的戰績，稱得上千年來人類對獸人從未有過的大捷。
當然，戰爭還沒有結束，這場勝利卻意味著撒桑帝國從戰略防禦轉為戰略進攻，人類聯軍獲得了戰爭的主動權。
參加戰鬥的士兵回到營壘休整，養精蓄銳，準備第二天追殺那些逃離戰場的半人馬；城堡、營壘和崗哨的守備軍出來打掃戰場；各騎士團負責戰場守夜，防止有意外發生。
聯軍首腦們聚在一堆篝火旁，討論此戰得失與戰爭的後續變化。
肯特牧師的臉龐被火光映得通紅，他眼神振奮、聲音洪亮地說道：「讚美吾主！幾十萬人規模的戰鬥，我以前只在象牙聖堡典藏室里閱讀過相關的戰爭歷史文獻。千年以來，我們是唯一指揮大規模會戰，並且獲勝的指揮官。說實話，我和在座的諸位殿下都缺乏大會戰的經驗，是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指引我們贏得了勝利！」
佛利德斯牧首讚賞說道：「肯特兄弟說得沒錯。以往，人類士兵同半人馬發生衝突，總是處於劣勢。如果沒有高階騎士和高階神職者的支持，1000騎兵對上1000半人馬，士兵基本上會輸；8000騎兵對決80000半人馬，士兵肯定輸。我們總以為半人馬天生比人類強壯，一隻半人馬可以抵兩名士兵，想打敗半人馬必須投入更多的軍隊。而這場戰鬥，遠程火球投射和精神類懲戒神術都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成千上萬的半人馬死於同伴的襲擊和踩踏。」
「這是主通過我們的手懲戒獸人，也是主賜予我們的寶貴啟示。」
牧首頓了頓，笑著問道：「肯特兄弟，你怎麼想到用投石機，向半人馬大軍集中投射牛糞燃燒彈？」
肯特習慣性地摸了摸整齊的短絡腮鬍須，呵呵笑道：「我在渡鴉鎮住了很長時間，與蘭德爾殿下有交情。蟻災是人馬丘陵的心頭大患，蘭德爾殿下常常和我討論對付蟻潮的戰術。因為蟻人怕火，人馬丘陵的防禦工事多注重火攻。牛糞燃燒彈就是三道防蟻城牆常備的作戰物資，它重量輕，方便運輸，投射距離要比石塊遠得多，對付蟻潮十分有效，打半人馬嘛……砸到頭上最多就是被牛糞臭昏了頭，可誰要半人馬喜歡背帳篷呢？」
腓特烈皇帝、兩位巴塞留斯公爵，還有光輝騎士團的殿下們都安靜地看著肯特，他們用耐心等候的眼神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意圖。
投擲石塊和燃燒彈，對半人馬的殺傷效果應該差不多。戰場上，被燒死的半人馬其實很有限，如果把燃燒彈換成石彈，投石機直接砸死的半人馬恐怕會更多一些。但是，燃燒彈造成的負面影響遠比它的殺傷力更可怕。半人馬們互相殘殺就是從被燒著的同伴開始的，最後波及處於後方的所有半人馬。最初，半人馬們想儘力撲滅同伴背上的火焰，被對方踢兩腳也能忍耐。當大營前方受到人類兵線的壓迫，空間變狹窄，因為害怕火焰燒到自己的身上，恐懼的半人馬對同伴痛下殺手，無論自己有沒有被燒到，都逮著身邊的半人馬亂殺一氣，導致最後的炸營。
肯特牧師使用牛糞燃燒彈的點子確實精彩。不過，殿下們看重的並非一次絕妙的主意，而是戰役的原則，或者說是必須掌握的訣竅。
自封臣制以來，人類國度與獸人爆發的大規模戰役少之又少。這裡面存在內外兩重因素，一方面，教皇一脈與騎士貴族勢力的長期傾軋，神職者軍團和世俗領主無法團結作戰；另一方面，除了地精王，絕大多數獸人王都不具備發動大會戰的客觀條件。小型獸人的滲透、破壞、繁殖和驅逐才是造成人類不斷失土的主要原因。根據現實情況的需要，人類的戰爭模式基本上套用騎士小隊反滲透和城堡聯防兩種方法。人們形象地將其比喻為狼群加狼巢戰術。
撒桑帝國的騎士小隊標配1名騎士、4名見習騎士、1位戰鬥牧師、6名聖武士加20名精銳騎兵，共32人，可擴充68名騎兵，滿編100人。80個滿編的百人騎士小隊組成8000人的軍團已經是人類國度最大編製的作戰集群，由一位黃金騎士統領。
撒桑帝國曾經有一支軍團被傳奇半人馬奧羅加爾全殲，整個人類國度都為之震驚。
如果不是西頓半人馬腦子發抽，集體進攻東開拓領，光輝騎士團和撒桑帝國也不至於要召集人類國度40萬大軍，與其決戰。
現在看來，半人馬發動不明智的全面戰爭是半人馬神眷者為了統一西頓汗國的陰謀，順便清理領地中過剩地精奴隸。
無論如何，半人馬和人類都沒打過大規模的會戰。
半人馬糟糕的後勤能力決定了它們毫無勝算，事實上，半人馬沒準備和人類決戰，它們該生崽的生崽，該搶帳篷的搶帳篷，忙完了這些事情，都準備回家過冬了。它們仗著自己四條腿跑的快，根本不把短腿的人類大軍放在眼裡，但撒桑帝國不會讓半人馬輕易逃走。
肯特牧師提出的作戰方略新穎又大膽。他把中高階的超凡者單獨編為騎士集群，以聖殿軍為進攻主力，精銳騎兵充當預備隊，分批次投入戰場。這種打法完全推翻了傳統的狼群加狼巢戰術，但是大家認真聽取了肯特的意見，經過仔細研究，沒有發現什麼漏洞，這才同意採用他的作戰方略。
事實證明，肯特的作戰方略有效，而且非常有效，聯軍傷亡遠遠低於半人馬。
打敗半人馬符合所有人的預期，可為什麼會贏得這麼漂亮呢？
「大嘴巴」肯特眉飛色舞地問道：「你們都聽說過，維克多一直琢磨的大軍團戰略吧？」
維克多搗鼓大軍團戰略的事情，大家早有耳聞。蘭德爾家族招募雇傭軍團也是先爭取教宗克萊門特的支持，各大勢力起初把這件事情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直到維克多聲望見隆，才真正重視他的大軍團戰略。
不過，大領主們普遍認為，大軍團的政治意義高於它的實戰價值。因為大軍團本身代表了大開拓時代的序幕，把流民群體合法地納入開拓環節當中。
至於，雇傭軍團能有多少戰鬥力？沒有經過實戰檢驗，這個問題誰也說不清楚。
腓特烈皇帝轉過臉龐，不確信地問道：「肯特，你是說……蘭德爾殿下已經完善了大軍團的作戰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