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會真記
王金陽這話仔細說來是有些不客氣的。士農工商,舉子們看不起商賈出身之人也是常例。
寧陸面上毫無波動,依舊是一派俊容溫和、神態儒雅之狀,仰慕之色,不見生疏,親切的與王金陽攀談起來。
「諸位公子能賞光到這小小的艷情樓破謎,真乃小生三生有幸,得諸位貴人相助,小生此次必能博得佳人點頭答應,成就佳話,促成一段姻緣。」寧陸見諸人並不熱切,手中碧玉扇柄更是緊緊握著,分外恭敬的說道。到底是新舉人老爺,很難結識啊。
林羽之與蔡冒對視一眼,輕笑一聲,此人不簡單,恐怕設這燈謎別有一番用心吧,如此想著,頓時又感覺索然無趣起來。本希望以為會是一段風流公子窈窕佳人,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成就一段佳話,現在看來,真情可貴啊!
「良緣不良緣的,我們可不管,那是月老和紅娘的差事,我們是讀聖賢書的,為朝廷效力,為社稷鞠躬。不過偶知此處雅謎,特此一觀罷了,寧公子不要誤會。」
王金陽是新科舉人第一百二十一名,名次上差了些,但中了舉就是有功名的老爺,這話說的並不為過。但這一句也露了他愛看雜書的底。
「是,公子教訓的是,便是公子們不是為了在下,在下受了益,若是不知感恩,那豈不成了不知好賴的糊塗蟲子了!敢問公子怎麼稱呼?小生也一些精緻的故事,倒略有所藏。」
寧陸態度更顯謙卑,這倒是令王金陽對他的觀感好了些,能知道自己身份,看清自己的身份,那這人就有一分可取之處。「在下王金陽。」
「幸會,今科的舉人老爺,國子監才子,小生幸甚。請王公子看謎。」
寧陸也不多絮叨閑扯,識趣的退到旁邊。
林羽之邊看燈謎,又留了一分的注意,觀注著此人,見他一番言談下來,王金陽的觀感已然改善,可想而知此人於商場上應該也十分精到,是個厲害的人物。
「這燈謎貼在屏風上,供人觀賞,倒也雅緻,羽之、譚兄、蔡兄可看出些什麼?」
董軒、李朝楨、江子墨,今科順天府鄉試前六名的才子聚首此處,也算是盛況空前了。想必這段風流韻事明日便會傳遍京師,這艷情樓,花魁娘子梁思思必會成為這京中紈絝公子追捧的對象,這艷情樓怕是要財源廣進了!寧陸真好成算!
譚宗念道「通塞兩不見,波瀾各自起。與君相背飛,去去心如此。」
幾人俱是眉頭微皺,只四句五言律詩,一時之間難有頭緒。
林羽之細看,當篇竟然是它。
這梁思思倒確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女,但卻從字裡行間能看出對世間男子的不信任。在這樣的煙花之地,想來也是看破世情的,人情冷暖、愛恨情仇,不知是已然看破,還是尚存一絲希望,以此作為試探?
林羽之也不去猜度她的心思,只看了寧陸一眼問道「寧公子這個總有個彩頭吧!」
「這位公子好,彩頭自然是有的,乃是黃金百兩。不過這黃白之物到是粗俗了些,缺了雅緻。小生這裡有一前朝海棠式龍泉官窯筆洗,十分珍惜,可否以此為彩頭!」寧陸見有人細問,忙上前答道,言辭懇切,又照顧了眾人的喜好。才子書生自然更喜愛文房之物,直接表現出喜愛金銀的,必遭人嫌棄。
林羽之點點頭,考慮的很周到,看來是早有準備。「這個倒還罷了。」
蔡冒看了樓下的王平一眼,與王平視線對上,王平待了一會,離開了艷情樓。眾人無人關注。
「羽之可是有計較了?」譚宗忙問道。
「古時愁別淚,滴作分流水。日夜東西流,分流幾千里。元稹的分流水,這思思姑娘的謎題猜的是什麼?」林羽之說了此詩的前四句。
「思思說是每個燈謎打的都是兩個人名字,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卻說知她者一睹便知。公子可是猜到了?」寧陸驚喜的說道。
「哦哦,我也知道了,若說兩個人名的話嘛,羽之已說了元稹,這定是《會真記》中的張生和崔鶯鶯了。」董軒已然會意,笑著說道。
「極是,定是張生和崔鶯鶯。」
眾生附和,這有了方向,就好猜了。梁思思再是有才華,想拼過在列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那根本不可能。眾生除了正經的四書五經,其它書籍也多有涉獵,世家大族更是藏書甚廣,廣聞博會往往是一些才子的特點。
元稹詩中最具特色的是艷詩和悼亡詩,擅寫男女愛情,描述細緻生動,不同一般艷詩的泛描。悼亡詩為紀念其妻韋叢而作,《遣悲懷三首》流傳最廣,十分感人。但元稹《會真記》中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卻是以悲劇收場。
董軒話落,頓時樓上樓下一片嘩然,議論喧嘩之聲高漲,更有不少文人雅士聽到聲音都聚集到台下,紛紛猜測對錯。
寧陸此時表情也是錯愕不已,驚訝的說道,「請思思姑娘。」
梁思思本就在二樓撫琴,也已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見兩位公子已說出答案,心裡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
寧陸是寧府的少東家,他現在的熱烈追求,又能維持多久呢?至於娶做妻,更是無法當真,為妾也是開恩的體面了。只是自己並未下定最終的選擇。
「諸位公子安,小女子梁思思這廂有禮了。」梁思思禮數周全,盈盈下拜。
眾人抬眼看來,只見她嬌顏似冰肌,硃唇皓齒,柳葉淡眉,自帶秋水風情,雙眸婉轉,顧盼生輝,怡然流連,又是天生風騷骨,搖搖水蛇腰,看著就另人心酥。人群中多看呆了。
何琪已先笑嘻嘻的說道:「久聞思思姑娘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當不凡。小生乃嶽麓書院何琪,今科舉人,姑娘可否考慮在下一二。」何琪已難抵誘惑,翹起了尾巴。
「小娘子,他已有妻室,你休聽他胡言。」王金陽已知他的底細,立時叫嚷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