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血脈中的敵意
草原深處，烏雲低垂，天空中飄落細細雨絲，枯黃的草葉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白霜。
一頭雄壯的野牛煩躁地刨著草地，眼睛的顏色就像身上的皮毛一樣通紅，碩大的腦袋低著，亮出鋒利堅固的牛角，背上的肌肉緊繃隆起，鼻子噴吐團團白霧，已做出進攻的姿態。
紅毛野公牛是大草原上的霸主，這頭公牛正值壯年，足足2噸重，在同類中也是一隻龐然大物，敢於挑戰它的對手都遭遇了慘敗。
水之季是生命繁衍的季節，公牛變得格外兇猛好鬥，它眼裡只有漂亮的母牛，討厭一切外來者，特別是長蹄子、長角的傢伙。
對面的這隻大傢伙就有蹄子有角。
憤怒的公牛從沒有見過半人馬，它貧瘠的腦子也分不清半人馬和其他公牛的區別。對手慢慢悠悠地走近，無視公牛的警告，它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向敵人發起了衝鋒。
大地在公牛的蹄下顫抖，半人馬千夫長扁平醜陋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嗜血的笑容，等這隻2噸重的巨獸衝到面前，它后蹄發力，沉重的精鐵狼牙棒砸在野公牛的堅固的頭骨上。
「砰」的一聲悶響，身經百戰的野公牛腦袋粉碎，血漿碎骨橫飛，有著巨大慣性的身軀居然被半人馬單手拎到了半空中。
千夫長吐出舌頭，舔舐飛濺到嘴邊牛血，拎著兩噸重的獵物，撒腿跑進身後不遠處的一片矮樹林。
樹林里，另有兩隻體型健美的半人馬卧在地上休息。
「魁格洛波爾塔，這片草原是大地母親的傑作，應該屬於半人馬。」千夫長將狼牙棒丟在地上，探手撕開野公牛堅韌的厚皮，從胸腔里掏出熱氣騰騰的碩大心臟，獻給它所尊敬的大可汗兄弟。
大可汗站起身，用雙手接過新鮮的牛心，大口咀嚼，鮮血從它的嘴角淋漓而下。半人馬千夫長這才扯下牛腿和另一位兄弟分食獵物的血肉。
享用了整隻牛心，傳奇半人馬波爾塔更加確信自己來對了地方，然而心靈直覺在告訴它這是錯誤的，應該往東跑，去找它的阿麗塔。
兩個月前，它和阿麗塔帶領數以萬計的半人馬戰士突出重圍，踏上了回家的路。由於缺乏食物，半人馬們遵照傳統，散開覓食，而人類的騎兵卻在後面緊追不捨。連番鏖戰，波爾塔和阿麗塔已經快抵達東部領地，但那時，白尾部族的戰士都已經散開了。
散開的半人馬不會在承認波爾塔是它們的大可汗，就連白尾半人馬戰士也開始質疑阿麗塔的決策，說為她不該殺死地精祭祀。
波爾塔動搖了，它同樣懷疑阿麗塔的智慧，認為地精祭祀所說的地母考驗真的在人類帝國的西北方向。
多次援救同族的半人馬團伙，波爾塔和阿麗塔聚攏了2萬多隻白尾與黑蹄半人馬戰士，但食物短缺的問題再次顯現。
煩躁的波爾塔決定按照自己的心靈直覺，召集一批勇士去人類帝國的西北側，接受地母的考驗。
阿麗塔苦苦勸阻，但波爾塔一意孤行，母馬只好以地母祭祀的身份向半人馬戰士們宣布，波爾塔大可汗受到地母的召喚，將去人類帝國，接受地母的考驗。凡是追隨波爾塔的半人馬，都會得到地母的眷顧。
地母祭祀的說法得到白尾老可汗和黑蹄千夫長的全力支持。波爾塔心裡明白，它們是想回頭搭救更多的部族戰士。
這似乎也是大可汗該做的事情。
波爾塔不確定什麼是地母考驗，但它渴望進攻人類的老巢，讓那些獵殺半人馬的人類騎兵同樣感受到親族被殺的痛苦！
擊殺兩名人類強者，波爾塔的力量快速增長，聚攏的半人馬戰士也越來越多，短短二十多天，它感受到自己從未有過的強大。
然而就在波爾塔最巔峰的時候，信心十足的半人馬們遭遇了一場慘敗。人類戰士像潮水一樣湧入一座小小的營壘，他們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將一萬多隻半人馬屠戮殆盡。
波爾塔帶領剩餘的半人馬衝出戰場，它直覺認為應該往東跑，如果按照地精祭祀的啟示，朝人類老巢的西北方向找尋地母的考驗，它絕無生還的可能。
但是，慘敗而歸的大可汗還是半人馬的大可汗嗎？
正因為慘敗，波爾塔更迫切地要拿到地母的力量。千鈞一髮之際，它想起了臨行前，阿麗塔的叮囑：
別相信地精的啟示，相信自己的直覺，你才是地母的寵兒，地精不是。
波爾塔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跑回東部，也不再相信地精騙子的謊言。它選擇有一生機的西南方向。
進入了沃頓大草原，倖存的半人馬對波爾塔所說的地母考驗再沒有半點懷疑。這是一片新天地，沒有討厭的高聳山丘，沒有茂密難行的樹林，也沒有可惡的人類工事，到處都是肥美的獵物。這裡肯定就是地母為半人馬埋藏力量之地。
人類的強者窮追不捨，半人馬們缺少投矛，波爾塔只得讓大家散開，各尋出路。在分散之前，半人馬們有了一個約定，能夠回家的半人馬要把地母考驗之地的消息帶給部族；誰通過了地母的考驗，拿到屬於半人馬的力量，誰就是所有半人馬的王！
波爾塔越往西走，越覺得前途一片灰暗，死亡的危險如同天上的烏雲，無論怎麼跑都找不到一縷陽光。
地母的考驗一定危險，只有最強大最無畏的半人馬才能得到祂埋藏的力量……我一定要成為半人馬的王！
波爾塔啃光手裡的牛心，前肢的爪子拿起地上的一支六米鐵矛，交到手裡，向小樹林外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再吃兩口……繼續往西跑，跑遠一點。我過一會來找你們。」
一隻黃金半人馬愕然抬頭，問道：「魁格洛，那人類雌性有幫手來了？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波爾塔沉沉地說道：「它還很遠……放心，它無法打敗我！」
兩隻半人馬千夫長聽出了波爾塔的鄭重，也明白自己非但幫不了大可汗兄弟，留下來只會被那個可怕的人類雌性殺死。
它們毫不猶豫地丟下食物，揀起狼牙鐵棒，沖斷一株株矮樹，向西邊逃去。
波爾塔走出矮樹林，看見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漫步走來。她一身暗金色華麗的鎧甲，手持一圈金屬長鞭，迷濛的雨霧籠罩她的身體，如夢如幻，似真似虛，叫人無法把握她的距離和位置。
這個人類雌性一直跟在後面，無論波爾塔和它的兩個兄弟怎麼跑都甩不掉對付，雙方交手不下百次。她有好幾差點殺死了兩隻半人馬兄弟，幸好波爾塔及時援助，才免去了它兄弟的死亡厄運。最後，人類雌性再來找麻煩，波爾塔都獨自拖住她，讓兄弟先離開。反正，她根本打不動自己。
不過，今天波爾塔感受到一股鋒利從遠方襲來，它的靈魂都隱隱刺痛。
傳奇半人馬的目光看著另一個方向。被無視的羅蘭大怒，面具后碧綠的眼眸升起翠色光輝，纖巧的戰靴在草地上輕輕一點，瞬間跨出30米的弧形距離，綠光環繞的長鞭破開空氣，抽向半人馬的後背。
就算一頭紅毛公野牛也會被犀利的秘銀長鞭劈成兩半，波爾塔卻絲毫沒有躲閃。它和這個人類雌性強者交手百餘次，沒有一次能躲開她的長鞭。剛開始的時候，它被抽得暴跳如雷，最後鞭子挨多了也就習慣了。
「噼啪」……「呲啦」……
水妖精的嘆息落半人馬的黃澄澄的背上，它腳下的地面卻裂開一道深溝，寒霧瀰漫，冰霜凍結。
相較長鞭的力道，人類雌性施展的寒意更加可怕，她連續不斷地抽打曾經波爾塔受到不小傷害，但它現在也逐漸習慣了。
躲不掉人類雌性的鞭子，波爾塔只攻不守，手持長槍追著對手疾刺加橫掃。儘管不可能打中敵人，而且一直挨鞭子，但波爾塔從大地深處源源不斷地汲取力量，恢復體能，驅逐刺骨的寒意，只要逼著對方全身持續環繞綠色光華，等她感到疲累，自然就會退走。
最初，波爾塔要被人類雌性強者連抽2個小時，現在她至少能抽4個小時，而且她揮舞的鞭子越來越冷。
波爾塔變強了，人類雌性也變強了。
曠日持久的戰鬥，誰沒有進步，誰就死在對方的手上。
半人馬大可汗揮舞長槍，努力攪動空氣，嗚咽呼嘯亂流席捲草葉和雨滴，聲勢駭人。羅蘭的笑聲宛如銀鈴，身形在空氣亂流中閃動，彷彿穿花蝴蝶般優美，秘銀長鞭神出鬼沒，忽剛忽柔，抽在半人馬的身上噼啪作響。
半人馬的腳下生出一道道裂縫，踩出一片片冰霜，可羅蘭的秘銀鎧甲外面終究有了虛空水元素環繞。
草原上，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快速朝這裡接近，沒過多久，便出現在戰圈的外圍。
羅蘭又狠狠地抽了兩鞭，刺了三下，閃身退後。波爾塔沒有追擊，原地站立，長槍挺在胸前，猶如實質的目光死死盯著新到的強敵。
他身穿暗青色的皮甲，背負一把戰弓，腰懸兩柄長劍，頭髮比天上的烏雲還要黑，眼神銳利如刀，耳朵居然有點尖，看起來特別丑。
波爾塔從沒見過這麼丑的生物，而且又丑又凶，還特彆強大。半人馬的心裡頓時對這個敵人格外厭憎，想要立刻殺死對方，但它又產生戒懼的心理，彷彿遇到了天敵。
維克多近距離觀察半人馬神眷者，它通體澄黃色，體型健美勻稱，如同釉岩雕琢的藝術品，給人一種非血肉凡物的既視感。可是，維克多對這隻半人馬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
客觀上，它呈現超凡生命的完美，是大自然傑作，完全符合美感法則。主觀上，它醜陋、兇狠、粗鄙且笨拙，令維克多心生厭惡、輕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維克多不禁皺了下眉頭，他無法確定這是精靈血脈對半人馬的敵視，還是受到傳奇半人馬心靈之觸的影響，產生了主觀錯覺。
這隻怪物敵意外顯，想殺他的意志非常強烈，就算維克多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極度憎惡的殺機。
同樣，維克多也特別想宰了這隻半人馬！
心靈之觸妙用無窮，干擾對手的心靈，放大主觀情緒，從而造成對手失誤是比較高級的用法。
維克多沒有這種能力，X-3給他帶來絕對理性的戰鬥思維，從不犯錯恰恰是這種心靈之觸的剋星。
出於謹慎的目的，維克多稍微運轉X-3，排除厭惡與殺戮的主觀情緒，醜陋的半人馬又變成了客觀存在的半人馬。
羅蘭推開秘銀面甲，露出明艷動人的面容，氣呼呼地嬌叱道：「你來幹什麼？」
「很意外嗎？」維克多瞄了她一眼，無辜地反問道。
羅蘭頓時語塞，跺了跺腳，有些氣急敗壞地警告道：「這是我的獵物，不許你搶！」
「我不和你搶，我只要把崗比斯的長公主完完整整地帶回去。」維克多淡定地說道，眼睛卻一直鎖定對面的半人馬大可汗。
羅蘭大怒，張牙舞爪地要捏維克多的耳朵，氣憤說道：「你以為，我會輸給愚蠢笨拙的半人馬領主？它身邊可沒有軍隊！」
維克多腳步一轉，躲開羅蘭的纖纖玉「爪」，冷靜地說道：「半人馬身體笨拙，在你的面前破綻百出，可它的防禦天賦堅不可摧，進攻天賦銳不可當，否則它們早就滅絕了。大地之甲除了能把傷害轉移到地面，還能逐漸適應元素傷害。你這麼長時間沒能拿下它，它的水元素抗性已經非常高了.……它的『大地猛擊』天賦可以借取大地的力量，只要對手和地面相連，只要被它命中，『大地猛擊』的力量將順著目標的身體導入地下，無法迴避，相當於受到一次完整的內爆傷害。」
「你打不動它，它只要打中你一次，你就完了。」
羅蘭抖了下鞭子，抽打空氣發出脆響，冷笑道：「你對半人馬的天賦很了解嘛？」
煉金民兵的意志側中有兩類的半人馬的詳細資料，森林半人馬是水元素天賦，半人馬是地元素天賦。維克多的確非常了解半人馬的種族天賦，亦感嘆「大地之甲」和「大地猛擊」相輔相成，無懈可擊。
他不動聲色地解釋道：「傳奇階的半人馬十分稀少，但教會還是有相關的歷史記錄……黃金騎士都承受不住它們的重擊，傳奇階的大地騎士可以……歷史上有限的幾次擊殺傳奇半人馬的記錄，要麼是傳奇大地騎士、要麼是傳奇狂風騎士，唯獨沒有傳奇怒濤騎士。因為水元素傷害不夠暴烈，很難一下子造成超過傳奇半人馬能夠承受的足額傷害，反而讓它的水元素抗性不斷提高。」
羅蘭皺了皺挺翹的鼻子，撇嘴說道：「就你行，是吧？」
「……顯而易見。」維克多凝視嚴陣以待的半人馬大可汗，語氣溫和，目光森然地說道：「你已經令它的元素抗性偏向虛空水元素，正適合……我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