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一個故事（上）
艾爾教國全名神聖艾達奇爾王國，她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神選者時代，是迄今為止人類國度最古老的王國。
艾爾的子民基本上都是神職者和他們的後代，宗教氛圍特別濃厚。路上的行人見到長長的大貴族車隊，也不像崗比斯王國的平民那樣，駐足觀看，脫帽致意；有一些孩子會好奇地追逐張望形態醜陋怪異的六足迅龍，很快又被大人拉走。
維克多看到的平民，無論年紀大小，男性都穿著相同款式的灰色粗亞麻布袍，腰間繫上一根白色繩子；女性穿一模一樣的粗布裙，用白色頭巾包裹頭髮。僅從著裝打扮很難分清他們的身份地位，維克多卻知道艾爾教國的每個家庭幾乎都有神職人員，雖然大多數人是低階聖武士，可畢竟屬於超凡者。
相比其他王國的精銳士兵，艾爾的軍隊全部由超凡者組成。
光輝之主如果是古代煉金帝國的終極造物，祂的位格比煉金塔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此強大的權能，不知道會付出多大的代價？這代價又由誰來承受……維克多透過車窗，看著道路一側綠油油的麥田，思緒紛飛。
「親愛的，那是聖城。」穿著蛛絲連衣裙的夏洛特一聲輕呼，靠入維克多的懷裡，讚歎道：「好壯觀，好漂亮。」
一座城市的遠景出現在車窗外，她依山而建，層次分明，以夏洛特的視力其實還看不清城市的全貌，但聖城在貴族的心目中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夏洛特也是第一次來聖城，她早就把這裡想象成美麗富饒、安寧聖潔之所。
由於教會禁止平民信徒前來朝聖，艾爾教國沒有流民群體，就算有一些平民，他們也是跟隨貴族或商隊的僕役，沒有獲得主人的許可不能自由閑逛。最重要的是，艾爾聖城遠離戰火，歷經數千年的和平發展，沒有厚重的城牆、巍峨的要塞，也沒有污水橫流，骯髒雜亂的貧民棚戶區。
這裡的建築大多是石築，外牆刷上細沙，色彩豐富而明亮，每一所房屋都經過雕飾，有小塑像、有花架、有潔白的石柱，充滿了藝術氛圍，處處彰顯文明之光。街道上人流如織，看不見馭獸馬車，只有一些人力車載著衣裝體面，容貌出色的貴族在奔跑，人群大致可分為兩類，來自世俗王國的人和聖城的居民。
騎士貴族和普通人在同一條街道上行走是艾爾聖城獨有的特色，據說這裡的商鋪對所有人開放，不像崗比斯王國，貴族從不需要逛街購物，而聖城是貴族唯一有興趣親自採購的城市，儘管商鋪出售的貨物價值不菲，卻匯聚了諸王國特有的奢侈品，看到這條熱鬧非凡的街巷，連維克多都有下車閑逛的衝動。
不過，白銀階的騎士可以混在人流中，享受難得的購物樂趣，黃金階超凡者不可以。聖城商業街的治安規則對他們無效，為了避免普通人無意冒犯到殿下而遭遇橫禍，黃金騎士得主動避開人群，哪怕特斯蒂爾大團長也不例外。
維克多拉響車鈴，讓車隊停在城外的大道邊，他和夏洛特邁下馬車，看了眼城市西北角高高聳立的白色高塔，那裡曾經是這座城市的中心，聖城經過艾爾人的擴建，象徵神選者地位的巫師高塔變成了如今的學者聖地。
超凡視力讓維克多隔了幾公里，看清銀白高塔的細節。它表面沒有雕琢堆砌的痕迹，完全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整體，至今依然是這座城市的最高建築。而建在光明聖山半腰處的光輝大教堂總算比銀白高塔更高一些，順著光輝大教堂再往上就是教皇的行宮了。
當維克多收回目光的時候，吉莉安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她秀髮盤起，一身紅色女士獵裝配長筒高跟鞋勾勒出誘人曲線和修長筆直的雙腿，剛健婀娜，冷艷嫵媚。
「親愛的，帶我去買禮物，我負責挑選，你負責掏錢！」吉莉安跑過來挽住維克多胳膊，笑靨如花地說道。
「吉莉安，我很樂意陪你去挑選禮物，可我已經約了克萊門特教宗冕下。」
維克多微微一笑，回頭對夏洛特說道：「你替我陪契布曼小姐進城購買禮物。」
吉莉安腳尖輕盈轉動，挽住了夏洛特的胳膊，向維克多伸出手掌：「給錢。」
「8000金索爾，都給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維克多摸出一個裝滿紫金幣的錢袋，大方地說道。
吉莉安那雙迷人的鳳眼閃閃發光，從維克多的手裡一把奪過錢袋，藏到自己的衣兜里，拉著夏洛特興沖沖地向城內街巷走去。
聖城的物價高昂，尤其面向貴族出售的商品，8000金幣其實買不到多少東西。吉莉安摳門又愛財，錢袋進了她的腰包就別指望她會花出去哪怕一枚金幣。如果維克多把錢袋交給夏洛特，吉莉安肯定會想方設法把這些錢花個精光，然後還要抱怨維克多小氣，因為根本沒買到什麼禮物嘛。
八千枚金幣，現在說給就給，只為逗吉莉安開心，維克多想起以前的窘迫，嘴角不由勾勒一絲笑容。
兩位女士帶著侍從穿過馬車道，走進聖城的街巷。維克多返回車內，隊伍繼續沿著城外的大道，朝南駛去。
怒風劍聖的車駕進入聖城是一件隆重的大事，維克多要先去拜訪克萊門特教宗的莊園，再進城。至於聖城的光輝大教堂，分上下兩座，半山腰的大教堂是教廷，以維克多目前的身份都無法參觀，只能在山腳下的教堂祈禱朝拜，除非他被教會冊封為聖徒才有資格前往教廷受封。
車隊開到遠郊，進入一片風景秀麗的幽靜山谷，教宗的莊園就坐落於此。維克多下了馬車，看見教宗一身便裝站在莊園門外，他的身邊是光頭無眉的圖爾南斯，第一聖武士今天居然沒有穿他的主教長袍，而是一副全身皮鎧甲。
「冕下，日安。」維克多領著納爾森、卡里古拉，以及崗比斯兩位高階騎士埃里克斯和特爾蘭登上前向教宗行禮致意。
克萊門特笑容親切地點點頭，溫和說道：「殿下，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維克多正準備和圖爾南斯寒暄問候，這位光頭聖武士抬頭瞪著卡里古拉，嚴肅說道：「阿卡，來，我們找個地方較量較量。」
「阿卡不打架，阿卡是好孩子……」卡里古拉兩隻手同時搖動，自個往納爾森身後躲，那憨憨怕怕的模樣簡直就是在說，圖爾南斯是個壞孩子。
眾人忍俊不禁，維克多含笑點頭，吩咐道：「勇敢的阿卡不怕挑戰，你們都跟著去觀摩吧。」
阿卡聽到主人的誇讚，頓時昂首挺胸，好不得意。傳奇聖武士要和卡里古拉比試，在場的人怦然心動，紛紛起鬨把阿卡誇上了天，簇擁著他和圖爾南斯朝演武場走去。維克多和克萊門特則在侍從的陪伴下，走向莊園的主建築。
從莊園大門到教宗的宅邸足足兩公里，普通貴族乘車才合適，維克多和克萊門特就算走十幾公里也不會感到疲勞，他們並肩漫步，小路兩邊的田裡種滿了果蔬和麥子，有農夫辛勤勞作。
「我的莊園可不能和銀月莊園相比。」克萊門特笑著介紹道：「艾爾王國的子民都是神眷者的後代，如果按照世俗的家族觀念，有些艾爾子民的家庭可以向上追溯幾千年，是真正的古老家族。不過，神職者們以兄弟姐妹相稱，沒有嚴格的家族觀念，同一個家庭隔了四代人基本上就不再往來了。」
「艾爾王國遠離戰火，境內又少有怪物和猛獸，民眾安居樂業，人口增長一直很穩定。教廷除了從王國子民中挑選聖武士，派往諸國教區，還有些人以工匠的身份外出謀生。可即便如此，艾爾教國的土地越來越寶貴，可以種糧食的土地只能糧食，我的莊園也不例外。」
「你發明的新農牧體系讓艾爾王國的糧食增產一倍，至於你提出的人口生育限制策略，在艾爾教國是明令禁止的。」
「殿下智慧超凡，對於艾爾農墾問題，可有什麼好建議？」
艾爾的民眾普遍接受過文字教育，也都習得一些武技基礎，能工巧匠更是舉世聞名，畢竟教會抽取十一稅，諸王國的物資匯聚到艾爾，需要工匠進行加工處理。除此之外，艾爾還有出色的醫師、馴獸師、畫師、鑄造師等稀缺人才，妮可晉陞騎士之後的第一副精金鎧甲就是埃德文大師請艾爾聖城知名工匠親手打造的，耗資正好8000金索爾。
憑各地駐守神父的關係，艾爾王國子民其實不愁出路，有一技之長的人會受到領主額外優待。
「我認為可以向外分流一部分人口，我保證人馬丘陵願意接納艾爾子民，至少都給領民的身份。」維克多一本正經地說道。
克萊門特怔了怔，失笑搖頭，「你這算什麼建議？我給人馬丘陵安排了二百多個通識老師，連同他們的家人也上千了，你還嫌少嗎？」
維克多笑道：「通識老師當然是越多越好……這次撒桑流民南遷，規模達到50多萬，我們人馬丘陵要安置10萬，把他們轉為佃戶還需要開設更多的通識學校。冕下安排給我們的200多位通識老師肯定是不夠的。」
「這我可幫不了你……佛利德斯牧首正在艾爾調派子民，前往西頓開拓領，協助北方領主轉化佃戶。為了這件事情，他和塔莫爾兩個人爭得不可開交……我就不方便插手了。」克萊門特邊走邊說道。
幾年前，當索菲婭領著野蠻人南下的時候，崗比斯王國確定了渡河南拓的戰略，由此拉開了人類國度拓展領地的新時代。佛利德斯牧首主持北拓，塔莫爾牧首想主持南拓，但崗比斯、博瑞兩大南方王國的教區全在克萊門特的手上，而只能北拓的納維爾王室一直都是教宗的鐵杆盟友。教宗一脈的牧師既能主持主持南拓教務，又能插手北拓教務，令塔莫爾和佛利德斯十分不滿，克萊門特感受到來自兩股勢力強大壓力，他當機立斷，把崗比斯和博瑞兩大南方教區拱手讓給塔莫爾，只保留了納維爾、沃頓大草原和人馬丘陵的教區勢力。
維克多了解這些事情。不過，教宗是教會名義上的領袖，他都在迴避與另外兩位牧首爭鋒，總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克萊門特這是在委婉地說明，教宗一脈的神職者正受到另外兩位牧首的壓力，需要外部支援才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教宗僅僅提了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與維克多說說笑笑，來到主宅跟前。一位容貌美麗，氣質端莊的女子的領著兩個孩子正在門口等候，她門見到維克多，施禮道：「伯爵大人，歡迎你來家裡做客。」
據維克多所知，克萊門特有四位伴侶，眼前的這位女子五官和身材比例接近完美，藍色眼眸隱隱透著棕紅光澤，她無疑就是克萊門特的合法妻子，來自克洛奇爾聖騎士家族的貴女，資深騎士兼5級牧師梅麗莎。
說起來，梅麗莎還是撒桑皇后的姐姐，克萊門特和腓特烈家族屬於姻親，但教會的貴族牧師都要脫離家族，當代教宗和撒桑皇室沒有半點關係。
「梅麗莎夫人，見到您是我的榮幸。」維克多微微鞠躬，彬彬有禮地說道。
「裡面請，劍聖閣下。」克萊門特抱起梅麗莎身邊的小女孩，又牽著稍微大一點的男孩，領著維克多進門。
教宗的宅邸相對維克多的銀月莊園顯得寒酸狹小，卻充滿了家庭的溫馨感，裡面物品擺設不一定精緻昂貴，但各有特色，比如一把木製短劍，做工非常粗糙，竟然被安放在銀質的架子上，擺在進門最顯眼的地方，好像是了不得的珍寶。
克萊門特注意到維克多正觀看那柄小木劍，指著身邊的小男孩，介紹道：「馬維的第一件作品，他五歲的時候親自挑選材料，花了三天的時間，獨自完成。我將其視為家庭的驕傲。」
他走到沙發前坐下，將那個看起只有四歲，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放在腿上，示意維克多坐下，笑著說道：「這也是我的珍寶，卡莎，今年四歲，我次女的孩子。馬維，7歲，我的長孫。」
克萊門特快八十歲了，他的外貌看起來如同四十歲的中年人，他介紹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女，維克多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自己能見到六代孫子，可他那時依然形如少年。
教宗洞悉維克多的心思，揶揄說道：「去年冬天，塔莫爾牧首親自為麗諾比婭主持洗禮儀式，他稱讚你和凱瑟琳的女兒非常漂亮，非常可愛。等你回到崗比斯，應可以見到她了。」
維克多搖了搖頭，笑容透著遺憾地說道：「我時常會想念她，可惜我沒能看著她出生，帶她接受塔莫爾牧首的洗禮。」
克萊門特哈哈笑道：「維克多，我相信你會是個好父親……當然，是相比黃金騎士。」
「我……我不會為難凱瑟琳的。」怒風劍聖內心掙扎了好一會，泄氣般的說道。
梅麗莎夫人端來一盤點心，放在沙發几上，坐到克萊門特的身旁，笑容溫和地建議道：「殿下可以多準備一些故事，在凱瑟琳允許你探望女兒的時候，說過她聽，她很快就會喜歡上你。」
維克多楞了楞，聳了肩膀道：「故事？那我應該好好想想，多搜集一些精彩有趣的故事。」
「殿下的傳奇經曆本身就是很好的故事素材，我的馬維可是相當崇拜你。」克萊門特打趣說道。
小男孩在維克多的目光下有些靦腆，鼓起勇氣，說道：「劍聖大人，他們都說您有一雙黃金眼。」
「是這樣嗎？」
維克多黝黑的眼眸轉為暗金色，神異的精神力量悄悄瀰漫，非凡俊美宛如神子。他眨了下眼睛，旋即變回深邃幽冷的黑色。
怒風劍聖的精神力量還不是一個孩子能夠承受的，雖然不會像西爾維婭那樣造成直接傷害，卻會給孩子的心靈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蘭德爾殿下稍微滿足了下孩子的好奇心，馬維的膽子立刻大了許多，有些興奮地問道：「大人，您殺死過多少強大的怪物？」
「這個……我也記不清了。」
維克多其實記得很清楚，一樁樁地說起來就很麻煩。
馬維同情地看了維克多一眼，賣弄說道：「大人在人馬丘陵斬殺一隻凶暴豺狼人，覺醒風行天賦；與菲妮克絲男爵共同對付一隻可怕的老食人魔，在森林裡，將它的首級斬了下來；蟻災期間，大人射殺無數蟻人怪物，有好多都是白銀階的蟻人首領；大人還在幽暗森林一劍殺死6隻熊地精，從地精狂潮危機中解救了許多人……納維爾的風牙豺狼人死在大人的手裡；還有東開拓領的食人魔督軍、熊怪長老、黃金階豺狼人酋長……」
「其實我最喜歡聽的故事，還是大人深入沃頓大草原，斬殺半人馬大可汗。」馬維一次說了許多，嘆了口氣，期盼地問道：「大人，您能和我說說，獵殺半人馬大可汗的故事嗎？」
小崇拜者眼睛清澈，維克多格外頭疼，想了想，笑著說道：「這些故事，我說得不會比吟遊詩人更加精彩……馬維，我給你講一個我小時候聽過的故事，怎麼樣？」
「好啊，好啊，卡莎最喜歡聽小時候的故事了。」教宗的外孫女拍著胖乎乎的小手，開心地喊道。
「這是一個關於願望與命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