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無家可歸
安羽夕倉皇低下頭,尷尬地低下頭抓了抓衣服作勢整理了半天,然後“啊……”的一聲以示回應。
韓宥宸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我知道你為自己從沒有這個樣子過,都是為你身邊之人。謝謝你,安羽夕。”
安羽夕看了看韓宥宸,眼中錯綜複雜,“我剛才最終沒有把手落下,是因為我發現,你還愛她。”
韓宥宸微微一驚,眼瞳突地渙散成一片,沉默不語。
“哎……”安羽夕深深歎了口氣,“這世界總是這樣,有情偏遇無情人啊……你的私事我不好多說,隻說一句,無論何時,別丟了尊嚴,更別讓自己受傷。”
韓宥宸眼瞳微微一擴,抬眼怔怔的看向安羽夕,安羽夕身後暖色的夕陽籠住她的全身,那抹暖色隨著她柔和的目光向他傾瀉而來,直至轟轟烈烈將他包圍,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處。
“羽夕,能陪我去個書店麽,我想借本書。”韓宥宸突然對安羽夕發出邀約。
安羽夕愣了一下,笑著答應“好啊。”
安羽夕與韓宥宸來到當地最大的圖書館,它位於市中心,前麵就是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十字路口。
他們來到學科類的圖書層,
韓宥宸目光認真地在每本書名上起起落落,十分專注。
“你要找什麽樣的書?我也幫你找找。”安羽夕問道。
“哦,醫科類的書籍,我對這方麵比較感興趣。”
“哇,那你可以考慮以後報考醫學類的大學呢,像你這麽天資聰明又勤奮的人一定能考上的。”
“嗬嗬……畢業以後我爸媽想讓我接他們的班,怕是不能如此輕易得償所願把……”
“啊……也是……我給忘了……”安羽夕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心中暗自責怪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哪壺不開提哪壺,“哈哈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愛看書呢,不像是那個超大學渣小諾,他呀,看見書本就頭疼,每次我讓他看書他都恨不得讓我殺了他,簡直要懶死了。”安羽夕不知不覺便提起了裴宇諾,眼神含著溫暖。
韓宥宸一愣,也笑著應和:“是啊,那小子什麽都做得好,天生也聰明得很,就是不愛學習,那也不一定,他那麽天資聰慧,說不定以後還能是個大企業家什麽的呢。”
“哈哈哈,可得了吧,就他,聰明是聰明,就是一點都不勤奮,要他能成企業家我估計現在所有正埋頭苦讀的十年寒窗的學生們都要破頭反抗,大聲伸冤了呢。”
話至此,安羽夕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把什麽都忘了如此自然開心地提及了裴宇諾,她臉一沉,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韓宥宸清了清嗓子,繼續笑著努力調解氣氛道,“可別這麽說,那以後的事誰也料不到,你平時也很勤奮好學啊,做什麽事都積極,唱歌也好聽,就算是不往學業上發展還可以在歌唱事業上發展嘛,相信你以後也能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的。要不您先來給我簽個名,我怕以後你紅了再要您簽名就不好要了啊,準大歌星?”
“我還差得遠呢,這個也隻是愛好而已……快別鬧了……”
韓宥宸握拳輕笑,笑容溫柔似水上漣漪,安羽夕似乎受其感染,也笑的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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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夕回到顧姝媛家時,發現顧姝媛和他的爸爸媽媽都等在客廳,看見她的瞬間臉上有著明顯的不自然。
安羽夕愣了愣,心中很快便預料到了他們想對她說的話。
果然,顧姝媛先開了口問道,“羽夕啊……你打算還在我們這邊住多久呢……我們家本來就小,過幾天我的爺爺奶奶要過來住,所以實在騰不出來房間了……”
安羽夕微微一頷首,禮貌地微笑道:“真是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幾天我在外麵正在找活做,本想著賺了點房租就立即搬出來的,沒想到還是給你們帶來了困擾,沒關係的,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出來,這些天謝謝你們關照。”
顧姝媛原本麵色鐵青的爸爸媽媽立即露出了笑容,殷切地問道:“沒事沒事,那我們幫你收拾把?你出去有地方住嗎?”
“謝謝叔叔阿姨,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我自己來就好,我可以先去找親戚,你們不用擔心。”
“那好那好,孩子對不住了啊,你看看我們經濟條件也不好,實在容不下你長住……”
“真的沒關係的,是我太唐突了,那叔叔阿姨,我這就收拾東西。”
“羽夕這是一些錢,你不是外出的匆忙一分錢都沒帶嘛,你先拿著行什麽事也方便。”
安羽夕看著顧姝媛手上的一張一百塊的紙幣,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住心中的蒼涼笑道,“……好,真的謝謝。”
安羽夕出來的時候夕陽已經把半邊天都染成了一片金色,她提著一大包東西就那麽站在街角的十字路口,看著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或許都正趕在回家的路上,她卻無家可歸,迷路在生命中的十字路口了。
天大地大,真的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麽?
一輛的士停在她身前問道:“小姐?要打車麽?”
鬼使神差般,她一欠身就坐了進去。
“您去哪?”司機轉過頭問她。
安羽夕居然下意識說出了叔叔嬸嬸家的地址。
說完便在心中苦笑,自己還是放不下那個家,留戀至此麽……
當她再次站在那扇門前時,她閉上眼睛,呼了好幾口氣才鼓起了勇氣把門再次敲響。
與她先前料想的會敲很久不同,這次居然敲了七八聲門就爽快地就開了。
安羽夕欣喜若狂地對著門口喚道:“叔叔嬸嬸你們終於開……”
聲音卻停在一半戛然而止,出現在她麵前的卻是一個她十分麵孔地穿著家居服的女人。
“不好意思……”安羽夕強壓住心口強意識的那股不安問道,“這不是一家姓米的住在這裏嗎?”
“哦,那是之前的住戶,前幾日他們把這房子賣給我了,他們好像搬去外地定居了。”
安羽夕的腦子裏瞬間就炸了,她頓時傻在了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動彈不得。
那女人看安羽夕舉止有些異常,小心地繼續道,“對了,他們拜托我把一封信交給會來找他們的一個女孩子,應該就是你吧,你稍等。”
說完那女人回屋,不一會便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安羽夕,“就是這個了。”
安羽夕生硬地點了點頭,“謝謝。”
“不用。”那女人說完便轉身回到屋子裏將門帶上了。
關門的瞬間,安羽夕眼睜睜地看著門裏麵那生活了將近十年的曾給予她無限溫暖的房間內部,還依然熟悉,她甚至能聞到它獨特的家的味道,可是現在卻用一扇門,將她永遠隔在了這個世界之外,再也,回不去了。
安羽夕機械地將信紙展開,上麵是嬸嬸的字跡:
“羽夕,我們一家三口和宇諾都搬到外地去住了,不要再來找我們了,不好意思,洛洛很快就會跟宇諾結婚了,我們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有什麽變故。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叔叔嬸嬸對不起你,望你安好!望此生勿要再見。”
自母親過世後,她一直是跟叔叔嬸嬸一起生活,幾乎未相離過一天,她把他們當做父母一樣看待,這足足十年的情分,其實在別人心中,原不過是為了一個外人就可以徹底將自己遺棄的輕如鴻毛麽。
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司機問她去什麽地方,安羽夕把墨鏡戴上,過了一會兒回答道:“先往康泰方向開。”
車開往中正區的一路上我仰靠在車後座上,木然地打量眼前不斷掠過的嶄新高聳的樓房,也有破舊肮髒的幽深巷道——這就是她居住了足足十九年的城市,它也和她的生活一樣,在光鮮的外表下隱藏著陰暗的死角,無論她如何去完善表麵,那些冥頑的角落卻始終留於原處,丟棄在那裏的故事會腐朽,但永遠不會分解消弭,它源源不斷的將枯敗的氣息順著曲折的路徑擴散到周圍每一寸空氣裏,提醒著她它無時不在,無所不在。
安羽夕撐著眼簾拚命控製自己不要眨眼,一滴眼淚還是迅速從眼裏落了下來。
司機送安羽夕到目的地之後對她到這裏來的原因顯然迷惑不解,她付錢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問:“小姐,這裏過兩個星期就要拆除了,到處都是危樓,你一個人……”
安羽夕瞥了一眼周遭的廢墟,勉強笑了笑:“我以前在這裏住。——我回來看看我媽,謝謝你。”
他點點頭,安羽夕打開車門下去,有一部分年久失修的房屋已經倒塌,腳邊都是零亂的磚石瓦礫。
她分辨了很久才找出原來的路。
那幢低矮的兩層小樓也早就破敗不堪,牆麵水泥大麵積剝落,露出刺眼的磚紅色。
安羽夕站在樓上向上仰望,小樓的窗口像一個空洞的眼眶。
她閉上眼就能清楚地想起幾年前的那個情景……